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思考的時候,原本寧靜的內殿,傳來激擾的爭吵,仿佛被猛烈的風撩起的鳴箭,在黢黑的空間裏,撕裂一道炫熀的冷光。隱約有點推搡的噪音,很微弱,宛如水波蕩漾時的漣漪。蕭鉞他們朝寺門走去,路途中似聽到老者哀慟的嚎叫,異常遙遠,在走廊裏顛沛流離地浮響。

    門前看到1群穆斯林,全身黑色裝束,為首的是“伊瑪目”哈孜,他是當地的宗教領袖,白色的胡子,黑色的長袍,產生刺眼的效果,顯得高深莫測,外露的部份隻有麵孔和雙手,冷峻的眼睛如鷲般銳利![1]

    “滾開,讓咱們進去!”伊瑪目側旁的穆斯林說,鐵木爾認得此君,他叫熱黑木,額頭有道猙獰的疤痕。寬闊的肩膀與健碩的身材使他顯得強硬,熱黑木的身材很高,即使略微彎腰也比侍衛高出半頭,居高臨下的審視,挑釁的言語和淡漠的眼神,使他看上去如冰雹那般冷傲。

    “你別妨礙我們查案!”蕭鉞喝道。

    “查案?你們把阿訇的遺體都弄丟了,這就是你們的辦事能力?”熱黑木說道。

    蕭鉞暗罵:是誰走漏了風聲,這群穆斯林來者不善。阿訇的死驚動整座喀什,如整棟神殿的坍塌,影響確實夠大。蕭鉞暗冒冷汗,蟻群般的穆斯林,可不是他能輕易對付的。清真寺兩側的桑樹,形似銅錢的種籽,恍如受驚墜落,撲打在樹底的泥地。

    “可惜了,近些年阿訇越加怪癖,居然驅走寺裏的常住,導致現在毫無線索,沒有任何目擊者。”哈孜說道。

    “還好他還讓咱們去寺裏禮拜。”熱黑木略帶譏諷地說。

    “不過現在似乎規則更嚴了咯。”熱黑木瞥向蕭鉞一眼。

    蕭鉞豎起三根手指,朝上。穆斯林不知是何意思,一時麵麵相覷。舊時的幫會,常以手勢為隱語。譬如雙手舉過頭頂,手指相沾,在洪門中,則示意“金”。熱黑木不知是何涵義,誤以為是挑釁,氣氛劍拔弩張。

    “三天。”蕭鉞誠懇地說,“給我三天時間,到時定給你們個交待。”

    “但願如此!”哈孜說道。說罷他們拂袖離去,那黑色的服飾,猶如角鷹的黝色翎羽,迅速地收聚。此刻夜空風起雲湧,聚集簇擁的浮雲,在唿嘯的風聲中,形成恐怖的漩渦。清冷微顫的夜間,蕭鉞的手伸進褲袋,淒清的溫度,恍似清冽的青稞酒。寒。他如同站在懸崖前,稍有不慎,則跌落到黑暗的深淵。

    清真寺前的廣場,善良的群眾圍著,燈火通明地祭祀。阿訇時常給他們看病,從不收診費。黎民懷念他的恩德,集體給阿訇誦經,他們深信:死亡是肉身的消逝和精神的升華,是人生的複命歸真,而非生命的終結。

    場地中間燃起篝火,驀地曛煙嫋嫋繚繞,如白鶴振翅躥騰。火,肆無忌憚地燃燒。薩滿搖響招魂的鈴鐺,執槌擊神鼓,似打開枷鎖,澆注著靈魂,祭奠著過去與未來。蕭鉞有點看不懂,這是當地的風俗。

    “布吐薩滿”跳神時,穿戴著特製的服飾和法具。服裝製做複雜,頗有講究。帽頂上的銅製鳥象征著鷹神,用鹿、犴皮製作的對襟緊身袍,縫係著琳琅滿目的銅鏡、獸骨、貝殼、鈴鐺等飾物。薩滿跳神時,這些琳琅滿目的飾物,散發出鏗鏘響亮的聲音。[2]

    夜間淒冷,即便有火。

    注釋[1]:伊瑪目,即阿拉伯語單詞[''d%e''e ]的漢語音譯,是對領導者的尊稱。

    注釋[2]:布吐薩滿,意即“隱蔽的薩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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