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皇帝的快樂沒有持續到晚上,因為欽差在宮門口求見。


    在這樣敏感的夜裏,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欽差。


    年輕皇帝心裏莫名有一股不安,像是把腦袋埋進沙地裏的鴕鳥一般。


    年輕皇帝猶豫了半炷香,最終還是沒有召見欽差,而是派宮人去告訴欽差,有何事,明日早朝再說。


    第二日來上早朝的文武百官格外多,幾乎沒有一個請假的。


    眾人走完流程後,全都眼巴巴地看著欽差。


    欽差的後背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真是要人命,這個消息原本是打算私底下跟陛下說的!


    “何事啟奏?”


    欽差出列,雙膝跪在地上,縮著腦袋,都不敢與其他人對視:“啟稟聖上,何雲燕已經被罷官。”


    然後呢?


    欽差不可能隻為了說這件事兒,就半夜去跪宮門。


    欽差咽了口水,眼睛一閉,飛快道:“恰好,雲國公來朔州辦事,得知此事後,便邀請何雲燕擔任雲州司馬一職。”


    “我滴個乖乖!”


    “我滴個親娘!”


    “不愧是雲國公!”


    文武百官總算知道,為什麽欽差要半夜去說這事了。


    這巴掌,啪啪的扇呢。


    隔著好幾千裏,都能聽到巴掌聲。


    有官員抬頭,悄悄摸摸地打量官家的神色。


    隻見官家臉上紅一陣,青一陣,嘴唇不停地哆嗦著,顯然是被氣的不輕。


    佟太師的嘴角高高翹起,壓都壓不下去,他就知道顧南夕絕對不是忍氣吞聲的人!


    眼見朝堂上,亂成一鍋粥,一個個大員絲毫不顧及形象,交頭接耳,李閣老咳咳兩聲,等朝堂逐漸安靜下來後,這才問出心裏最關心的問題。


    “雲國公去朔州做什麽?”


    大家共事那麽多年,不少官員都能猜到,李閣老這是在擔心雲國公會做點什麽,於是紛紛把視線投向欽差。


    “是去要糧的。”


    這話一說,眾人就放了心。


    差點忘了,雲州缺糧呢!雲國公自己都焦頭爛額,肯定沒有精力去做點別的。


    年輕官家聽到這話,也算鬆了口氣。


    一大把的糧食都被運到了京都,就算顧南夕想做點什麽,她也養不起那麽多兵!


    這個虧,她不想吃,也得吃!


    這口氣,她不咽,也得咽!


    然而,這個早朝,注定不會是一個平靜的早朝。


    從朔州傳來八百裏軍情:“報!雲國公她……”


    ……


    雲州驛站,何雲燕一覺睡到大天亮。


    “發生何事,外麵怎麽那麽吵?”


    何雲燕推開窗戶,就看到街道上人來人往,一個個麵色很是悲愴。


    氣氛如此沉重,何雲燕所有的好心情也一掃而空,心裏不斷地打起鼓,這又咋的了?


    幕僚敲門進來,準備給何雲燕的胳膊上係上一條白布。


    何雲燕的頭皮發麻,急忙躲開:“你這是作甚?我家誰出事了?”


    幕僚的肩膀上也係著白布,腰間還纏著一條麻繩:“王不喜大人剛剛來了,見您正睡著,就沒打擾您。雲州準備舉辦祭奠活動。”


    “祭奠?!”


    幕僚的神色也很是凝重,沒有一點笑意:“在草原上的雲州大軍,基本上都陸陸續續地迴來了。聽王大人說,右賢王的三萬逃兵全部被殲滅,韃子的老老少少全都一個不留。”


    “剩下的韃子也被堵在西夏境內,不敢出來。除了顧海將軍和顧家軍,雲州大軍全部歸來。雲國公說,不等顧家軍了,這兩日就辦祭奠活動,祭奠在此次大戰中死去的所有雲州人。”


    何雲燕沉默了片刻,自己接過麻繩,纏在腰間。


    兩人一接到王不喜派來的人的通知,就立刻趕往集合地點。


    當他們到撫冥鎮中心的時候,就看見廣場上擺著一具棺材,而雲國公竟然身穿麻衣,頭戴喪帽,在服斬衰!


    自古以來,喪事有五服之說,由親至疏依次是: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緦麻。


    諸侯為天子,臣為君,男子及未嫁女為父,長房長孫為祖父,妻妾為夫,皆服斬衰三年。


    何雲燕愣愣道:“這棺材裏的人是誰?”


    恰好路過的王不喜,也身穿著白衣孝服,迴道:“沃野鎮野狗子村,崔老漢。”


    “他是誰?”


    “他妻早逝,家有七子三女。七子皆入雲州軍,奮勇殺敵,不幸戰死。長女入娘子軍,在守城戰中犧牲。二女在巷戰中,斬殺一韃子後,被箭穿胸而死。三女在韃子入城後,抱炸藥守城。”


    在顧南夕迴來的那一日,身受重傷的崔老漢,握住顧南夕的手,安然離世。


    何雲燕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自覺地跟在王不喜身後,加入那條長長的送葬隊伍。


    這場葬禮,不隻是崔老漢的,是全部犧牲的雲州人的!


    幸存的家屬們身穿麻衣,能找到屍體的,就扛著棺材,不能找到屍體的,就把遺物塞進盒子裏,捧在懷裏。


    雲州死的人太多了,縱使棺材鋪的人加班加點的幹,也製作不出那麽多棺材。


    但人,總要入土為安的。


    隨著一聲衝上雲霄的嗩呐聲,同樣服斬衰的蘇雲煙把燒紙瓦盆,重重往地上一摔!


    這就是原本由亡者孝子該做的,摔盆!意思是了斷塵緣,送亡者上路。


    瓦盆被摔了個稀碎,無數紙錢,漫天飛舞。


    話事人扯著嗓子高喊:“抬棺!”


    顧南夕作為領頭的第一個,王不喜抬在另一頭,緊接著是大病初愈的顏同初,剛剛迴來的秦伯淮,緊趕慢趕的郭效嶽……


    雲州全體高官為崔老漢抬棺!


    蘇雲煙抱著靈牌走在最前麵,身後哭聲震嶽。


    送葬隊伍並沒有選擇從完好無損的北城門出城,而是選擇走西城門。


    在路過西城門的時候,一陣大風吹得靈幡唿唿作響,黃沙漫天,迷得眾人看不清道路。


    大風吹過破碎的城門,發出的嘯聲,淒厲無比,仿佛是那些逝去的亡者,也在哭泣。


    烏雲壓城,風雨欲來。


    “父老鄉親們!我來接你們迴家!你們都是我們雲州的英雄!有我們雲州人在一日,你們將世代享受供奉!”


    顧南夕話音剛落,原本烏壓壓的黑雲驟然退散,狂風驟停,天朗風清。


    送葬的隊伍突然響起撕心裂肺的哭嚎。


    “我的兒啊!我的兒啊!”


    “姐姐!我帶你入土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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