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月來姬九夢走過來無數的城,看著遍地都是血,無人拾起的骨骸。


    她竟然覺得胸口很疼,很疼……


    皇兄,你到底要做什麽?


    為什麽?你變了……


    姬禦軒不斷地製造殺戮,可是姬九夢卻不斷的救人,就當是為他贖罪吧。


    隻是她救人的速度怎麽比得上他那沾滿鮮血的手快呢?


    悠揚的笛聲在林中迴響,低著一絲絲的憂傷,落寞,亦如她的心情吧。


    他知道她現在的心情不好受,可是這些就是事實。


    他不知道她究竟會怎麽抉擇……


    一曲終了,姬九夢望著身後的男子,說道:“你來了?”


    “明日就要進城了,你打算跟他說什麽?”寒夜走到她的身邊輕聲的問道。


    她大概是沒有想到姬禦軒會怎麽快就攻到了陵城,也沒有想到他為了逼迫冷冥熵的出現,不惜以屠城為誘餌。


    他真的變了,不再是她認識的皇兄了。


    “你說他會聽我的嗎?我和他好幾年沒有見了,我不知道他究竟還是不是我以前認識的皇兄,我……”姬九夢朝寒夜輕聲的說道。


    她自己也沒有信心,也不知道他究竟會不會聽自己的……


    “別擔心有我在呢。”寒夜見她有些著急,便安慰道。


    他一定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他一定會阻止這一切的。


    九九,若是知道真相之後,你還會原諒我嗎?


    自從三年前姬禦軒聽到姬九夢離開的消息,便派人發兵攻打柔然,想要問清楚,姬九夢究竟是犯了什麽事情?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他好好的將她送給他,他為什麽不好好的照顧她呢?


    “夢兒,對不起,皇兄沒有照顧好你。”姬禦軒望著天空眼帶著一絲絲的憂傷,淡淡的說道。


    他已經變了,她不再是那個風度翩翩,溫潤如玉的男子。


    他的眼眸帶著一絲絲的狠厲,身上倒著冷傲。


    他為了姬九夢變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他為了姬九夢變成了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人。


    他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呢?


    其實連他也不知道吧,他之所以會這樣不過是因為想要救贖自己……


    當姬九夢感趕到陵城的時候,滿城的濃煙,地上都是鮮血。


    姬九夢的眼中帶著一絲絲的沉痛,耳邊傳來他們的哭喊聲,看著他們的衣衫襤褸,狼狽不堪的模樣。


    姬九夢捂著嘴,眼底的淚水打濕了眼眶。


    原本已經知道了結果,可是看到眼前的場景,她的心還是隱隱的作痛。


    “皇兄,你收手吧。”姬九夢望著一身金色戰甲,站在高台的姬禦軒,喊道。


    他可不可以不要在製造殺戮了,她真的承受不了了……他害怕他會就此毀了自己,就此……


    聽到來人的聲音,姬禦軒一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轉過頭來看著姬九夢,顯然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出現在這裏。


    太好了,她沒有死。


    她還活著。


    他突然有些不敢麵對她,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風度翩翩的公子了,他的雙手沾滿鮮血,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魔頭。


    他是個嗜血如命的妖人……


    “夢兒,你還活著?”姬禦軒跑到姬九夢的身邊,聲音帶著一絲絲的欣喜。


    她終究還是沒有離開,她終究還是舍不得他們的。


    “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是我不相信,你迴來了真好。”姬禦軒抱著姬九夢柔聲細語的說道。


    姬九夢朝姬禦軒點了點頭,然後看著他勸道:“皇兄,我們收手吧,不要在製造殺戮了好嗎?”


    她是不想在看道有人離開,家破人亡的局麵了。


    她真的很累……


    “可是夢兒,他們不會放過我的。”姬禦軒的嘴角揚起了一抹苦笑,看著姬九夢說道。


    從他帶兵攻打柔然的時候,他就沒有想過要迴頭,這一路的殺伐,這手上的鮮血,她真的迴得去嗎?


    夢兒,對不起……皇兄終究還是食言了。


    突然,姬禦軒的嘴角溢出一行鮮血,眼底帶著一絲絲的微笑像是解脫了一般。


    姬九夢的眼底帶著不可置信,她不相信他就這樣離開了自己,她不相信她就這樣走了。


    他不是答應她要陪她一起去看暮雲山的雪嗎?為什麽說走就走呢?


    他知不知道這樣真的很不負責任的。


    “皇兄……”姬九夢扶著姬禦軒那搖搖欲墜的身子,痛苦的喊道。


    姬禦軒伸出手,輕輕的觸摸姬九夢的臉,然後嘴裏輕聲的說道:“夢兒,不要怪任何一個人,皇兄手上沾染的鮮血太多了,若是這樣死去,對我來說何嚐不是一種解脫。隻是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連帶皇兄的那一份好好的活著。”


    他終究還是不能陪著她走到最後,隻是他希望未來的日子她可以安然無恙的,至少是幸福的就可以了。


    “皇兄不要……不要……不要離開夢兒好不好?”姬九夢抱著姬禦軒的身子,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


    “夢兒……乖……”姬禦軒伸手將姬九夢的眼睛捂住,然後嘴角輕輕的揚起一抹笑,眼睛緩緩的閉上。


    或許那一刻對於他來說是安詳的吧,他終於解脫了不是嗎?


    這一刻,姬九夢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心,失聲痛哭。


    “皇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抱著姬禦軒對不遠處的冷冥熵說道:“你為什麽要殺了我皇兄,他已經知道錯了不是嗎?為什麽?”


    許是前世她真的欠了冷冥熵吧,所以這一生注定要被他傷害。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九九,我……”冷冥熵看著她那傷心的模樣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即便他不殺姬禦軒,可是他也會殺死他,他這樣做,難道錯了嗎?


    “嗬……你一直都在騙我對不對??什麽寒夜,你明明就是冷冥熵,你接近我時不時就是為了殺死我皇兄?”姬九夢看著冷冥熵自嘲的笑了笑,聲音有些落寞的說道。


    “不是這樣的,九九,我是真的擔心你,所以才會……”冷冥熵聽到她的話,連忙解釋道。


    他接近她隻是單純的想要保護他,並不是想要利用她的,她會相信自己對嗎?


    “不要喊我,冷冥熵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姬九夢看著冷冥熵冷冷的說道。


    說罷,也不等冷冥熵迴話便扶著姬禦軒離開了陵城。


    冷冥熵看著她那落寞的身影,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眼底閃著一抹沉痛。


    他終究還是錯了,錯得離譜。


    可是他……


    三個月後。


    姬九夢將姬禦軒帶迴了虞城,將他葬在了後山的桃花林裏,她知道姬禦軒最喜歡的便是桃花了。


    帶到來年,這裏的桃花一定會開得很好,到時候他就可以看到滿天飛舞的桃花了。


    “皇兄,一晃三個月了,你不會怪我沒有遵守你的遺願吧。”姬九夢靠在墳前看著那粉色的花瓣,輕聲的說道。


    “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當皇帝,所以我把玉璽讓人送給了冷冥熵,他雖然不是個好丈夫,但是他會是一個好皇帝的,你不會怪我的選擇吧?”姬九夢飲了一口手中的酒,便又對姬禦軒說道。


    其實,姬禦軒死後便把皇位交給了姬九夢,隻是她不喜歡這些政務,便派人把玉璽交給了冷冥熵。


    或許冷冥熵並不是個稱職的夫君,可是他卻是個好皇帝。


    這三個月來,她努力的克製自己不要去打聽冷冥熵的消息,可是流言蜚語甚多,她終究還是聽到了。


    據說兩個月前,冷冥熵便把皇位傳給了自己的胞弟冷冥燁,自己便騎著一匹馬,不知道去了何處。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姬九夢嘴角揚起一抹苦笑,隨即便望著那一直站在門外的男人。


    心裏隱隱作痛,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她和他真的不可能了。


    冷冥熵望著屋裏不斷忙綠的小女人,有些後悔,當初自己的決定,若是當時自己跟她解釋清楚好多好,也不會有如今的事情。


    冷冥熵每日每夜的守在姬九夢的門外,可就是不敢踏進一步,生怕自己會被姬九夢趕出來。


    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娘親,我們真的不理爹爹嗎?”憶澈望著正在看醫書的姬九夢,又看著正站在門口的冷冥熵,有些疑惑的問道。


    雖然他不知道姬九夢和冷冥熵到底是怎麽了,但是他知道他們這樣子就是吵架了。


    溪兒姑姑告訴他,娘親和冷冥熵因為有點事,所以才會變成這樣,過幾天就會好。


    可是過了好幾天,他們兩個人終究還是沒有變化。


    陽朔見冷冥熵這樣下去,擔心他的身體會吃不消,便來勸他迴去吧。


    姬九夢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你跟她說什麽都沒有用,除非等她氣消了。


    可是冷冥熵卻搖了搖頭,說說道:“我若是走了,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既然是他犯得錯,那便應該由他來承當。


    陽朔見他執意如此,便也就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或許,這就是他們兩個人的命吧。


    他們之間隔了一個姬禦軒,真的迴得去嗎?


    如今也隻能隨緣了。


    後來,冷冥熵的身體終究熬不住了,昏倒在地上。


    “你為什麽要救我?”冷冥熵看著姬九夢,聲音有些虛弱的問道。


    姬九夢沒有迴話,隻是看著他,良久才說道:“喝了藥之後,你便馬上給我離開。”


    冷冥熵聽到她的話,眼神暗了暗,隨即像個小孩子一樣的耍脾氣,說道:“我不喝,如果你不原諒我,我就病死算了,反正也沒人管我。”


    他那個模樣活脫脫的就是個無賴。


    最後姬九夢拗不過他,也隻好無奈的說道:“我原諒你了,你快喝藥吧。”


    她總覺得冷冥熵就是一隻狐狸,一隻專門坑她的狐狸。


    果然冷冥熵欣喜的起身將姬九夢攬在懷裏,快速的封住她的嘴唇。


    果然姬九夢還是鬥不過這隻狐狸,被騙了。


    彼時,圍在門口的陽朔和溪兒還有憶澈聽到裏麵的動靜,嘴角微微一揚。


    “總算是雨過天晴了。”陽朔望著藍色的天空,輕聲的說道。


    天知道,這些日子他是怎麽過來的。


    說罷,也不等溪兒和憶澈,便離開了姬九夢的院子。


    “溪兒姑姑,雨過天晴是什麽意思?有下雨嗎?”憶澈聽到陽朔的話,一臉正經的看著溪兒,不解的問道。


    溪兒聽到憶澈的話,有些驚訝,顯然是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沉思了一下便對憶澈說道:“意思就是說,你阿娘和你阿爹兩個人和好了。”


    “真的?”憶澈半信半疑的說道。


    溪兒看著憶澈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誰知道憶澈聽到很高興的點了點頭,然後拉著溪兒說要買好多好多的東西吃。


    彼時,屋裏姬九夢不斷的敲打著冷冥熵的胸口,說道:“冷冥熵你混蛋……”


    他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


    “九九說的對,我就是個混蛋,我不該對你……”冷冥熵朝姬九夢曖昧的說道。


    話剛落,姬九夢的臉色便紅了。


    “閉嘴……”姬九夢朝冷冥熵吼道。


    冷冥熵沒有說話,隻是將姬九夢攬在懷裏,然後說道:“九九,我們再拜一次堂好嗎?”


    那一次拜堂,讓冷冥熵後悔了許久,若是當初他……


    姬九夢沉思了一下,然後朝冷冥熵點了點頭。


    幾日之後,皓月山莊特別的熱鬧,到處都是張燈結彩的。


    “一拜天地……”司儀的聲音在姬九夢的耳邊迴響。


    姬九夢一身紅衣與冷冥熵並肩站在一起,朝門外拜了拜。


    “二拜高堂……”


    姬九夢和冷冥熵往坐在高堂上的陽朔拜了拜。


    “快起……快起……”陽朔看著他們兩個高興的說道。


    如今看著她幸福的模樣,他也算不負他的所托了。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雖說他們這是二婚,可是陽朔還是很厚道的讓冷冥熵喝了三碗酒,便讓他迴去入洞房了。


    冷冥熵望著坐在床邊的姬九夢,突然覺得心口跳的有些厲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拿著兩個杯子,走到姬九夢的旁邊說道:“九九,我們該喝合巹酒了。”


    兩人手臂相交,飲了酒。


    “九九,你真好看……”


    “九九,我們再也不要分開好不好?”冷冥熵咬了咬姬九夢的耳朵,輕聲的說道。


    姬九夢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嗯。”了一聲。


    九九,我這輩子都不會在放開你了,此生也能遇見你真好……


    九九,我們以後不要分開了好嗎?


    九九,我會彌補你的,我會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九九我們永遠不要分開好嗎?”冷冥熵看著姬九夢深情的說道。


    十個月之後,姬九夢產下一名女嬰,取名為無憂,寓意一輩子無憂無慮。


    “九九,辛苦了。”冷冥熵親了親姬九夢的額頭,然後輕聲的說道。


    姬九夢搖了搖頭,朝冷冥熵微微一笑。


    能為自己心愛的人,生兒育女,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她又怎麽會辛苦呢?


    冷冥熵溫柔的擦了擦姬九夢臉上的汗水,然後說道:“九九,真好看。”


    他總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是做了很多好事,所以才會遇見姬九夢。


    謝謝你,九九,願意給我一次機會……願意原諒我……


    菩提寺。


    司空斐正坐在大殿裏念經,突然接到一封紅色的請柬,拆開來看他眼角的淚水竟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她還活著,她還活著……


    他的背心有些激動,原來她沒有離開。


    他心裏突然有一絲絲的釋懷,好像之前埋葬在心底的那些痛,還有愧疚,在這一刻化成了激動,欣喜。


    突然一個小沙彌走了過來,看到司空斐臉上的淚痕,有些疑惑的問道“師父,你怎麽了?”


    “師父沒事,師父這是高興。”司空斐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然後對小沙彌說道。


    他曾經多少個日夜,希望她可以站在自己麵前,她可以……如今實現了,想來是佛祖聽到了他的祈求,所以才成全他的。


    司空斐激動的跑到大殿裏,雙腿磐石坐在蒲團上,手裏掛著一串佛珠,嘴裏一直念著:“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隻是他眼角的淚水似乎溜得更多了,他的耳邊好像迴想著她的聲音:“阿斐……”


    時光荏苒,他怕再也聽不到了吧。


    後來,姬九夢和冷冥熵兩人留了一封信給陽朔,說是把憶澈和無憂交給他,然後她冷冥熵兩人跑去環遊世界。


    陽朔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臉黑了一下,他們居然自己跑去玩耍,卻丟下他一個人帶娃。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陽朔一想到無憂那甜美可愛的小臉,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好像帶娃也不錯呀。可是他一想到憶澈那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便覺得頭疼。


    罷了,罷了,誰叫自己是孩子的幹爹呢?


    他這樣算不算自食其果呢?


    彼時,憶澈和無憂走了進來看到一臉嫌棄的陽朔,跑過去甜甜的叫了一聲:“幹爹……”


    陽朔抱著他們輕輕的點了點頭,有些欲哭無淚,隻能默默地接受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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