還有幾天就是除夕夜了。


    臨近年關了,見賢館的士氣卻還很足。


    除了在地窖裏儲存些窩冬的糧食,岑西錦還讓郭朝恩和小孟子在見賢館外合適的地方築起一道籬笆。


    畢竟見賢館連圍牆都沒有,隻要一來人就能瞅見屋裏,岑西錦總覺得不太合適。


    郭朝恩小孟子都有把子力氣,外加有著豐富生活經驗的菜心指導,籬笆很快就築了起來,就這樣背麵靠牆三麵繞籬笆的,將整個見賢館都牢牢地包裹在最裏麵。


    雖然籬笆實際的作用在皇宮裏並不很顯,但至少能多給人一丁點安全感,有了獨立的小院兒,眾人原本漂浮不定的心也逐漸踏實了下來。


    見賢館,就這樣漸漸有了家的而感覺。


    岑西錦還想著,築好了籬笆之後,明年開春她就在院兒裏辟一小塊田,種些蔬菜什麽的。


    她倒真不是為了那一口吃的,尚膳監送來的飯菜雖然質量比起以前頗有不足,但頓頓數量都沒差,若說愁吃愁喝那也太假了點兒。


    一來,她就是想找點事兒做,閑著可不容易出事兒麽,二來,自從有了小院兒後,見賢館前那麽大塊的地都荒著,可惜了土地不說,院子裏光禿禿的沒一點兒綠意,看著也不鮮亮,三來,時令蔬菜不僅她愛吃,菜心她們都是愛吃的,至於二皇子,他也不能總吃紅薯和點心啊。


    於是岑西錦策劃著在院子裏尋塊地開荒漚肥,以待來年光照充足氣候適宜的時候能擁有一塊的肥沃的土地。


    自然,這些體力活兒都是太監們做的,岑西錦隻要做好負責拍腦袋的決策者就可以了。


    說起漚肥,這可是個技術活兒,岑西錦在這上頭幾乎是一竅不通,還好菜心這位農活兒扛把子在,犁地漚肥什麽的,問題不大。


    然而菜心頭一天剛往地裏丟了些秘密武器,第二天,問題就來了。


    大清早兒的,瑤光殿的小夥伴們剛扯著嗓子叫了第一聲兒,二皇子就驚醒了過來,裹了層被子快速溜到岑西錦榻旁,見她還睡著,就狠狠搖了搖她的胳膊,細聲叫道:“姑姑,快起來!外頭是什麽鬼,好臭啊!”


    他可是很愛睡懶覺的,能躺著他是絕不會下地的,由此可見外頭那玩意兒有多臭!


    岑西錦皺皺眉,在極不情願的情況下睜眼醒了過來,又在極不情願的情況下給熏得暈了過去。


    外頭什麽東西,怎麽那麽臭!


    這是她暈之前唯一能想到的。


    也是這一天見賢館裏很多人縈繞在腦海裏的想法。


    這臭味兒的來源,不是別的,正是菜心與小太監們前日裏漚下的肥,經過一夜的發酵,散發出濃烈酸嗆的氣味。


    那氣味的確臭,不僅臭,還酸,嗆得人想流眼淚兒,不知道實情的還以為見賢館的茅房炸了呢。


    然而見賢館是沒有茅房的。


    菜心則哆哆嗦嗦地賠笑,說新開出來的田地,就當是見賢館今後的茅房了,她們村裏都是這樣的,什麽屎啊尿啊的,這些都是用來肥田的一大秘密武器,若是哪天肚子疼來不及拉到自家田裏,家裏的老人都會覺得可惜。


    此言一出,宮女們都眼圈通紅,都快哭了好嗎!


    太監小包子撓撓頭,嘿嘿嘿地憨笑起來:“難怪呢,我就說這兩天馬桶咋空了呢!”


    眾人:“……”


    岑西錦紅著臉低下頭,拇指的指甲直摳食指肚子上的肉,心裏那叫一個尷尬,看來這拍腦袋做決策的人也不能太草率了。


    “那啥……”岑西錦扯了扯嘴角,這臭氣熏天的爛攤子,她都不知道該咋辦了。


    蜂兒用水紅色的帕子捏緊了鼻子,從屋裏妖裏妖氣地走了出來,說話倒像是意有所指:“喲,有人之前怎麽說來著!瞧瞧,殿下如今可是連覺都睡不好了!錦姑姑,你說這事兒要咋整啊?”


    岑西錦隻覺打臉啪啪的。


    她之前擺出那樣大公無私的態度頒布了見賢館的管理製度,可沒想到,第一個犯事兒的,竟然就是菜心。


    眾所周知,菜心可是她的人哪!


    盡管她並未明麵上承認過,可大家都是有眼睛的,誰都不是瞎子。


    不少人便開始托著下巴看好戲,就看岑西錦是要包庇菜心還是棄車保帥。


    菜心捏緊了拳頭咬緊了嘴,嗅著地裏那股惡臭發爛的味道,眼裏已是淚嘩嘩的一片,心裏又是羞又是愧。


    岑西錦也低著頭不看她,隻嘟嘟囔囔地問:“菜心,你,是不是……”


    “不是!不是這樣的!”話應剛落,菜心的眼眶就紅了。


    蜂兒目光微斜,挑釁地看著她兩人,頗有感觸地歎息:“嘖嘖嘖,真是好一段姐妹情深的戲呀!”


    這時,向來不理宮人瑣事的二皇子卻從屋裏走了出來,鼻子裏還塞著倆雪白的紙團,臉蛋白嫩得能掐出水似的,聲音倒是甕裏甕氣:“蜂兒姐姐,麻煩你迴屋給我砸些核桃吃。”


    岑西錦心頭莫名一鬆。


    蜂兒麵色不愉地福了福身子,悶悶地說道:“是,殿下想吃多少,奴婢便給您砸多少,奴婢可不是那起子說話不算數的人!”


    二皇子拍著巴掌,樂嗬嗬地點頭:“是了,這才是我的好姐姐呢!”


    “瞧殿下,說的什麽胡話!”蜂兒粉麵微羞,心裏那叫一個甜絲絲,瞟向眾人的目光也帶了些以往的高傲。二皇子可說了,她蜂兒才是他的好姐姐呢!那岑西錦不過是一個土裏土氣的村姑,就算做了大宮女又怎樣,還是擺脫不了田間地裏的臭肥味兒啊,真是活該,活該她被算計!


    “蜂兒姐姐,這不是胡話,是大實話,”,二皇子嚴肅地背著手,小大人一般有板有眼地囑咐起來,“隻是,姐姐把那一袋核桃砸完了之後,滿地上的分心木還須得留下來才好,姑姑說那個曬幹了泡水喝,是補腎助眠的,我喝了之後也覺著不錯的。”


    聞言,菜心也鬆了一口氣。


    連她這個粗使小宮女都聽出來了,二皇子這是在偏幫岑西錦呢。


    蜂兒咬咬牙,麵上還是笑盈盈的:“哦,不就是屋裏那一小袋核桃麽,殿下既然喜歡,那奴婢就把分心木剔出來好了!”


    既然二皇子都來助攻了,岑西錦便也沒什麽畏懼的了,慢悠悠地走到蜂兒身前擋住,一副悠然神往的態度:“屋裏那袋核桃早沒了,殿下說的是屋後麵那一麻袋。對了,分心木很容易碎的,蜂兒姑娘可千萬要仔細才是。”


    屋後麵那一麻袋?還要她親手挨個兒剔分心木?!


    還沒開始呢,蜂兒就覺著手有點軟了。


    二皇子眨眨眼睛,轉過頭奶聲奶氣地追在她身後直喊:“蜂兒姐姐,你可要快點哦,我等分心木泡水喝呢!對了,那是見賢館最後一袋核桃了,用完了還要麻煩姐姐親自去二十四司領幾袋迴來,除了姐姐,別人我都不放心的!”


    蜂兒腿上一軟,差點兒沒摔倒。


    “唉,這兒確實臭。”說完,二皇子揉了揉鼻子裏的紙團,溜迴屋了。


    見蜂兒一步一拐地走遠了,二皇子也迴了屋,菜心這才識時務地跪在了岑西錦跟前,帶著哭腔道:“姑姑,我不仔細,是我的錯,還請姑姑責罰!姑姑要罰要打,怎樣都好,隻是,隻是有一樣罪名,我卻是死也不能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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