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啊。”宋瑜似是有些篤定般低聲說道。


    當初救下江餘之時,他身上的一身衣裳不論料子還是針線都相當的不錯,江餘此人除了那時殺蛇的時候兇悍一些以外,平常的行為舉止卻皆是規矩有度,全然不像小戶人家養的出來一般。


    如今有頭有臉的人家最重聲譽,送女兒去做妾況且會引來他人詬病,更何況是將兒子送去做孌寵了,如此想來,江餘該是逃奴才是,且是大同府哪個大戶人家的出來的逃奴。


    宋瑜可是金字塔頂端的那些個人,對逃奴遣送迴主家卻是沒有同情憐惜之情的,隻是,若那個逃奴是江餘,這便又不同了些。


    江餘並不知宋瑜這是在詐他,在宋瑜說出江家時,原本緊繃的雙肩便如同放棄般無力的垂下,又再度低了頭。


    他這便是承認了宋瑜的猜測。


    江餘心下隻覺著這迴大概是躲不過去了,他做的一切左不過是垂死掙紮,心中難免起了強烈的不甘,這讓他無意識地雙手緊握,不長的指甲在手背劃出幾道血痕,尖銳的刺痛都沒有讓他迴過神來。


    不論如何,隻要能活著便是好的,江餘隻能在心中如此不斷告誡自己。


    “鬆手!”


    一聲低喝讓江餘如同受驚般渾身一震,下意識鬆開了雙手,抬眸朝宋瑜看去。


    如同瀕臨死亡的病人一般,江餘的臉上慘白一片,瀲灩地雙瞳都像是失去了光彩一般,死氣沉沉地與宋瑜對視。


    造成如此大的打擊,大致是因著江餘一直將宋瑜當成救命稻草,驟然間以為宋瑜要將他送迴那個避之不及的家中,便如同被信賴之人親手推入深淵一般,更加讓他無法忍受。


    明知道宋瑜對他算是仁至義盡,甚至他那命都是宋瑜所救,卻依舊忍不住心生退縮之意,原本一點親近依賴之情更是盡數收了迴來,堪堪讓自己不至於卑劣地開始怨恨宋瑜。


    隻是再看向宋瑜的目光,已然是看向陌生人謹慎與退縮。


    這般的江餘就像是一隻膽小的動物一般,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周圍,一點風吹草動,便又將自己整個兒縮迴殼子裏。


    這眼神還真是讓人不高興。


    宋瑜握住少年細長的手指,看他手背上三道滲血的抓痕,開始無奈。


    如此看來,養小動物也需要謹慎。


    宋瑜清楚地知道,若是自己再不表態,大概馬上便要失去懷中少年的那顆心了,他鬆開江餘往後縮的手指道:“承興,金瘡藥。”


    落後一步跟在一側的卓承興不聲不響從懷中掏出一個極小的瓶子,一抖韁繩讓馬兒快走兩步,將瓶子遞給宋瑜。


    轉眼間,一隻手指修長,一看便是養尊處優的手掌托著一個青色的瓶子出現在江餘眼皮子底下。


    “不必了,”用另外一隻完好的手遮住傷口,江餘聲音恭敬又帶了點飄忽,“過兩天自己便好了。”


    再重一些的傷他也不是沒受過,如今這麽點傷跟那天下山時手掌的擦傷比起來也並未嚴重多少,手掌上傷口不擦藥到如今不過三天,不也好的差不多了,他何苦再受人一點恩惠。


    他又何必再對他如此溫柔。


    載著兩人的馬兒腳步慢悠悠的繼續往前走去,並不管背上之人的喜怒哀樂,一上一下的顛簸,江餘胸前的那隻手卻依然穩穩地托著藥瓶,不曾移開。


    “公子我可不要一手傷疤的人伺候。”


    江餘聽到宋瑜清冽的聲音悠悠地傳入耳中,大抵眼前是攸關一生的事兒,眉眼一抬,不過愣了一瞬他便明白了宋瑜話中之意。


    在宋瑜握住藥瓶的手方一動作似是準備收迴之季,江餘猛的伸出雙手抱住了他的手臂,轉頭看向宋瑜,原本黯淡的目光似是一點一點的被眼中之人點亮,“公子可是準我留在身邊了?”


    江餘自認不聰明,他不愛似是而非的迴答,更愛聽明明白白的答案。


    “公子我喜歡幹幹淨淨的孩子,”宋瑜嫌棄地看了一眼江餘的手,手背上的血珠子因著江餘的動作順著皮膚緩緩往下滑落,“鬆手,血要流到衣服上了。”


    雖是滿臉嫌棄,宋瑜卻未將他甩開,任憑江餘將他的胳膊抱在胸口。


    看著那張俊美無匹的麵容,江餘抿唇突然笑了起來,花瓣似的眼睛彎成月牙狀,抱著宋瑜的手臂的樣子,倒像是得到了什麽寶貝。


    “小魚兒幹幹淨淨公子就一直讓我呆在你的身邊嗎?”


    這話說的,宋瑜總覺著有些古怪。


    宋瑜依舊未曾正麵迴答,隻道:“將來好好孝順公子我。”


    既然有將來,這便是留下他了,江餘笑道:“嗷...”


    “鬆手!”


    “嗷...”


    這嗷是嗷了,江餘卻依舊是沒鬆手,那血珠子到底還是沾上了宋瑜的衣袖。


    原本兩人共乘一騎便已引起往來之人的側目,好在江餘柔軟的相貌讓旁人都以為兩人不過是作風大膽的恩愛小夫妻,這才沒引來異樣的目光。


    雖說即便有,不管是從前還如今,都是眾人目光中心的宋瑜也不在乎,但是那前提是,不是如今這種看陳世美般的目光。


    宋瑜皺眉看著抱著自己的胳膊哭的打嗝的少年,再一次覺著無奈兼之束手無策。


    大概是這麽些年來頭一迴有這麽一個人,不斷在他困頓之時伸出援手,在他絕望之時一次又一次的在漆黑的深淵中握住他的手,即便每次難免都會受一點小傷,卻總是讓他能看到前進的光芒。


    江餘這迴才會忍不住在宋瑜麵前再次落下淚來,不是那張想要引起同情的算計的淚,隻是覺得忍不住,如此而已。


    馬蹄踩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帶著水汽的春風吹幹了江餘的眼眶。


    這麽一會他們一行已是到了福安橋近處。


    江餘將臉埋在宋瑜的胸口,哭的停不下來,在大庭廣眾之下哭的停不下來,那也是一件極其丟人的一件事兒。


    堤按上柳枝垂水絮飛如雪,暖暖的春風拂來,立時便落了馬上之人一身。


    “啊切~”


    煞風景的噴嚏聲硬生生的打破了這如詩如畫的景色。


    周圍人嫌棄的視線讓江餘捂住了口鼻,連淚珠都忘記繼續掉落。


    宋瑜鬆了一口氣。


    他雖一把年紀了,卻依舊不會哄孩子。


    隻是江餘眼睛倒是歇息了,嘴巴卻是不再空閑,連續不停的小聲“啊切”聲在宋瑜身前不斷響起。


    宋瑜到底也沒對“福安風雪”品出個味兒來,便調轉碼頭去了附近的醫館。


    江餘與柳絮相衝。


    最終,三人也沒賞到什麽景兒便打道迴府。


    大同府江家,家境富碩,姓江的人家並不難查,隻是並未有奴才名叫江餘的,哪怕主子裏也並未有男子叫江餘這個名的。


    宋瑜接到結果時已是夕陽西下之時。


    他不信江餘之前的作為全部是假的,隻是若不是假的,那麽,江餘此人來曆倒是跟他想的一樣奇異了。


    江家,又是哪一個江家呢?


    這迴到是不需要宋瑜等待了,答案自然的送上門來。


    “稟公子,珍寶閣東家江德義求見。”


    珍寶閣?


    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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