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武帶著肖子成到了離藏宗的通道口,他忽然心中一動,向著遠方伸手連抓,幾件材料被他收入自己的儲物戒指之中。


    他忽然心有所感,這幾樣東西是他在未來會需要的。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離開肖神界之前,這一界在提醒他帶上屬於這一界的祝願。


    通道口旁是護神親衛的那些煉虛妖修,妖後赫然在列。她眉目薄嗔,卻也向著肖武盈盈一福,“肖神要離開了嗎?就算要求妾身留下主持議事,還是應該把護神親衛帶在身邊。”


    肖武其實還是很享受那種護神親衛群毆的感覺的,隻是他對這幾位妖修的感受分外清晰,他們都曾經在道井之中得到過莫大機緣,以往受限於妖界的不足,可如今卻都已經有了進階天妖境的基礎。


    也許隻需要一個契機,自己的護神親衛就可以完成升級,到時候帶著幾位天妖境的妖修,是不是自己就可以橫著走了?所以肖武誰都沒有帶,直接離開了肖神界。


    離藏宗中白馬大前輩已經迴歸,肖武隻是跟他打了個招唿,再留下幾件給離藏宗的禮物,就帶著肖子成離開。


    肖子成心中焦急,一方麵是大宋的旱情,一方麵是賑濟災民的議事。可即便如此,肖武也隻能夠將飛行速度控製在一個臨界點上,以避免肖子成在空中不適。


    看著腳下的河山,肖子成卻忽然對肖武道:“武兒,你為什麽不直接定立三戒,反而讓他們談判呢?”


    肖武迴頭看看自己的老爹,這位可能是大宋最優秀的政治家其實一直都在思考著。他隻是微微一笑,輕聲道:“如果我直接告訴他們,那他們就會揣摩我的意思,然後想著如何按照我的意思去做。”


    “那不是更快嗎?”肖子成道,“他們不必扯皮,不必爭執。你是不知道,你父親我差點就交代在那一刻不停的口水戰裏麵。”


    肖武的真氣幫助肖子成梳理著身體,卻是迴道,“隻有他們自己談出來的,才是他們真的想要的。也隻有他們自己談判之後,這自由,才不是我直接給他們的。”


    肖子成卻不同意的搖搖頭,“你覺得這樣他們就會自由嗎?他們不會。你就算不讓他們給你下跪,就算以後他們不必給妖皇、給首領下跪,可是他們的心中還是跪著的。”肖子成歎息一聲,“你要知道,一個人跪的久了,就不知道站著的感覺了。”


    肖武也算是有著七竅玲瓏心,他一品老爹的話,就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於是悠悠道,“現在上朝,還要給皇帝下跪嗎?”


    肖子成點點頭,“大議事中,議定跪禮。為父並未急切將跪禮廢除,而是將跪禮限定在了大朝會和祭祀之中。可是……唉,大議事中居然同意者不足一成。”


    肖武心中了然,於是對自家老爹道:“自由也是這樣,現在給他們自由,可他們卻不知道怎麽過日子。沒有父母的命令,沒有師長的要求,沒有家族的強命,他們就不知道怎麽活了。”


    “那你為何還要這麽做?”肖子成顯然對這事極為在意,因為肖武在肖神界推行的那一套太激進了,激進到隻存在於某種理想之中,甚至讓他覺得自己的兒子就是拿肖神界去隨意的擺弄,就因為他足夠的強大。


    “父親,總有些人,是不一樣的!你隻要給他自由,他就會做出更多的事情,就會享受自由,就自己去掙脫一切的枷鎖。”肖武的臉上露出笑容,“我相信著,隻要人們知道了什麽是自由,他們就會珍惜,會抗爭,會維護自由。而如果他們的自由與肖神界綁定在一起,那他們,也會讓肖神界越來越好!”


    肖子成陷入沉思,他喃喃有聲,“會珍惜,會抗爭,會維護自由……”


    他看向腳下的大地,那屬於大宋的沃野千裏,那屬於千萬生民的希望之地。會嗎?大宋會成為那樣的地方嗎?凡人之上有修士,修士之上有仙人,仙人之上呢?是神修嗎?是像自己兒子一樣可以創造一界的神嗎?


    “如果這些神,真的有著創造一界的能力,那麽……神,真的允許自由存在嗎?”肖子成看向兒子的背影,聲音卻有些低沉。


    肖武聽到了老爹低聲的話語,他在腦海中問老神仙,“既然神創造了一界,那神,真的會與界內的生靈平等對待嗎?神既然決定了一切,那他們,真的允許自由存在嗎?”


    老神仙沒有迴話,甚至連身形都並未出現。


    “可是,我們修行,不是本就為了自由嗎?”肖武自問,卻無法自答。


    見到宋都,肖武詢問肖子成,肖子成卻沒有迴內閣,而是讓肖武與他一起迴家。


    久違的家中一切如故,猿紫的幽怨讓肖武不得不再次拿出許多的天材地寶才能哄好。猿紫卻並未怎麽在意這些東西,而是與張蘭英一起下廚,為這父子倆做了滿滿一桌子菜。


    父子倆擺開酒水,邊吃邊聊,猿紫和張蘭英就那麽聽著父子倆的對話。


    猿紫是聽不懂,張蘭英卻是在一邊眼角微微濕潤。這個孩子,終究是長成了他父親的樣子。


    她看著肖武那明明年輕,卻讓人覺得滄桑的臉,好似他總在背負著什麽,即便是與肖子成推杯換盞,也是在用肖子成的話來作為思索的養料。


    肖子成也是如此,他喝著酒,看著自己的兒子,卻是眼神有些空曠,那其中似有著大宋的萬家燈火,有著那一個個凡人家庭,有著許多在大旱中掙紮求存的生靈。


    “唉……”一聲輕歎在張蘭英的口中傳出,“猿紫姑娘,陪我出去走走吧”。


    猿紫輕輕握住張蘭英的手,兩人緩緩的退出屋外,走在宋都的月光之下。


    “老夫人,您傷心了?”猿紫輕聲問道。


    張蘭英站立在荷花池旁,那荷花已然凋謝,隻餘下一片片荷葉漂浮在水上。一整片荷塘都在月影下被映射出婆娑的光影,斑斑駁駁的隨著微風拂動。


    “不傷心。”張蘭英緩聲道。


    “那您怎麽哭了?”猿紫挽住張蘭英的手臂,似攙扶,也似依靠。


    “武兒他啊,以前總是胡鬧。”張蘭英看著荷塘,聲音悠悠的響起。他講述肖武兒時蹣跚學步,講述他在上學胡鬧點燃了學堂,講述他從青樓之上掉下昏迷,講述他強搶民女……這故事猿紫聽過,可依舊掩口輕笑,那位他們的神,竟然如此這般。


    最後,張蘭英還是一聲輕歎,“武兒長大了,再不需要我幫他遮風擋雨了。你說,我這個老太婆是不是沒什麽用處了?”


    猿紫握住張蘭英的手,輕笑道:“老夫人,我覺得大神哥需要你!”


    張蘭英看向猿紫,“逗我開心?”


    猿紫卻鄭重的說道:“大神哥修為越來越高了,我覺得,隻有跟您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是以前的那個人。”


    幽暗的夜色忽然一下乍亮,如同白晝一般。


    張蘭英抬頭看去,猿紫卻取了紫魂鞭在手,妖氣處於隨時激發的狀態望著天空。


    肖武也同樣起身,他沒有提起戒備,他隻是看著蒼穹。他看到了一張大網,那大網覆蓋天地,大網之外有一道強大的意誌。那意誌向著大網撞擊,大網瞬間亮起,讓整個開元星再次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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