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太子被廢,宮裏又出了好幾件事兒。


    其中一件就是,太後娘娘替廢太子求情,陛下卻認為廢太子犯下這般惡行,是太後這個皇祖母管教不力的結果,想著太後年老體弱,照管六宮也多有不便,陛下便將掌管六宮之權轉交給了孫貴妃。


    孫貴妃卻稱自己大病初愈,便提議與德妃共同執掌六宮大權。


    陛下答應了。


    末了,太後直接暈倒在禦花園,同陸寶林一般,被宮人們抬著攆轎送迴了慈寧宮。也正應了陛下所說的,年老體弱之言。


    而那個小產的陸寶林?


    據說她迴到水晶閣後,陛下再也沒去看過她一眼,聽水晶閣的宮女說,陸寶林整日都靠在軟榻上呆呆地看著窗外的天,像一隻被丟掉的布娃娃,再也沒有了生氣。


    到底還是孫貴妃仁慈,親自前來看過她一迴,又派手下的宮人送了她好些恢複身子的補品。


    至於那個導致陸寶林小產的罪魁禍首太子殿下……如今應稱作二皇子殿下了,這位犯下惡性的二皇子殿下,正在承乾宮麟趾殿裏連哭帶鬧地砸東西。


    每個宮殿的奇珍異寶裏,就數那些精致嬌弱的古董花瓶的命運最為慘烈,一旦遇到主人情緒不好,總是它們最先粉身碎骨。


    於是麟趾殿內的古董花瓶們,紛紛陣亡。


    麟趾殿是承乾宮的主殿,是東宮裏最華美最精致最奢侈的一間宮殿,然而,它並不屬於某一個特定的人,而是屬於一個特定的群體。


    它的主人必然是國之儲君,可那位儲君一旦失去了儲君的身份,那它,也就不再屬於他了。


    一句話,二皇子慕雲錚,得搬家了。


    陛下不願再管二皇子的事,掌管六宮的孫貴妃便將二皇子的新居定在了見賢館。


    見賢館,見賢館,所謂,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從承乾宮墮落到見賢館,二皇子明顯屬於後者,見不賢而需自省的那種。


    這倆字兒聽著倒是不錯,可其中冷落二皇子的意思卻不言而喻,傳揚得闔宮皆知。


    見賢館偏僻冷清,荒草叢生,唯一的緊鄰的建築物也是以冷著稱的某宮。


    關鍵是,這見賢館,特別小。


    前去打探“軍情”的粗使小宮女菜心迴報給岑西錦,說是這見賢館裏頭,住的地方還比不上承乾宮的廚房大……


    “那見賢館的院子大不大?”岑西錦歇在榻上,微喘著氣,聽完菜心的話之後倍覺頭疼。


    “院子?沒院子啊!那見賢館外頭全是荒地,別說像樣的圍牆了,就是片柵欄也沒看見啊!”菜心本是來自大山的農村女娃,在田間地裏的見識上倒比尋常宮女要強得多,就是有一個毛病不好,有點兒摳門還有點兒貪財,使得岑西錦不敢太重用於她。


    沒院子?!還全是荒地?!


    岑西錦嘴角直抽抽,這是個什麽鳥不拉屎的地方啊!連那羊癲瘋大皇子的行雲閣都比這個要強吧!


    東宮上下這麽多宮女太監,再加上二皇子的衣裳擺設物件兒,怎麽算也住不進去吧?


    接著岑西錦便反應過來,這是孫貴妃在變著法兒地想要斬斷二皇子的左膀右臂。


    見賢館偏僻狹小,宮人們住不進那麽多人,就必然是要裁人的。


    孫貴妃要的就是裁人。


    隻要二皇子身邊有用的臂膀被裁走了,那他就真的快完了。


    其實說起這種“軟性裁員”,岑西錦倒不怎麽擔心,畢竟那些打定了主意要走的,她再怎麽留也是留不住的,就算強製留了下來,也隻是些吃裏扒外的貨色,岑西錦隻盼著孫貴妃發發善心別塞些眼線進來就好了。


    不過,想讓老謀深算的貴妃娘娘發點兒善心,這幾率實在小得很啊。


    歎了一口氣,岑西錦將目光凝在她的花被子上,心裏開始細細謀劃起來,菜心則不知所以地搓著手愣在原地。


    這時,四喜急匆匆趕來:“不好了不好了!錦姐姐,不好了,太……二皇子殿下他……”


    “怎麽迴事?”現在的情形,簡直就是按下葫蘆又起瓢,岑西錦自己身上還有傷呢,那個太子,啊呸,那個二皇子,竟然還使勁兒地蹦躂,生怕他那個父皇不知道一樣!


    四喜急得直跺腳:“殿下在麟趾殿裏又哭又鬧地砸東西!姐姐們怎麽勸都勸不住!”


    岑西錦長舒了一口氣,輕拍了拍心口,然後淡淡地吩咐下去:“哦,那就別勸了……讓他自己哭會兒鬧會兒就好。”


    見岑西錦雲淡風輕聽之任之的態度,四喜的舌頭就跟打了結似的:“可、可是,殿下砸的全是最名貴的……”


    “砸吧砸吧!讓他砸!碎碎平安!氣使出去了也就好了,反正那些東西咱們都是帶不走的,與其便宜別人,還不如在咱們手上毀了,隻要別太出格就好!”隻要二皇子不發脾氣把承乾宮給燒了,岑西錦就樂得輕鬆了。


    “那些東西咱們都帶不走?”四喜愣了愣,問道,“不是還有大車幫著拉嗎?”


    沉默了許久的菜心終於忍不住說話了,她一邊扯了扯四喜的衣角,一邊低聲囑咐道:“以後咱們住的地方小,這些大件兒根本帶不進去!”


    岑西錦笑眯眯地點頭:“菜心說得沒錯,咱們就是把那些東西都塞進去了,估計也是保不住的!”


    牆倒眾人推,痛打落水狗。


    二皇子失去寵愛卻攜有奇珍異寶,隻怕到時候會有不少人想方設法地來撈上一筆踩上一腳,不求旁的,隻求在陛下和貴妃麵前簡單粗暴地表明立場:喂,我欺負他們了啊,我是你們這一邊的哦!


    所以,那什麽古董花瓶啊,沒用的身外之物,不如砸了幹淨——倒是多揣點兒金豆子才是正理。


    四喜驚訝道:“見賢館地方很小?”


    菜心沒好氣地抱怨:“是啊,那地方小得很,跟咱們廚房差不多大!也不知道怎麽住人!”


    “跟咱們廚房一樣大?那我們這多人……”說到這兒,四喜心裏突然有幾分忐忑。


    她姐姐八寶早就被葉昭儀宮裏預定了下來,必是要去麗正殿的小廚房繼續坐鎮的。


    而她姐姐,也為她求了個名額。


    菜心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大著嗓門兒笑道:“肯定很多人都要走啊!”


    她眼明心亮著呢,如今這裏就跟死人墓差不多,誰想留下來陪葬啊,半點兒前途都沒有,若是她也有機會,肯定也揀高枝兒飛去,可她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又不算是什麽得臉的宮女,估計想走也走不了。


    當晚,承乾宮上下所有宮女都聚集在麟趾殿外的白玉階梯下,然後一排連一排地跪了下來。


    那場景,簡直跟多米羅骨牌有的一拚。


    岑西錦病歪歪地被菜心攙扶著,心中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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