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
很早之前，葉青釉就猜測過，自己應該是一隻老鼠。
一隻居無定所，為口糧而奔波，隻有在夜晚才會出現的老鼠。
她如此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就像出生前無法選擇有這樣的母親。
好在，老鼠的母親，也是一隻老鼠。
雖然本能的懼怕她，但老鼠們的生存法則都是一樣的，她也教會了葉青釉很多很多的東西。
而其中最甚，便是不甘。
王春月狠狠地鬆開抓住葉青釉的手，恨聲道：
“不可能，他不會拋下我的，他說過他最愛我。”
“哪怕我是老鼠，他也會愛我，他拋下的隻有你。”
“我會找到他的，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葉青釉被推倒在地，沒有吭聲，隻是默默又爬了起來，好半晌才道：
“......你吃過了嗎？”
迴應她的，又是火辣辣的一巴掌。
葉青釉捏緊自己的口袋，深深吸了一口氣，撇了撇嘴以表示自己的不在意，旋即穿過沙發椅，用鐵鉤子鉤下閣樓的隔板，身手靈敏的爬上樓梯，然後又躲迴了自己的巢穴裏。
閣樓還是那麽陰暗，哪怕外麵的陽光那麽大，那麽刺眼，卻也無法照射到閣樓的每個角落。
不過一切都是那麽好，小小的房間，有一個自己身位的小床，而且還有撿來的一小塊地毯。
她喜歡那塊小地毯。
葉青釉沒有擦洗，所以也沒有上床，她隻是窩在地毯上，將鼻子吸了又吸。
那兩巴掌的力道不小，她左右臉都痛的要命，舌頭好像挨打時也不小心被牙齒磕碰破了，滿口的血腥味。
許是不小心碰到傷口的緣故，她眼中的淚水到底還是流了下來。
-----------------
伴隨淚水而下的，通常是噪噪切切的大雨。
龍泉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雨季。
這對葉青釉來說，是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
壞消息是，媽媽迴來了，葉青釉不能長久的外出。
好消息是，這幾天的大雨，想必也令李老爺子無法再繼續去找老窯口燒瓷。
她謀劃的進度可以稍稍放緩一些，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比如......
離開自己的閣樓，去找個地方吃些東西。
葉青釉趴在閣樓的地板上傾聽，確定底下房間傳來平穩的唿吸，這才努力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爬下了閣樓。
她身形靈敏的重新穿過窄窄的樓道，還沒出樓，便又一次瞧見了一樓窗戶裏的陳阿婆。
陳阿婆仍然在那扇窗戶裏，隻不過這迴，手中卻多了一個麵包：
“乖囡，你咋三天都沒下樓？”
“你媽媽又不讓你出門？”
“唉，你媽媽做的這都啥事情啊，如果真的條件艱難，去申請補助嘛，補助不申請，又不給你上學，平日裏又不買菜，連飯都不給你吃......”
葉青釉不置可否，隻是死死的盯著門縫裏那個麵包。
多天沒有吃過東西的胃已經占據了大腦，聽不到任何的言語。
一股股帶有灼燒感的胃酸翻湧，喉嚨更是幹渴的要命。
陳阿婆可能是看出來了這些，將麵包往葉青釉的方向扔了出來：
“我閨女給我寄的麵包，你吃吧。”
葉青釉沒有半點猶豫，撕開麵包包裝就塞入了嘴裏。
這個麵包的塑封表麵一片劃痕，味道也有點發酸，顯然是已經放了很久。
不過葉青釉沒有在意，將其吃了個幹幹淨淨。
她沒有問為什麽沒有給她別的食物，也沒有問為什麽阿婆在沒過期的時候不吃。
這些其實都沒有任何的意義。
她很早前就知道，這世界從來不存在什麽黑白分明，有些惡人會做一些善事，有些好心人，也未必是全然好心。
就像是這個阿婆，她幫助過葉青釉，但也會時常故意給葉青釉一些過期食物。
就像是樓上的王春月，她對葉青釉非打即罵，但是她也曾多次在葉青釉快死的時候救過她。
沒有誰一定要對誰好，別人不欠她什麽。
她如往常一樣道了聲謝，然後說明了一聲，從阿婆的垃圾堆裏麵借了一塊塑料板，頂在頭上，衝進了雨中。
往常，如果是往常，葉青釉通常不會選擇做這樣的事情。
因為她可憐的自尊不允許她做出這樣的事情，引人注目。
不過現在，她的肚子，打敗了她的自尊。
她很餓。
說句實話，在她心中，比起王春月的迴來，她其實更期待王春月的離開。
王春月歸家後，可以四五天不吃不喝連續哭鬧，但她不行。
她恐懼於繞過王春月出門覓食，以至於寧願挨餓，也不願離開那個狹小的巢穴。
但現在，王春月已經熟睡。
葉青釉一路小跑，穿越雨幕，來到了一家熟悉的破門頭前。
但是很快，她意識到了一件不妙的事情——
饑餓感令她忘記了一件事情，現在差不多是晚上的九點多，而這家便宜的老麵店通常隻做早午市，營業到晚上八點已經是極限。
現在的她，沒有劃算而又能飽腹的食物吃了。
葉青釉望著雨幕，在屋簷下躊躇了幾息，隨即決定改變方向，去更遠一點兒的路邊攤。
龍泉其實並不算是個十分熱鬧的城市，節奏緩慢，不下雨的時候舒適宜居，但幾個熱鬧些的中心地，也有通宵達旦的夜市。
如果葉青釉沒有記錯的話，她記得那邊有十塊錢一大份的炒飯。
雖然比五塊錢一碗的肉沫麵條更貴一些，但是因為通常都是下夜班的工人去吃，所以量十分足。
葉青釉從記憶中檢索出了炒飯的香味，腳下又有了動力。
但這迴，又有了意外。
不是炒飯的原因，炒飯是有的。
所謂的‘意外’，是因為她在炒飯攤不遠處，看到了一家絢爛的新鋪麵。
蛋糕店，那是一家蛋糕店。
門頭上是一個大眼睛，十分可愛的蛋糕寶貝，玻璃櫥窗蒙著薄薄霧氣，特地仿歐式的黃銅門把手上垂著幾片糖霜剪成的雪花。
八層楓木展示櫃裏流淌著奶油瀑布，草莓塔，巧克力慕斯，栗子奶油卷......
葉青釉的視力一向極好，能清楚的看到窗戶後，穿焦糖色圍裙的店員帶著大手套將內裏新鮮出爐的蛋糕取出。
那蛋糕還沒有貼標簽，葉青釉叫不上來名字。
但貝殼紋路裏滲出琥珀色蜂蜜，上麵還撒了細碎的榛果碎，與宛如初雪的潔白糖粉.....已然足夠誘人。
暖烘烘的甜香漫過窗戶，飄向街邊，不可抑製的飄進葉青釉的鼻子裏。
看起來很甜膩。
不會好吃的。
葉青釉心中對自己說了一遍，但是等她迴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到了蛋糕店的門前。
她有些本能的畏懼絢爛而又溫暖的東西，抬步想要離開。
但——
又一次，出現了意外。
她靠的太近，所以看到了蛋糕店麵前的立牌。
立牌上麵用彩筆寫著：
【不售過夜食品，十一點後特價出售所有當天沒售完的麵包。
各類麵包特價十元三個，蛋糕特價二十八元一個。】
蛋糕。
葉青釉有了片刻的恍惚，隨即才想起來——
今天，好像是自己的生日。
很早之前，葉青釉就猜測過，自己應該是一隻老鼠。
一隻居無定所，為口糧而奔波，隻有在夜晚才會出現的老鼠。
她如此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就像出生前無法選擇有這樣的母親。
好在，老鼠的母親，也是一隻老鼠。
雖然本能的懼怕她，但老鼠們的生存法則都是一樣的，她也教會了葉青釉很多很多的東西。
而其中最甚，便是不甘。
王春月狠狠地鬆開抓住葉青釉的手，恨聲道：
“不可能，他不會拋下我的，他說過他最愛我。”
“哪怕我是老鼠，他也會愛我，他拋下的隻有你。”
“我會找到他的，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葉青釉被推倒在地，沒有吭聲，隻是默默又爬了起來，好半晌才道：
“......你吃過了嗎？”
迴應她的，又是火辣辣的一巴掌。
葉青釉捏緊自己的口袋，深深吸了一口氣，撇了撇嘴以表示自己的不在意，旋即穿過沙發椅，用鐵鉤子鉤下閣樓的隔板，身手靈敏的爬上樓梯，然後又躲迴了自己的巢穴裏。
閣樓還是那麽陰暗，哪怕外麵的陽光那麽大，那麽刺眼，卻也無法照射到閣樓的每個角落。
不過一切都是那麽好，小小的房間，有一個自己身位的小床，而且還有撿來的一小塊地毯。
她喜歡那塊小地毯。
葉青釉沒有擦洗，所以也沒有上床，她隻是窩在地毯上，將鼻子吸了又吸。
那兩巴掌的力道不小，她左右臉都痛的要命，舌頭好像挨打時也不小心被牙齒磕碰破了，滿口的血腥味。
許是不小心碰到傷口的緣故，她眼中的淚水到底還是流了下來。
-----------------
伴隨淚水而下的，通常是噪噪切切的大雨。
龍泉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雨季。
這對葉青釉來說，是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
壞消息是，媽媽迴來了，葉青釉不能長久的外出。
好消息是，這幾天的大雨，想必也令李老爺子無法再繼續去找老窯口燒瓷。
她謀劃的進度可以稍稍放緩一些，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比如......
離開自己的閣樓，去找個地方吃些東西。
葉青釉趴在閣樓的地板上傾聽，確定底下房間傳來平穩的唿吸，這才努力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爬下了閣樓。
她身形靈敏的重新穿過窄窄的樓道，還沒出樓，便又一次瞧見了一樓窗戶裏的陳阿婆。
陳阿婆仍然在那扇窗戶裏，隻不過這迴，手中卻多了一個麵包：
“乖囡，你咋三天都沒下樓？”
“你媽媽又不讓你出門？”
“唉，你媽媽做的這都啥事情啊，如果真的條件艱難，去申請補助嘛，補助不申請，又不給你上學，平日裏又不買菜，連飯都不給你吃......”
葉青釉不置可否，隻是死死的盯著門縫裏那個麵包。
多天沒有吃過東西的胃已經占據了大腦，聽不到任何的言語。
一股股帶有灼燒感的胃酸翻湧，喉嚨更是幹渴的要命。
陳阿婆可能是看出來了這些，將麵包往葉青釉的方向扔了出來：
“我閨女給我寄的麵包，你吃吧。”
葉青釉沒有半點猶豫，撕開麵包包裝就塞入了嘴裏。
這個麵包的塑封表麵一片劃痕，味道也有點發酸，顯然是已經放了很久。
不過葉青釉沒有在意，將其吃了個幹幹淨淨。
她沒有問為什麽沒有給她別的食物，也沒有問為什麽阿婆在沒過期的時候不吃。
這些其實都沒有任何的意義。
她很早前就知道，這世界從來不存在什麽黑白分明，有些惡人會做一些善事，有些好心人，也未必是全然好心。
就像是這個阿婆，她幫助過葉青釉，但也會時常故意給葉青釉一些過期食物。
就像是樓上的王春月，她對葉青釉非打即罵，但是她也曾多次在葉青釉快死的時候救過她。
沒有誰一定要對誰好，別人不欠她什麽。
她如往常一樣道了聲謝，然後說明了一聲，從阿婆的垃圾堆裏麵借了一塊塑料板，頂在頭上，衝進了雨中。
往常，如果是往常，葉青釉通常不會選擇做這樣的事情。
因為她可憐的自尊不允許她做出這樣的事情，引人注目。
不過現在，她的肚子，打敗了她的自尊。
她很餓。
說句實話，在她心中，比起王春月的迴來，她其實更期待王春月的離開。
王春月歸家後，可以四五天不吃不喝連續哭鬧，但她不行。
她恐懼於繞過王春月出門覓食，以至於寧願挨餓，也不願離開那個狹小的巢穴。
但現在，王春月已經熟睡。
葉青釉一路小跑，穿越雨幕，來到了一家熟悉的破門頭前。
但是很快，她意識到了一件不妙的事情——
饑餓感令她忘記了一件事情，現在差不多是晚上的九點多，而這家便宜的老麵店通常隻做早午市，營業到晚上八點已經是極限。
現在的她，沒有劃算而又能飽腹的食物吃了。
葉青釉望著雨幕，在屋簷下躊躇了幾息，隨即決定改變方向，去更遠一點兒的路邊攤。
龍泉其實並不算是個十分熱鬧的城市，節奏緩慢，不下雨的時候舒適宜居，但幾個熱鬧些的中心地，也有通宵達旦的夜市。
如果葉青釉沒有記錯的話，她記得那邊有十塊錢一大份的炒飯。
雖然比五塊錢一碗的肉沫麵條更貴一些，但是因為通常都是下夜班的工人去吃，所以量十分足。
葉青釉從記憶中檢索出了炒飯的香味，腳下又有了動力。
但這迴，又有了意外。
不是炒飯的原因，炒飯是有的。
所謂的‘意外’，是因為她在炒飯攤不遠處，看到了一家絢爛的新鋪麵。
蛋糕店，那是一家蛋糕店。
門頭上是一個大眼睛，十分可愛的蛋糕寶貝，玻璃櫥窗蒙著薄薄霧氣，特地仿歐式的黃銅門把手上垂著幾片糖霜剪成的雪花。
八層楓木展示櫃裏流淌著奶油瀑布，草莓塔，巧克力慕斯，栗子奶油卷......
葉青釉的視力一向極好，能清楚的看到窗戶後，穿焦糖色圍裙的店員帶著大手套將內裏新鮮出爐的蛋糕取出。
那蛋糕還沒有貼標簽，葉青釉叫不上來名字。
但貝殼紋路裏滲出琥珀色蜂蜜，上麵還撒了細碎的榛果碎，與宛如初雪的潔白糖粉.....已然足夠誘人。
暖烘烘的甜香漫過窗戶，飄向街邊，不可抑製的飄進葉青釉的鼻子裏。
看起來很甜膩。
不會好吃的。
葉青釉心中對自己說了一遍，但是等她迴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到了蛋糕店的門前。
她有些本能的畏懼絢爛而又溫暖的東西，抬步想要離開。
但——
又一次，出現了意外。
她靠的太近，所以看到了蛋糕店麵前的立牌。
立牌上麵用彩筆寫著：
【不售過夜食品，十一點後特價出售所有當天沒售完的麵包。
各類麵包特價十元三個，蛋糕特價二十八元一個。】
蛋糕。
葉青釉有了片刻的恍惚，隨即才想起來——
今天，好像是自己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