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為了防止大臣提出議和,就先下手把使者砍了?”邱敏替沐澤斟一杯茶,放在桌邊。


    沐澤埋首案前,隻是提筆良久,一個字也沒落下。他雖然麵上裝著沉著,但其實從收到催部戰敗的軍報起就一直心神不寧。


    他沉默地放下筆,“就算我想議和,盧琛也不會議和,否則他不會特意派人送崔光遠的人頭給我。如果讓大臣去議和,最後的結果不過就是盧琛假意答應,卻趁著大祈放鬆之際偷襲。既然如此,我索性斷了那些想和談之人的念想。”


    邱敏兩手托腮,心想傳聞盧琛十三歲隨父從軍,十六歲開始領兵,二十五歲弑父,登基後改元顯聖,又殺母摔死幼弟。再看沐澤,太昌帝的死跟他脫不了關係,沐澤也囚禁了自己的弟弟,論兇殘程度,其實不比那個盧琛低。


    “你在想什麽?”沐澤問。


    邱敏道:“我在想,那個盧琛不但會帶兵打戰,還會說六門番語,這麽年輕就有這手段,真的很厲害呢。”想當初,她就學一門英語,都痛苦的想去死一死了。


    沐澤不甚在意地瞥了邱敏一眼:“少見多怪。盧琛在幽州出生長大,當地奚、突厥、契丹各族胡人聚集,他會說多門番語理所應當,這隻能證明他智商正常。我要是生活在那個地方,起碼能說十門番語。”


    邱敏湊近沐澤,含笑道:“我怎麽聽你這話說的酸溜溜的啊?我不過就隨口說了句他厲害,你用得著這麽吃醋嗎?”


    沐澤被邱敏說中心思,牽強辯解道:“我怎麽可能吃他的醋!你知不知道盧琛是個瘋子?跟據探子迴報,盧琛喜怒無常,有頭風之症,一發病就喜歡砍人腦袋。”


    “是嗎?”邱敏好奇:“那不發病呢?”


    “不發病也喜歡砍人腦袋。”


    原本沐澤還有些忌憚盧琛,但一聽邱敏誇盧琛年輕厲害,他立刻就打了雞血。


    沐澤繼續嚇唬邱敏:“據說他的女人若有哪個懷了身孕,他就要把那個女人殺掉。”


    邱敏吃驚:“還有人主動給自己絕後的啊!”


    “所以說他是瘋子。”沐澤總結:“不想要孩子喝碗避子湯不就行了?”


    “避子湯又不是萬能的,也有些人喝了避子湯照樣懷上。”邱敏扶額,覺得沐澤的關注重點好像錯了,正常人第一反應難道不是該奇怪盧琛為什麽要給自己絕後嗎?她想起沐澤要給她喝避子湯,語氣不善:“而且那種虎狼藥,輕則傷身,重則終生不孕。”


    沐澤一愣:“有這迴事?”


    邱敏白他一眼,心想你連藥性都搞不清楚就打算給我喝,簡直可惡至極。


    沐澤道:“當初是念雪告訴我,可以喝避子湯避免懷孕。”


    邱敏忽然間覺得手足冰冷。


    念雪,居然是念雪!


    一名宮人跪在禦書房門口,對沐澤匯報道:“皇上,公主殿下哭鬧不止,海寧公公讓奴婢來請示皇上,是否要傳禦醫。”


    沐澤正想去看看,邱敏製止他:“我去看公主你批奏折,小孩子哭鬧很正常,未必就要傳禦醫。”


    邱敏轉身出了禦書房,先交待值班的宮女記得隔半個時辰就得給沐澤換冰盆和茶水,接著才迴了金龍殿看沐淽。王太後對沐淽不上心,沐澤隻能把沐淽接到自己身邊撫養,不過他一個男人,哪裏懂得帶孩子,所以邱敏才主動接手沐淽。


    邱敏進了寢宮,沐淽正漲紅了臉坐在床上大哭,宮人們跪了一地,一名老嬤嬤跪在沐淽麵前磕頭:“公主殿下,您別哭了。”


    邱敏嘴角微抽:小孩子哭哄就是了,跪在她麵前求有什麽用!


    她走到沐淽麵前,想將沐淽抱起來,哪知沐淽反應劇烈,又是蹬腿又是揮爪子,因為哭得劇烈,甚至開始嘔吐。邱敏一時不敢再碰她。


    再看四周,各種玩具糖果散亂了一地,顯然這些哄孩子的東西在沐淽麵前都沒了用武之地。


    邱敏轉身對周圍的宮人道:“全都出去。”


    宮人們還有些猶豫,若是公主有什麽事,這個責任她們可負不起。


    邱敏道:“有什麽事我負責。”看沐淽的樣子應該是到了新環境害怕,這滿屋子的人隻會讓她更害怕。


    那些宮人聞言才陸續退出寢宮。


    等宮人們退出去,邱敏也不急著哄沐淽,而是坐在離她三米開外的地方。


    沐淽又哭了一會,大概是哭累了,聲音漸漸小了點。邱敏見她情緒穩定了些,開始念兒歌。


    邱敏看書上說,影響一個人的潛意識最關鍵是不斷重複,通過重複來刺激意識記憶,所以她反複念著同一首兒歌,漸漸吸引了沐淽的注意力。兒歌很簡單,邱敏輕聲念著:“小小手,背背後,小小腳,並並攏,小腰板,挺挺直,小嘴巴,不說話。”一邊說,一邊對沐淽做簡單的動作。


    沐淽睜大眼睛看著邱敏,許是聽邱敏念了上百遍,當最後邱敏說:“小小手。”沐淽下意識地接下去:“背背後。”


    邱敏聞言一喜:她原以為三歲的沐淽不會說話,原來她已經會說話了!


    兩人一唱一答,邱敏說“小小腳”,沐淽念“並並攏”,邱敏再說“小嘴巴”,沐淽就念“不說話”。等沐澤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大孩子和一個小孩子在麵對麵的“聊天”,聊得還有模有樣。


    等沐淽接受了自己,邱敏才將她抱起來,替她擦了手和臉,換上幹淨的衣服。到了就寢的時候,沐淽要跟邱敏睡,沐澤看著霸占邱敏的沐淽,醋水上湧,原本都是他跟邱敏躺在一張床上的,現在居然沐淽也賴在邱敏的床上!


    邱敏看著躺在床中間,軟綿綿漂亮可愛的沐淽,心立刻就倒向了沐淽那一邊,開始趕沐澤:“你今晚迴自己的床上睡。”


    沐澤堅持在邱敏的床上躺下,這裏本就是他睡的地方,憑什麽沐淽一來他就得讓位?那個太昌帝死去的房間,他一點也不想睡在裏麵。


    皇室的小孩生來就霸道,沐淽看到沐澤居然敢入侵自己的地盤,下意識就想推他下去,沐澤麵無表情地凝視沐淽:小鬼,反了你了!


    沐淽氣場上壓不過沐澤,扁扁嘴又想哭,邱敏連忙把她抱進懷裏哄,過了一會兒沐淽就躺在邱敏懷中睡著。


    沐澤本想抱抱邱敏,奈何沐淽插在兩人中間,他鬱悶了一會隻好放棄,在另一側躺下。


    邱敏低聲問他:“你明日還要早朝,沐淽在這不會影響你睡眠嗎?”


    沐澤沒說話,他看著睡在兩人中間的小沐淽,忽然道:“你看我們這樣,像不像個三口之家?”


    就像他小時候期望的那樣,有父母陪伴在身側。


    不過他很快就改變了想法。


    到了半夜,沐淽的一泡尿將沐澤驚醒。也不知道沐淽怎麽睡的,半夜滾進了沐澤的懷裏,自然也就將童女尿撒在沐澤的身上。


    邱敏憋著笑,指揮宮人服侍皇帝沐浴更換幹淨衣物,又目送他黑著臉去上早朝。


    沐澤暗暗發誓:若是以後他的孩子像沐淽這樣,他一定要狠狠的打屁股!


    長夏漸逝,即將秋分,八月的天卻餘熱依舊。


    蜿蜒的山道上,一陣山風吹過,林木颯颯作響,有桂花香在飄渺的空氣中遊弋。


    入得太乙宮,早得了消息的小道士出門,將微服出宮的沐澤和邱敏一行迎入。隻見這座道觀內建築富麗堂皇,飛簷翹角,鬥拱層疊,梁上施以華麗彩繪,簷下玉階用白玉欄杆圍住,一根根筆直的柱子上雕刻飾龍,每條龍的筆法手段都不一致,並敷以金粉。


    沐澤將護衛留下,同邱敏單獨進了一處偏僻廂房,過了一會兒,小北來見沐澤,身邊還帶著一名身段窈窕的女子。


    邱敏見那女子臉上黑色的疤痕縱橫交錯,一時征愣,倒想不出她是誰。


    那女子對沐澤盈盈拜下:“民女蘇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婉這個名字邱敏從未聽說過,更加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女人,不想蘇婉起身後又看向邱敏,含笑道:“好久不見,姑姑近來可好?”


    邱敏詫異:“你是……”


    沐澤道:“她就是麗妃。”


    邱敏一臉震驚地看向蘇婉,沒想到國色天香的麗妃居然被毀了容貌!她想起麗妃原姓蘇,名蕊,蘇婉這名字,想必是她自己改的。


    沐澤要召見太乙宮主,邱敏便同蘇婉換了個地方敘話。


    太乙宮得名於太乙真人,傳說太乙真人曾在此修煉過。


    邱敏站在樓觀台上,眼前千巒疊翠,上接藍天白雲,下映綠波碧水,雲霧從山中升起,須臾又隨風而散,煙風繚繞的樣子倒真有那麽幾分像仙境。


    “麗妃娘娘以後有什麽打算?”邱敏輕聲問。


    “叫我蘇婉吧。這世上已經沒麗妃這個人了。”


    邱敏從善如流:“蘇婉。”


    蘇婉輕輕地說道:“我想離開長安,去外麵的世界看看。”


    “那公主……”


    蘇婉搖了搖頭:“阿淽還小,現在我還不能見她。”


    邱敏一想也是,沐淽年幼,若是見到麗妃,恐怕會對別人吐透出麗妃還活著的事。


    蘇婉望著眼前的雲靄山巒,語聲中帶著向往:“以前在宮中錦衣玉食,每日就想著怎麽爭寵,對自己的容貌極為愛護。被王婷萱毀容後,我也傷心失意甚至想要去死,但想到阿淽,我又狠不下這個心來。後來我也想通了,人生有限,歲月不該被蹉跎,趁著大好年華四處走走,老了以後才不會遺憾。”


    邱敏讚同地點點頭:“你能這麽想,很好。”在太昌帝的後宮中,麗妃是風頭最盛的一個,但她行事雖然囂張,卻不曾害過任何一個人,爭寵也是憑著自己的魅力去爭。


    蘇婉笑道:“也許是因為我失去過,才能獲得現在心靈上的自由。其實想想離開皇宮也挺好的,先帝女人那麽多,年紀又大,那方麵疲軟得很,不靠藥物根本不能雄起,每次都不能讓我盡興。現在好啦,我可以重新去找年輕體健的男人。”


    邱敏心想蘇婉容貌雖然被毀,雄心壯誌卻不減。不過她勾男人的手段應該還沒退步,再加上她身材好,重新再找男人或許不難。


    “我明日就離開長安,阿淽就拜托你了,等她再大一點,我再迴長安。”蘇婉對邱敏鄭重地說。


    邱敏應承下來:“你放心吧。”


    蘇婉忽然靠近邱敏耳邊,笑得十分曖昧:“要不要我教你兩招床上功夫?保證讓皇上以後舍不得離開你。”


    邱敏:“……”


    她雖然不想要,但麗妃臨行前還是留下一本圖文並茂的小冊子給邱敏,邱敏翻了翻,感慨麗妃果然人才,這一手繪畫和書法,真是極好的,想必她離開長安也有謀生的手段。哪知迴宮後邱敏就發現小冊子不翼而飛,她也沒在意,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丟了就丟了吧。直到某天,她在沐澤的奏折堆裏看到那本麗妃留下的小冊子,上麵還有沐澤寫的批注……


    同蘇婉敘了一陣子話,小北來找邱敏:沐澤讓她過去。


    邱敏跟小北進了之前的那間廂房,見屋中多一個老道士。這老道士須發具白,麵色紅潤,頭戴一頂玄色四方平定巾,身著青色道士袍,腰間係黃絛,外穿鶴氅,足纏白襪,腳踏雲霞朱履。共黑、青、黃、白、紅五色,取五行俱備之意。


    邱敏看了這老道一眼,暗暗納悶,不解沐澤叫她來有何意。


    卻聽沐澤說:“這位是太乙宮主,朕有意讓你拜他為師。”


    邱敏瞬間綠了臉:“皇上,你要我出家?”


    沐澤還未說話,那老道士先開口:“非也非也,隻是俗家弟子而已。為師道號玄城,徒兒的道號就叫玉真吧。”


    邱敏默默鄙視之:老道士,我還沒同意拜你為師呐!你這麽自來熟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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