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沉碧再也不會讓夫人獨自一人了,”沉碧抿了抿唇,提裙俯身跪在了床邊,“奴婢知道有些事情奴婢本不該多嘴,隻是軍爺這般三番五次地為難夫人,奴婢害怕今晚隻是日後再發生,所以未經夫人同意,便將之前的事情都說予了沈國公,還請夫人原諒奴婢的擅作主張。”


    自從夫人嫁到國公府之後,她有好幾次擅作主張,將夫人的事情悄悄告訴了三爺,她當時雖然覺得有幾分不妥,可想著這般才算是真正對夫人好,便也做得問心無愧。可今日不同,她告訴沈國公的那些事情,夫人連三爺都從未提起,想來是想壓下去的。


    夫人先前雖說不想再與沈將軍有半分瓜葛,可往日說話做事還是多有替沈將軍考慮,否則那日瓊途寺遇刺之事,她也不會應了驪陽公主,隨她入宮將此事遮掩過去。


    她作為婢女,本該是依著主子們的意思,主子不說,她便半個字都說不得。可先前看到夫人捂著肩頭倒在她懷裏,看著那好不容易快要完全恢複的舊傷又變得血肉模糊,她是真的心疼。


    她是夏棠的陪嫁丫鬟,是她如今在沈家宅院裏唯一的夏家人,出嫁前她可是在夫人周氏麵前發過誓的,要盡心照顧小姐,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她不想夏棠再因著沈臨淵的糾纏不清而遍體鱗傷,便在沈國公問話的時候,不管不顧地將先前的是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我明白你這般做的心意,那些事情本也不該就這麽瞞下去,你替我說出來,好過之後我與他在老爺跟前對峙。”沉碧當著眾人的麵講出來,沈臨淵雖然有些驚訝,卻也當場應下了沉碧所說之事,便也是因著他認得這般爽快,沈國公才更是大發雷霆,這會兒外間沒了聲音,想來是沈朔與沈臨淵走了。


    肩上的傷上了藥後還有些痛,與沉碧說了一會兒話也不見沈臨安的身影,夏初瑤便也不等了,讓沉碧和黛綠服侍她就寢。


    沈臨安進來的時候,她睡得有幾分迷糊,有人來替她掖被角,她以為是沉碧,輕喚了一聲,轉頭便看到了沈臨安滿眼的歉疚。


    “傷口還疼嗎?我讓池光去拿了能止痛的膏藥迴來。”沈臨安屈膝蹲在床邊,與她平視,將袖裏的一盒藥膏拿了出來,“取藥的地方有點遠,來迴便耽擱到了這麽晚。”


    “俞大夫的藥用了之後已經感覺好多了,”看著他手裏的那盒藥膏,夏初瑤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今日之事,妾身也是逼不得已,妾身也沒想到沉碧會將先前的事情都說出來,父親那邊……”


    “此事無需你操心,這幾日你就安心把傷養好,日後外出,身邊還是多帶幾個下人,等禦風能走動了,我便叫他到主院來。”伸手扶她坐好,沈臨安起身去叫了拂衣進來替她上藥。


    有拂衣在,夏初瑤也不好推拒,淡綠色藥膏推開之後一陣清涼,不過剛剛敷上,肩頭便疼痛全消,淡雅的味道叫夏初瑤覺得有幾分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從前到底在哪裏聞到過。


    “總讓三爺這般費心,妾身實在是過意不去。日後定將多加小心,不會再給三爺添麻煩了。”處理好傷口,夏初瑤與沈臨安並肩躺著,看著頭頂的鴛鴦錦帳,夏初瑤歎了口氣,眼看春闈越來越近,除卻溫書之外,沈臨安還需得撰寫自薦的文章,還有許多備考之事要應對,偏偏她這般接二連三地出事,讓他分神照顧,也不知道,這般會不會影響他參試。


    “是我未能照顧好你,才叫你接二連三地受傷,先前也是顧及你與大哥從前的關係,對於你與他之間的事情,我多有幾分猶豫和遲疑,便沒去管,卻沒想到這般大意,竟引得今日這般結果,”沈臨安側身看向她,一字一句說得認真,“日後,不論你有什麽想法,隻管跟我說,不要一個人藏在心裏。你是我的妻子,自你嫁入落鬆苑之後,你我便是一體的,不論什麽事情,你都不需得自己來扛,便是不想我替你做決斷,也該讓我替你分擔才是。”


    夏初瑤的傷勢,等沈朔與沈臨淵走後,他又找了俞大夫細問過,當時她出手傷自己時所說的話,沉碧早一字不落地說給了他們聽。


    這般聽著倒是像她不堪沈臨淵的糾纏和折辱,打算一死解脫以保聲譽。可他與她相處了兩個多月,且不說多了解從前未嫁的夏棠,至少眼前這個女子,是斷不會為著這點事情,就輕易做出輕生之舉的。


    他多少明白些她的用心,也終於將她從前所言放在心上。她大抵是真的放下了沈臨淵,想要安穩度日,才會不惜傷了自己,來斷了他們之間的糾纏。


    “三爺對我這般好,隻因為我是你名義上的妻子嗎?”兩個多月的相處,眼前的人已經不再是當初睜眼看到的陌生人,多少也算得上是可以相談的朋友了,有些話,夏初瑤本是埋在心裏,今日因著想起穆玄青,想起沈臨寒與徐靜,便忍不住問了出來。


    若說隻是因著她是沈三夫人這一個身份的話,沈臨安斷不必做到如此地步,畢竟,那一食一飲之間的關照,遇事時對她的擔憂和庇護,都是那般真切卻又平白無故,本是毫無必要。


    “我對你好,並非隻是因為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還因為,你值得有人這般待你。”沈臨安撐頭看著她,窗外月華如水,一雙明眸裏映著月光璀璨,“這麽多年來,我未曾遇到過令我心動的女子,也不曾體會過如你與大哥曾經那般情意刻骨的愛戀,縱是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也不能真正明白,這‘情’之一字為何物。我不願騙你,當初應下婚事,是因著沈夏兩家有多般無奈,一開始對你的照顧,也是憐惜你的苦楚。畢竟,我不過是娶了一門親事,你卻是被逼著棄了心愛之人另嫁。”


    “隻是這兩個多月的相處,卻叫我發現,你是一個值得讓任何人傾心相待的女子。我曾聽說,這男女之間,還有‘日久生情’這一說,你若放下了過去,若是願意,不如,與我試上一試?”


    沈臨安聲音溫和如窗外的月光,輕輕地落在夏初瑤心上,看著眼前俊逸的臉上滿是真誠,她垂眸抿唇想了想:“那若是我未放下,若是今日我沒有以死明誌,而是應了大哥的話,繼續與他糾纏不清,你日後又會如何待我?”


    她這般對沈臨淵,那是因為她不是夏棠,而是死於沈臨淵之手的夏初瑤,她對他懷揣著濃烈的恨意,能克製住不殺他已是不易,怎願意與他這般糾纏。


    可是,若是換做真的夏棠,以她對沈臨淵的感情,這般三番四次的糾纏,這般情真意切又恨意綿綿的話,隻怕夏棠會一時心動,真的信了他的話,等他娶了公主,等他將她奪迴。


    “……”夏初瑤一句話問得沈臨安有些啞然,他側過身子,不再看夏初瑤,隻是望向頭頂的錦帳,這鴛鴦錦帳是大婚的時候掛上的,之後便一直沒有換下來。


    換做以往,他會怎麽做呢?他素來是個不喜歡爭搶的人,尤其是跟他的兩個兄長。若是夏棠一心隻戀著沈臨淵,沈臨淵又有心要將她搶迴去,或許自己到最後,會趁人之美,做出退讓吧。


    可現下想著這般結局,他總覺得心裏有幾分不是滋味。身邊的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沈臨淵自己沒有抓住機會,他憑什麽要讓給他?


    “若是那樣,隻怕會叫三爺犯難吧?”見他不答,夏初瑤也隻是笑了笑,不再等著他迴答,“好在,沒有那麽多的如果,我對他如今除卻幾分畏懼,再無其他想法。至於三爺說的‘日久生情’,等哪日三爺明白了情之一字為何物的時候,我們倒是可以再試上一試。”


    透過軒窗看著外麵清亮的月光,聽著身邊的人默了許久,輕輕答了一句“好”,夏初瑤隻覺得心中一暖,這覺,便也睡得安穩了幾分。


    沈臨淵與她之事,終於鬧得鎮國公府人盡皆知。


    這沈朔說要給她一個交代,便真的一咬牙,讓沈臨淵跪在沈家祠堂裏,請了一頓家法。


    一頓杖責對沈臨淵這個馳騁沙場多年的人來說算不得什麽,隻是這家法都是犯了大過之人才領受的,沈朔此舉一出,沒過幾日此事便在國公府裏傳得沸沸揚揚。


    先前大家都覺得是這三夫人不知檢點,嫁了三爺之後還肖想軍爺,逮著機會就去找軍爺,與他藕斷絲連。如今好了,所有人都知道,那晚軍爺醉酒糾纏,三夫人以死明誌,厲責軍爺顧及身份。連國公老爺都認定,此事的確是軍爺幾番糾纏,失了道義,還損了三夫人的清譽,所以請了這頓許多年都未請過的家法。


    眼看著這沈臨淵大概以後都沒膽子再來騷擾她了,雖然達到了目的,夏初瑤卻也半分高興不起來。她是擺脫了沈臨淵的糾纏,卻因著此事將本不該得罪的人都得罪了。除了那個心心念念沈臨淵,半分看不得她好的驪陽公主不說,眼下國公府裏就有個為著這件事情,不想讓她好過的人。


    這肩上的傷剛鬆了些,晴方苑那邊便來了消息,說是為著年節的事情,夫人請她過去一敘。


    今日沈臨安不在府上,看著晴方苑過來的婢女一副清冷的模樣,夏初瑤歎了口氣,叫了沉碧黛綠替她收拾妥當,往晴方苑去了,隻怕這一去,又沒什麽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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