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早上袁木醒來,看了盛逢時一會兒,胳膊肘撐起身子,在她唇上輕輕碰了一下,兩人嘴唇分開的時候盛逢時睜開了眼睛。


    “弄醒你了?”袁木問。


    “比你先醒的,也知道你看我。”盛逢時說,“要起來收拾東西了?”


    “是。”袁木躺下去,摟著她的腰。


    “又不起來了?”


    袁木沒說話,腦袋蹭到盛逢時肩膀上。


    盛逢時笑著問:“你不會和我在一起之後,越活越小吧?我可四十了,招架不住一個小孩。”


    袁木埋在盛逢時肩窩裏笑了幾聲,親一下她的鎖骨,坐起來說:“我起來了。”


    盛逢時看著袁木下了**走出去,手放在自己鎖骨上摸了一下,嘴角微彎。其實袁木越來越像小孩她也不介意,袁木的這一麵隻會在她麵前展現,在外人麵前袁木還是那個沉穩得不符合年紀的人。盛逢時坐起身,感覺到大腿還有點酸,不是跑步之後的那種肌肉酸痛,是另一種運動造成的酸軟。她緩了緩,挪下**光腳站在地上,感受了一下自己的雙腿,不是那麽難受,才穿上拖鞋走出房間。


    昨天時間太久,她有點吃不消。盛逢時想:單一跑步也許不能滿足她現在的活動量了?是不是要考慮增加鍛煉項目,把身體素質再全麵提升一下?


    盛逢時出去的時候袁木已經洗漱完畢,開始收拾東西。


    袁木沒多少東西可收拾,必備的生活用品那邊家裏都有,衣服也有,袁木在房子裏轉了一圈,拿了充電器之類要用到的東西放在帆布包裏,就算收拾好了,到廚房洗手做飯。


    盛逢時洗漱之後,走到廚房,看袁木煎蛋。


    平底鍋裏跳著油星,發出“滋滋”的聲音,盛逢時一聽就餓了。


    袁木把煎蛋鏟到平底的盤子裏,說道:“這三天你自己在家,早飯要多吃點,不要隻吃冷的。”


    盛逢時從後麵抱著袁木:“被你說得好像我沒有自理能力。”


    袁木向後靠,倚在盛逢時懷裏,說:“我知道你一個人生活了很多年,但是現在你有我了。”


    盛逢時抱著袁木,忽然也提前開始想念。她向前傾了一下,讓袁木自己站好,說:“快做飯吧,我餓了。”


    “好。”


    袁木加快動作,很快早飯就上了桌,等兩人吃完,袁木洗完了碗,離八點還有不到半小時。時間過得太快,袁木感覺自己什麽都還沒做,二十分鍾就過去了,該下樓了。


    袁木背上包,換了鞋,站在門口和盛逢時擁抱。


    離別總是沉默的。兩個人什麽話也沒說,袁木打開門,又迴頭望一眼,然後關上家門下樓走了。


    今天天氣似乎不錯,袁木抬頭看到天空很幹淨,太陽燒得很紅在一角醞釀著什麽,估計這會是個晴天。她走到小區門口,沒看到車,便站在路邊靜靜等著。大腦閑不下來,想發呆也發不安生,總是有一個問題反複跳出來:逢時在做什麽?


    袁木張望一眼,車還沒有蹤影,她拿出手機撥出電話。


    通了。“上車了嗎?”盛逢時的聲音傳進耳朵。


    “沒有,我在等。”袁木不自覺地笑,“你在做什麽?”


    “我在陽台站著,什麽也沒做。”盛逢時迴答。


    袁木迴身望著小區裏一棟棟舊樓,從這裏看不到家裏的陽台,她說道:“我現在望著家的方向。”


    盛逢時說:“後天就見到了。”


    “我知道,我隻是有點想你。”袁木轉過身,看見鄒偉良的車開過來,對著電話說,“車來了。”


    “嗯。再見。”


    “再見。”袁木掛了電話,正好車到麵前,她拉開後車門坐進去,鄒琪在裏麵笑盈盈地等著。


    車子開出去。


    袁木說:“早上好,叔叔,鄒琪。”


    “早上好。”鄒偉良應了一聲。


    鄒琪嘰嘰喳喳地說:“我看見你在打電話,是不是等著急了給我打呢?哎呀,我就猜你會提前出來等我們。其實本來我們也是要提早幾分鍾到這的,而且我還把我媽媽囑咐我的時間算上了,但是你明白的,我媽媽說著說著就哭了,我們要安慰她,才拖了幾分鍾。”


    “沒關係。阿姨還好嗎?”


    “她不太好。昨天那部電影,她哭了好久,今天早上起來眼睛都腫了,眯著眼睛做的飯。出門的時候再一哭,我覺得今天她看不成電視了。不過這樣也好,她就不會接著看下一部電影,有個休息的時間。我真害怕她這麽哭下去,會把眼睛哭壞了。”


    袁木:“這個怪我。”


    “怎麽能怪你呢?她真的很喜歡看那一類的電影,雖然每次看完都哭得很傷心,但是我個人感覺,她喜歡這種發泄方式。就算沒有你,她也會有一天接觸到這類電影,然後找來看。有你,她還省下了找電影的時間呢,你千萬別覺得她哭是因為你。”


    鄒琪說完,突然深沉起來,繼續講道:“我跟著她做過很多次誌願者,但是呢,我參加的都是相對積極的項目。那些會對人的心理產生負麵影響的項目,她都不讓我參加。我記得我上高中的時候,有一次她們去和身患絕症的孤寡老人聊天,那天她迴來以後,看起來很正常,和平時一樣笑著歡迎我和我爸爸迴家,做飯、看電視劇、織毛衣,可是我寫完作業去衛生間,發現她在裏麵哭,很小聲很壓抑地哭,我在外麵聽著,心裏特別難受,可是我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因為我不懂她的感受。她不希望把那些情緒傳染給我們,所以我們沒辦法幫助她排解。哭是一種發泄方式,這個我初中思想品德課就學過了,你應該也學過對吧?現在她能痛快地哭出來,我們都挺為她開心的。是不是爸爸?”


    鄒偉良道:“是啊,看電影比她之前用過的方法都管用。”


    袁木說:“我還有一些電影可以……”


    “暫時不用了。”鄒琪趕緊說,“現在這些夠看了,她看完還會重溫的,第二遍看她就不會哭得那麽厲害了,我真的挺擔心她的眼睛。不說這些啦,過去要開三個多小時呢,你有沒有帶可以玩的東西?”


    “沒有。”袁木說。


    “我就知道!你很少玩遊戲吧,大富翁、飛行棋,都沒玩過吧?”


    “飛行棋玩過。”


    “那就不巧了,我今天帶的是大富翁。”鄒琪拉開腳邊的大書包的拉鏈,抽出一個扁盒子,袁木看到書包裏麵裝了很多零食。鄒琪又把盒子塞迴去,抽出另一個盒子來,對袁木說:“我忘了,大富翁要在平麵上玩,在車上放不穩。我們玩跳棋吧,棋子是有磁性的,不會滾跑。”


    “好。”


    跳棋袁木也會,她的飛行棋和跳棋都是老臧教的,每當老臧和小皮兩個人玩得不過癮的時候,他們就會把她拉入戰局,三個人一起玩。三個人裏老臧水平最好,小皮也不差,袁木墊底,但是因為下著下著老臧就和小皮杠上了,往往最後是袁木漁翁得利。


    下了一局跳棋之後,袁木發現鄒琪和她的水平不相上下,也就是都很一般,因此兩個人竟然玩得很盡興,有一種針鋒相對的感覺。開車的鄒偉良感到很意外,甚至懷疑袁木是在故意讓著鄒琪,畢竟平常在家裏隻要鄒偉良不放水,鄒琪就隻有輸的份。


    因為今天是假期第一天,很多人自駕遊或者開車迴家,高速上車不少,鄒偉良開車非常穩,即使變道超車都帶著一股從容的氣魄。不斷有車從匝道下高速,開到一半路程時候道路不再那麽擁擠,鄒偉良開始提速,壓著一百一十九穩穩不動了。後排袁木和鄒琪的跳棋大戰告一段落,鄒琪開始吃山楂卷,邊吃邊和鄒偉良聊天,鄒偉良講了一個真實案例給鄒琪分析,再指出鄒琪的疏漏,袁木雖然聽不太懂,但對鄒偉良稍稍有些崇拜。


    下高速進市區,開過一段周圍比較空曠的路之後,道路兩邊漸漸起了建築。


    鄒琪問:“你上學是在這裏上的嗎?”


    “高中在市裏上。”


    “初中呢?”


    “在鎮上。”


    鄒琪說:“照這個趨勢,你上大學應該是要到華州市去上的吧?”


    “對,我的誌願是這麽報的。”


    “那怎麽沒去呢?沒有被錄取嗎?”


    “錄取了。”袁木道,“我沒有去。因為不適應學校的環境。”


    鄒琪猜測道:“你和同學相處不好?還是上高中的時候被人欺負了?”


    “沒有被人欺負。我隻是……我,我不能和別人正常交流,所以不喜歡待在人多的地方。學校雖然環境雖然幹淨,可是人太多了。”


    鄒琪:“我覺得你很好相處啊,隻是不愛說話,不至於說沒辦法和別人交流吧?”


    袁木說:“很多人要掩飾自己的一部分,才能變得受歡迎。但我掩飾了自己的一部分之後,隻能做到不顯得突兀。我不可能完全脫離人群生活,所以我要掩飾,可是我不喜歡這麽做。”


    鄒琪:“我不太明白。爸爸,你明白嗎?”


    鄒偉良說道:“不說一個省一個市了,一所學校裏就有那麽多人,你做不到明白每一個。袁木雖然是你的姐姐,她也隻是千萬人中的一個,你不用明白,甚至不用理解,尊重就可以了。我和你媽媽這麽多年夫妻,你媽媽有些想法我也不明白,就比如她為什麽不肯讓我分擔她的負麵情緒,我能做的就是尊重她的想法。”


    袁木點頭:“對,別人說著想要幫助我,來靠近我,對我來說隻是打擾。鄒琪,我喜歡你,願意了解你,也願意被你了解,因為你是我的妹妹。但我不求你理解我,因為你是你,我是我。”


    鄒琪道:“好吧,那我就尊重你。”


    袁木指著車窗外說:“看,那是我讀過的高中。”


    “大門挺氣派的嘛!”


    袁木微笑著,心神晃了一下,她也想對盛逢時說剛才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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