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下了陣雨,早上起來路麵還有點濕。雨早已停了,氣壓很低。今天又是陰天,盛逢時在陽台站了一會兒,換鞋出門。


    盛逢時每天都提前到辦公室,今天比往常又提早五分鍾,她唿吸著清涼的空氣,一步一步走向小區門口,走到一半她突然發現自己越走越快,停下來調整了一下心態,壓住步速,繼續向前。


    隨著距離縮短,大門口袁木的身形漸漸清晰,盛逢時迎著袁木投過來的視線,一直走到跟前才問:“到了多久?”


    “十分鍾。”


    兩人往學校方向走,盛逢時說:“下次晚十分鍾出門。”


    袁木不應。


    盛逢時看她一眼,袁木說:“公交車是這個點。”


    “你可以坐下一趟。”


    “公交車可能不準時,我早到比較安心。”


    “難道我晚到就可以安心嗎?”


    “那我到了打電話?”


    “如果我還沒有準備好呢?”


    袁木犯難:“總要有一個人等。正好同時的幾率太小。”


    “所以你要晚點到,到了再打電話。”


    “好吧。”袁木不太情願,但也隻能這樣,“姚若瑜叫我中午吃飯。”


    盛逢時問:“她每天聯係你嗎?”


    袁木說:“不是每天,但是很經常。”


    “你煩嗎?”


    “不至於。”袁木好奇,“您是怎麽和她成朋友的?”


    盛逢時說:“到大學之後,她每個星期找我一次,時間久了,就是朋友了。”


    “哦。”袁木知道既然盛逢時給了姚若瑜“時間久”的機會,盛逢時至少是不討厭姚若瑜這個人的,而且姚若瑜身上應該有某一個方麵能讓盛逢時欣賞,也許是聰明卻不虛偽,又或許是拿捏有度的熱情。


    周二早上照舊盛逢時是要出去的,當她經過袁木的桌前,袁木叫了她一聲:“盛老師,您去哪裏?”


    盛逢時停下迴答:“去研究院,我手上有課題。周四早上一樣。”


    袁木說:“我等您迴來。”


    “嗯。”盛逢時朝她笑了一下。關上辦公室的門,盛逢時的表情淡下來,隻在眼中透出點別樣的神采。


    袁木看了兩節課書,盛逢時迴來後,兩人去聽課。按規定每個月聽課兩次就足夠,袁木來之後,盛逢時將做課題的時間挪用在聽課上麵,讓袁木有機會和鄒琪交流。


    盛逢時坐辦公室的時間也比過去長。最初和副院長商議的時候,這個決定有一層看住外來人員不讓其擾亂校園秩序的意思在,及至後來盛逢時更深地認識了袁木是個怎樣的人,對袁木全然放心,卻還是天天在辦公室坐著,這裏麵就有點別的意思了。盛逢時每天都在發現自己早已經對袁木上心,於是每天都對自己無語。


    課前袁木問鄒琪昨天下午踏青感受如何,鄒琪說很涼爽,沒有陽光風景看上去不明亮,但是心裏有安靜的感覺。袁木暗暗盤算起來,她查到這個周末一天下雨一天陰,都不算踏青的好天氣,如果能說服盛逢時陰天出門,這個周末就可以見麵了。


    為了避開人群,盛逢時和袁木提早離開教室。迴去就看到姚若瑜站在門口,盛逢時沒有理會她的招唿,拿鑰匙開門。姚若瑜朝袁木做個“大事不妙”的表情,進去了坐在沙發上,把手機關成靜音,看新聞等下班。


    多個人,感覺是很明顯的,袁木終於明白為什麽第三個人會被叫做“電燈泡”,姚若瑜就坐在那裏沒聲沒響,她也覺得姚若瑜突兀和多餘。袁木這麽想過之後,立刻覺得自己這麽看待姚若瑜很不應該,默默反省了一會兒。


    到下班時間,袁木背上包說:“盛老師,我走了。”


    “嗯。”盛逢時抬頭應答袁木,似是不經意地瞥了姚若瑜一眼。


    姚若瑜忙說:“快去快迴,快去快迴。”


    姚若瑜選的餐廳就在學校附近,袁木還是堅持各點各的,姚若瑜幾次下來知道勸動袁木改變想法是不可能的,雖然上一次成功請袁木吃飯讓她心存僥幸,想著也許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但是現實不帶商量。


    等上菜的時候,姚若瑜講述這幾天假裝戀愛過程中發生的趣事,眉飛色舞,笑聲不斷。袁木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檸檬茶,顯得心不在焉,惹起了姚若瑜不滿:“你在聽嗎?是不是對這些不感興趣?”姚若瑜敲著桌子問。


    “我在聽,也在想別的事情。”


    “想什麽呢?”


    袁木搖搖頭:“不告訴你。”


    姚若瑜單手支著下巴,眼睛半眯,語氣冷淡:“是和逢時有關的事吧。你不想聽我講可以直說,我又不會生氣,你這樣敷衍的態度才叫不禮貌。”


    袁木說:“是和你有關的。”


    姚若瑜眼睛猛地一睜,放下手臂笑著說:“我真是受寵若驚了。不行,既然和我有關,你必須告訴我,難得你腦子裏能裝下我這個外人。”


    袁木有些猶豫。


    姚若瑜問:“難道你在想我不好的事?”


    袁木說:“不太好。”


    姚若瑜右手虛握,稍稍用力敲了下桌麵以示決心:“我要聽。你放心,我絕對不生氣。”


    袁木倒不怕她生氣,隻是覺得自己評判別人的行為確實如姚若瑜所說,很不禮貌,而把自己片麵的評判說出口就是冒犯了,這樣很過分。


    “你是不是覺得冒犯我?”姚若瑜猜測著問。


    袁木點頭。


    “冒犯不冒犯,是由我來說的。你都已經想我不好的事了,我讓你說你還不肯說,你這不是誠心讓我難受嗎?你還不如給我個痛快。”


    袁木閉緊嘴巴在心裏考慮著,半晌,袁木鬆開嘴唇:“我覺得你說著開心的事,其實心裏根本不開心。”


    姚若瑜怔道:“就這樣?我以為多壞的想法呢。”


    袁木一口歎氣泄了精神,對姚若瑜說:“如果我的想法是對的,但你本來就希望這樣生活,我點破對你就是傷害。就算是親人朋友也沒有權利說你不能這樣生活,你要那樣生活,何況我隻是認識你。”


    姚若瑜讓開位置方便服務員上菜,說道:“袁木你知道嗎,你點破我對我來說不是傷害,因為我不會聽進你的話。我,三十九了,如果因為你的一句話就懷疑自己懷疑人生,我不是白活了嗎?所以你想這麽多都是無用。但你知道真正傷害我的是什麽?我們怎麽說也吃過幾頓飯談過幾場話,就算不是朋友,熟人總算吧?結果你隻是認識我?街上我隨便拉個人塞張名片這也叫認識,你的意思是我這半個月來聯係你關心你的作用和一張名片差不多?我的自尊心受到了非常嚴重的傷害。”


    袁木皺眉道:“我和你相處的時間還短。你這樣要求我是不合理的。”


    “我眼裏沒有合理。趕緊吃飯吧你的骨頭湯要涼了。”姚若瑜蠻橫地結束對話。


    “謝謝。”袁木低頭喝湯。


    姚若瑜今天一點不磨蹭,吃完飯也不歇著說話了,拿到木頭蛇直接送袁木迴學校片刻不耽誤立馬就走。袁木內心迷茫,上樓發現辦公室沒人,就到湖邊去。盛逢時正在湖邊散步,看到袁木過來,停下等她。


    袁木趕快追上去,然後她們一起慢慢散步。走了兩圈,袁木心靜了下來。


    迴到辦公室,袁木搬著凳子坐到盛逢時麵前——這個動作袁木做得越來越自然了。


    盛逢時麵對袁木,等她開口。


    “盛老師,姚若瑜好像生氣了,因為我說我隻是認識她。”


    “不用理她。”


    “好。我今天還犯了個錯。”袁木嘴唇微噘。


    盛逢時的目光落在袁木的唇瓣,隻看上去就很軟,她不著痕跡地深唿吸,緩解心癢的感覺,然後目光上移到袁木的眼睛,問:“犯什麽錯?”


    “我說她在偽裝開心。”


    “原話呢?”


    袁木記得很清楚,向盛逢時複述一遍。


    盛逢時道:“說了就說了,不要去想了。”


    “嗯。”袁木點點頭,問盛逢時,“您也是這麽覺得嗎?”


    盛逢時說:“如果說你真的有錯,你錯在讓她發現你在想事情。你多在社會上曆練幾年,就能學會掩飾了。”


    “我知道了。”還知道盛逢時和她的想法是一致的。


    袁木轉而說起別的:“上個周日我到我師伯,我爸爸的師兄,家裏去吃飯。這次我們能找到鄒琪,辦好證明材料,都是師伯幫的忙。他答應等我和鄒琪相認,就讓我正式工作。到時候我想還留在木工房。”


    “你要留下?”盛逢時驚訝到忘了控製表情,雙眼睜大,話說完了嘴唇卻沒合上。袁木說這件事之前沒有任何預兆,實在太突然。


    “我要留下。”袁木說,“我已經決定了。”


    盛逢時說:“這是個重大的決定。”


    “我知道。我不想以後見不到您。”袁木看著盛逢時的眼睛,“不是所有重大的決定都需要深思熟慮。我要每天見到您。”


    “你不覺得這樣很草率嗎?你在這裏的生活和你在家鄉的生活會完全不同。”


    “盛老師,我很認真,比任何時候都認真。您知道的。”


    盛逢時沉默許久,說:“你可以不用告訴我。時間還早。”


    袁木說道:“見到了您,我的生活就已經徹底不同。現在對我來說,迴去才是需要深思熟慮的決定,但是不論我考慮多久,我對您的喜歡不會改變。我應該留下,我必須留下,否則我就是背叛自己的意誌。”


    盛逢時內心震動,口不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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