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兩也沒想過離別會這麽快的,比他計劃的要早上一個月。


    不過他還是卡著時間,參加了蘇有才和雲二姐的婚禮。


    這一天,蘇家人很高興,包括蘇歡寶。


    親戚們多少年都不聯係了,之前都怕秦氏和蘇大福過去借錢,可如今聽說蘇家有錢了,不用給消息,就都來湊熱鬧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當時的那種情況,誰家都不富裕,都是窮怕了。


    秦氏倒還有些記仇,可是大喜的日子,再加上蘇歡寶嘴巴摸了蜜糖一般的說好話,她也沒給那些遠房親戚們臉色看。


    就連蘇三福兩口子,她也忍著沒發火,隻不過也沒上前說一句話。


    當晚,新房那頭被喜慶的紅色籠罩著,大屋這頭高興的餘韻也沒有散去。


    “主子,該走了。”


    二兩微微點頭,風有些涼,但這個小山村卻是溫暖的,這個家,也是暖的。


    “再給我一刻鍾。”


    侍衛哪敢說不,隻是小心翼翼的提醒著,一切準備就緒,接應的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嗯。”


    在侍衛跟前,他有些高冷,不像在蘇家人跟前那麽溫和。


    蘇歡寶聽到了門外的腳步,帶著心事的沉重。


    不用敲響,她就已經開口,努力的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歡快,“進來吧。”


    二兩也沒做猶豫,推門而入,他如果不想讓她聽見自己的腳步,她怕是伸長了耳朵也是聽不見的。


    “二兩,你怎麽不去睡覺。”


    二兩的心微微有些酸楚,即使他的身份不允許他有這樣的軟肋和牽絆,可他還是難以遏製。


    蘇歡寶看著他衣衫整齊,且夜色已深,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要出去。”


    “哦。”


    二兩心中的苦澀和不舍化作一聲輕笑,“哦是什麽,都不問問我大晚上去哪裏,幾時迴來?”


    蘇歡寶強自鎮定,多日的相處,在她心裏已經成了這個家的一份子。


    而且,蘇歡寶對他還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在,他來的時候一張白紙,然後一點點融入這個家,就像她一樣。


    這個時候建立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我問你做什麽,該迴來的時候你自然就會迴來了,不想迴來,那就不迴來。”


    “不過,走之前,可得把銀子還給我。”


    蘇歡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還裝作很困的打了個哈欠,“忙活了一天,我都困了。”


    二兩走了兩步,來到她的床前,抬起微涼的手輕撫著她的頭發,手感極好,像上等的綢緞一般光滑,他不知道別的女子的是什麽樣。


    他覺得蘇歡寶的就是世上最好的。


    “我要走了。”


    “哦,你說過了。”


    “不迴來了。”


    “好,錢呢,準備好了嗎?”


    二兩輕笑,“沒有。”


    這樣,他覺得她就可以插著腰,盛氣淩人,想是對待那些欺負她的人一樣的霸道的宣布,沒有銀子不可以走。


    但,蘇歡寶並沒有。


    “那你迴了家,記得差人送過來,我養了你這麽久,又幫你治病,可花了我不少的銀子呢。”


    黑夜明明看不清什麽,可她還是別過臉去了。


    她討厭分別,沒有預兆的分別似乎很決絕,可訴不完的離別,更讓人斷腸。


    “別的人我不放心,你想要的話,可以帶著這個來找我。”


    蘇歡寶隻覺得脖子上一沉,然後她用手摸了摸胸前,硬硬的,有紋路,看那重量肯定不是金銀,應該是玉佩。


    二兩不知道她是鬧脾氣還是沒有從他要走的事情裏反應過來,又或者是在生氣自己言而無信。


    “隨時都可以來京城找我。”


    京城,對於蘇歡寶來說,那是很遙遠的地方。


    而且,她要去京城做什麽。


    她悶悶的應了一聲,二兩又強調了一遍,“拿著玉佩來醉仙樓找我,記得,無論什麽事情,都可以。”


    “那我你欠我的錢十倍奉還呢?”


    “也可以。”二兩忍不住輕笑,“小財迷,想要什麽,來京城。”


    “嗯,那我要是想殺人呢?”蘇歡寶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稀裏糊塗的問了這樣的問題,明明她是想要盡快結束話題,趕緊結束這場分別的。


    但,嘴好像不受大腦的控製了。


    “當然沒問題。”


    二兩微微掀起唇角,蘇歡寶跟他異口同聲的說道:“來京城。”


    “嗯,來京城,無論什麽事,我都答應你。”


    “好好好,我記住了,怎麽跟個老婆婆一樣囉嗦。”


    又是一聲暗號,蘇歡寶自然聽不見,但他看到二兩的身形一頓,想來是有人在催他了。


    “快走吧,京城離這裏遠著呢,你的家人應該早就盼著你迴去跟他們團聚了。”


    前一刻她還抱怨二兩像個老太婆,可這會兒她沒發現,明明是個小姑娘卻也囉嗦的不得了。


    但,二兩,心中歡喜。


    “等一下,差點忘記了。”蘇歡寶起身,連鞋襪都沒有穿,二兩見狀直接把人抱迴了床上,俯身替她把鞋子穿上。


    “急什麽。”


    明明是他急好不好?


    蘇歡寶懶得囉嗦,用火折子點亮蠟燭,從櫃子裏掏出一堆的瓶瓶罐罐,一樣一樣都用她那歪歪扭扭的字寫好了用途和用量。


    “我見之前對你用的藥有效果,就又製作了些,是之前的改良版,效果應該更好,你迴去了記得好好用。”


    “這字……”


    蘇歡寶瞪了他一眼,“能看清就行了唄,又不是考狀元,要那麽好看做什麽。”


    他本想教她把字練的好一些的,可事情太多,她偏偏又在這上麵笨的很。


    二兩有些無奈,“照顧好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在,我不知道有多高興,終於不用做那麽多好吃的了,你知不知道,你是真的能吃……”


    二兩任由外麵催促的聲音頻繁響起,耐心的的聽著她的吐槽。


    蘇歡寶也意識到,自己不能再說下去了,“好了,你走吧。”


    二兩卻站在原地,突然靠近了燭火,“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臉?”


    蘇歡寶知道用了這麽多藥,他臉上的疤痕應該恢複了很多,或許已經恢複了本來的容貌,畢竟最近一段日子,他一直都是戴著麵具的。


    “不了,”她淡淡一笑,不染塵埃,“我怕看了會記住。”


    二兩看著她認真的模樣,不再多說什麽。


    轉身大步離開。


    仿佛是要跟過去做個了斷,又仿佛不快一些,他就舍不得離開。


    畢竟,走出這個家。


    他就不再是二兩。


    他是顧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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