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這把反曲弓真是個好東西,李青牛剛一上手,就徹底愛上它了,哦對了,在這個年代,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角弓。


    顧名思義,角弓的弓臂有一層是用牛角做的,牛角需要符合一定尺寸,因此需要生長數年的老水牛的牛角,而水牛,在這個年代是相當稀有的,所以導致了角弓的格外珍貴。


    隻有用上了牛角、牛筋等複合材料製成的角弓,才有足夠強的弓力,才能稱之為戰弓。


    而角弓的威力,也絕對對得起它的昂貴,堪稱冷兵器時代的戰爭之神,這一點,李青牛在以後將深有體會。


    當然,正如之前周元所言,角弓的使用難度相當大,想要訓練出一名合格的射手,需要相當長的時間和很高的成本,對這個匱乏的年代來說,這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所以,周元才會對李青牛的計劃嗤之以鼻。


    然而他不可能知道,在某種超出他理解能力之外的力量的幫助下,李青牛剛一接觸角弓,就已經對角弓的使用方法了如指掌,唯一欠缺的隻是實戰而已。


    李青牛來到一處山坡,在山坡上設置了一個木靶,他在山坡下差不多一百米遠的地方開始了練習。


    一個深唿吸之後,李青牛的眼神變了,變得專注而又犀利,就好像……就好像鷹眼。


    他的身體稍微一動,十分自然地擺出了一個標準的射箭姿勢,緩緩抽箭搭弦,屏住唿吸,全身猛地一發力,緩緩拉開了弓弦,看似緩慢寫意,實則每移動一寸,都重逾千鈞,直到將弓弦拉至半滿,這才停住不動。


    拉弦的時候,人和弓都在動,是不可能瞄準的,隻有拉開弓頓住不動的時候才能瞄準,這是整個射箭過程的關鍵所在。


    一般人在這個時候,手臂都會忍不住顫抖,因為弓弦的拉力太強了,肌肉在使勁的時候,是很難不動的。


    優秀的射手,能夠將這種顫抖減小到最微弱的程度,盡量使其對瞄準的影響減到最小,而李青牛此刻,整個人幾乎就處於靜止,就連唿吸都停止了,雙臂簡直穩如泰山,仔細觀察可以發現,角弓的顫抖幾乎沒有。


    視線,箭矢,木靶,三點一線,在瞄準的刹那,李青牛拉弓的右手猛地一撒,箭矢如電一般脫弦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幾乎筆直的線,瞬間沒入木靶,從撒手到中靶,就在一瞬間。


    然後,李青牛才聽到“篤”的一聲。


    “唿——”


    他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再一個深唿吸,抽出了下一支箭。


    周元一共借給他十支箭,在很短的時間內,李青牛將十支箭全部射完,幾乎沒有停頓。


    木靶上插滿了箭矢。


    十箭中六。


    李青牛放鬆了持弓的手臂,沒有急著去拿箭,而是站在原地,臉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迴憶著剛才射最後一支箭時的感覺。


    在射最後一支箭的時候,他整個人似乎進入到了一種十分奇妙的狀態,變得無比專注,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了遠處的木靶,而那個木靶,開始在他眼中清晰起來,靶上插著的弓箭尾羽,還有木靶表麵凹凸不平的形狀,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連木靶的大小都變大了少許。


    這一箭,是他射得最流暢的一箭,也是感覺最好的一箭,幾乎沒有怎麽瞄準,箭就射了出去,並且,正中靶心。


    這是唯一射中靶心的一箭。


    這一箭的感覺,怎麽說呢,就好像……就好像前世打cs,用狙擊槍開鏡的感覺,不同的是,狙擊槍換成了角弓,而他的肉眼,則成為了瞄準鏡。


    決定了,這一箭的感覺,就叫狙擊模式。


    這麽想著,李青牛走到木靶那裏取迴了箭。


    直到此刻,李青牛才真正見識到了角弓的威力。


    凡是中靶的箭矢,每一支都深深地沒入了木靶,隻留了小半根尾羽在外麵,這個木靶,是李青牛隨便找的一根爛木頭,很粗,內裏幾乎被蟲腐蝕空了,雖然脆了一點,但……也不是紙糊的啊。


    可見這些箭矢的穿透力有多麽強勁。


    剩下沒有中靶的四支箭,全都沒入了泥土中,幾乎連尾羽都瞧不見了。


    見識到弓箭的威力之後,李青牛的信心大增,世上絕對沒有什麽血肉之軀能夠抵擋如此之威。


    他沒有再多練習,一方麵是因為這樣已經差不多了,另一方麵,則是他拉弓的右臂已是酸軟無力,再練下去,恐怕就沒力了。


    今天的山林,還是和昨天一樣安靜,在這個年代,人類還沒有開發乃至毀滅這種山林的能力,像這樣的深山老林,幾乎就是隔絕人煙,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隻有最大膽、最不要命的人才敢深入。


    李青牛來到昨天最後看見那頭黑熊的地點,尋找著昨天留下來的蛛絲馬跡,追蹤了下去。


    一個多時辰之後,他再次發現了黑熊的身影。


    像昨天一樣,李青牛繞到了黑熊的下風處,小心翼翼地摸了過去,在差不多一百米遠的位置停了下來。


    然後他取下角弓,抽出弓箭,張弓搭箭,準備射擊。


    稍微瞄準了一下,他又緩緩鬆開了弓弦,放下了弓箭,又朝黑熊摸了過去。


    黑熊突然警覺地人立而起,像昨天一樣,四處張望,鼻子朝上不住抽動,想要從空氣中聞出危險——或者說獵物的氣息,還好李青牛此刻處於它的下風處,否則鐵定就被它發現了。


    剛才他又朝黑熊靠近了十多米,現在一人一熊之間差不多隻有七八十米遠,這差不多應該是極限距離了,再靠近,被發現的概率會很大。


    而且,再墨跡下去,風向改變的幾率也很大,李青牛必須抓緊時間。


    他再次取出了弓和箭,準備射殺。


    第一步:深唿吸。


    第二步:搭箭張弓。


    第三步:瞄準。


    實戰和訓練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訓練的時候,瞄準目標是一塊木頭靶子,死的,不會動,而且射偏了也沒事;此刻實戰,瞄準目標是一頭活生生的黑熊,在不停地動,一旦射偏,就要做好承受黑熊可怕怒火的準備,這可是會死人的,而且,黑熊可不會給他從容射第二箭的機會。


    第一箭的機會是最好的。


    其實,黑熊動得很慢,對瞄準的影響不大,主要是射偏的後果太可怕,會嚴重影響射擊的心理。


    越是害怕射偏,就越是緊張;越是緊張,就越是容易射偏,越是害怕,於是形成一個糟糕的死循環。


    新人很容易出現這種問題,從而導致訓練和實戰的水平天差地別,即使是老手,麵對黑熊這麽可怕的生物,也很難保持鎮定,發揮百分百水平。


    李青牛一開始也很緊張,導致瞄準的時候,箭尖都在微微顫抖,於是他放棄了發射,鬆開了弓弦,重新深唿吸了幾下。


    再次張弓搭箭,他的眼神陡然不一樣了。


    變得無比專注。


    箭尖恢複了穩定。


    但是他還是沒有急著發射,依舊屏住唿吸,專注於瞄準,黑熊的腦袋一動,他的箭尖也跟著移動。


    他要尋找一個最完美的機會。


    不知不覺,就連李青牛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的瞳孔緩緩擴大,大腦變得清明,視野中的一切漸漸消失,隻剩下了遠處的黑熊,而黑熊的腦袋,也漸漸在他視野中擴大。


    突然,幽暗的樹林中吹過一陣微風,黑熊找到了一樣它喜歡的野果,腦袋探到了那株灌木旁,張開嘴巴咬到了枝頭紅色的野果,連果子帶樹葉全都卷入了口中。


    甘甜多汁的野果似乎讓黑熊十分享受,嘴巴慢慢咀嚼,身體一動不動。


    就是現在。


    李青牛腦海中有如一道閃電劃過,右手猛然一鬆。


    箭出如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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