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兒接到林致遠迴京的消息時,正在看一品居的賬本。


    “曉兒,恭喜。”


    沈思齊彎腰拾起地上的賬本,喚她迴神。


    這次林致遠立了大功,她的誥命夫人是跑不掉了,隻是不知會是幾品。


    念及此,沈思齊心頭的抑鬱不由去了大半。


    他如今和林致遠的差距越來越大。他能給曉兒的,遠不及林致遠給的多。


    曉兒的選擇看來是正確的。


    白曉兒笑了,起身告辭。


    林致遠迴京得消息自己應當是第一個知曉的。林老夫人那邊,她須得知會一聲,免得老人家日夜懸心。


    到了林府,白曉兒將歸期告訴林老夫人和陳夫人等人,老夫人高興極了。


    “我是說今兒清早喜鵲在外頭叫個不停,原是我的寶貝孫兒要迴了。”


    陳夫人在一旁湊趣:“可不是。這下老爺要迴了,大少爺也要迴了。老夫人將心放到肚子裏吧。”


    白曉兒聽聞威遠候也要迴了,不禁問道:“侯爺也要迴了,邊關的戰事結束了吧。怎麽沒聽到消息。”


    老夫人道:“仗還沒打完呢。是皇帝念著我們侯爺年紀大了,家裏又要辦喜事,便準了兩個月的假,讓他先迴侯府。待你和阿遠的婚事辦完了再迴邊關。”


    想起素未蒙麵的威遠候林琰,白曉兒心中有些忐忑。


    威遠候和林致遠之間並無多少父子情分,對自己這個未來的兒媳婦想來好不到哪裏去。


    大夏以孝治天下。若是公公不喜,她在侯府的日子定然不會好過。


    傳出去別人也會說林致遠娶的小戶女子不能支撐門庭,那些官家女眷也會瞧不起她。


    林老夫人見她惴惴不安,忙道:“阿遠的父親最是明理,你不必擔心其他。有我給你撐腰,府中沒人敢給你氣受。”


    白曉兒笑了笑:“我沒擔心。隻是皇上賜婚時侯爺不在。侯爺會不會怪林致遠自作主張?”


    因林致遠父親尚在,即便是賜婚,也須得征得威遠侯的意見。


    “這個你放心。”


    陳夫人也笑了:“阿遠的婚事有老夫人作主就夠了。老爺向來不耐煩管這些瑣事。”


    這怎麽會是瑣事?


    白曉兒皺眉。


    一般官宦家族,嫡長子得婚事關乎整個家族的興旺。威遠候不管,說明他心中沒有林致遠這個兒子。


    就連庶子林玉楓的婚事他都過問過,如今輪到嫡長子,他卻不聞不問。


    白曉兒不禁為林致遠感到悲哀。


    這時,外頭突然喧嘩起來。


    有丫頭焦急的聲音傳來:“夫人您不能進去,老夫人讓夫人在屋內反省。夫人還是迴去吧。”


    “放肆,你也知道我是侯府的夫人。侍奉老夫人是正室的本分,你們好好地給我長長眼睛,別讓那些不入流的阿貓阿狗汙了老夫人的屋子。不然侯爺迴來要你們好看。”


    朱氏的聲音中氣十足,屋子裏的人都聽見了。


    老夫人沉著臉:“讓她進來。”


    陳夫人和林沁宛齊齊起身,白曉兒因是晚輩,也跟著起身,她不露痕跡地往後退了幾步,站到兩個婆子身後。


    侯夫人朱氏帶著女兒林沁月氣勢十足地進來了。


    她今日穿著華麗的石榴色繁繡對襟衣裙,梳了牡丹髻,那步搖上鑲嵌的珠子顆顆都有龍眼大小,隨著擺動熠熠生輝,襯得一張粉麵豔麗無比。


    這一刻,朱氏又恢複了昔日的張揚華麗,仿佛那場癔症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陳夫人垂著眸子,心裏懷疑極了:林致遠不是斷定她得了癔症麽?怎地突然就好了。


    朱氏帶著林沁月上前給老夫人行禮,規規矩矩地挑不出半點錯處。


    “承蒙老夫人照顧,媳婦兒的病全好了。如今侯爺不在,媳婦兒自然更要在老夫人跟前盡孝。老夫人不會不想給媳婦這個機會吧?”


    “病好了就好。不過芳華這段日子照顧得仔細,我年紀大了,也不想再折騰。你有這份孝心就夠了。”老夫人不動聲色地將她擋了迴去。


    雖然不知朱氏的病是怎麽好的,但她曾對自己存過殺心,她瘋了才會讓她在跟前晃。


    朱氏早就料到老夫人不會輕易鬆口,不過她的目的並不是這個。


    “既是老夫人的意思,陳姨娘,這幾日你便接著照顧老夫人吧。”


    朱氏笑看著陳姨娘,緩緩開口:“不過我現在身子好了,管家之事就不勞煩你了。對牌我會著人過來取,你最好先將賬本理好了送來,我即刻就要。”


    林沁宛氣得要死:“管家之職是父親和祖母交給我母親的,夫人有什麽權力將它拿走?”


    林沁月厲聲道:“放肆,咱們侯府主母尚在,如何輪到妾室當家作主?還有陳姨娘,你一口一個母親地喚著,我看規矩都白學了。”


    她轉頭對朱氏道:“母親,咱們這就進宮讓貴妃娘娘派個嬤嬤重新教三妹妹規矩,我怕她以後出了門子,在夫家也不知禮數,反倒被人說我們侯府的女兒沒有教養。”


    “林沁月,你說誰沒有教養?我母親如今已經是父親的平妻,你不要欺人太甚。”


    朱氏笑著道:“宛兒啊,你年紀小,有些事不知道母親也不怪你。”


    “你父親雖然想讓你姨娘做平妻,但那隻是口頭上說的,官媒那邊的留檔根本就沒有更改過來。換句話說,你姨娘現在仍舊是妾室。”


    大夏律法森嚴,小妾抬為平妻必須要正妻和妻族長輩點頭,發放同意書,如此才能在官媒更改檔案。否則就算私改了族譜,鬧到禮部也是不認的。


    朱氏若一直瘋癲著,陳夫人的平妻之位就不會有人質疑。畢竟侯府需要女主人操持中饋,一個身份低微的小妾,明顯比外頭明媒正娶的繼室更能讓朱家放心。


    而現在朱氏的病好了,她若執意計較,此事鬧到皇上那裏去,此事也是不占理的。


    “不……不會的,父親明明說過母親是她的妻子,我是她的嫡女,怎麽會這樣……”


    林沁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扯著陳夫人的衣袖,淒聲道:“母親,夫人是胡說的對不對,爹爹向來最疼我,他不會騙我的……”


    若她的娘親不是平妻,那她的身份便依舊是庶女。


    她如今已經開始議親,祖母也給她相中了一家極好的人家。嫡女的身份要是落空,婚事便成不了了。


    她不要這樣。


    陳夫人麵色慘白,幾乎站立不穩。


    這件事她也是頭一次聽說,她求助地看向老夫人,老夫人隻是歎氣。


    陳夫人便什麽都懂了。


    “芳華,既然夫人好了,你就將中饋交給夫人吧。隻是阿遠和婚事和你我院子裏的事,仍由你安排。”


    “老夫人。”


    陳夫人急聲道:“宛兒如今在議親,此事萬萬不可啊。”


    若交出管家權,朱氏肯定會更加緊逼。


    她原本就不是見好就收的人。就憑前段日子她給朱氏母女吃的那些悶虧,朱氏就不會饒過她和宛兒。


    老夫人沉吟片刻,知道今日若不給陳姨娘母女一個保證,恐怕會從此寒了她們的心。


    “你放心,宛兒和月兒都是我的孫女兒,我會一視同仁。從今日起,宛兒就記在夫人名下,一切待遇視同嫡女。”


    林沁宛心道:這怎麽可以?將她記在朱氏名下,朱氏豈能真心待她,不整死她都算好的。


    她不能就這麽算了,一定要讓老夫人改變主意。


    突然有人悄悄地拉了下她的衣袖。


    她轉頭,看見白曉兒製止的眼神,盡管不甘,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朱氏贏了這場勝仗,高昂著頭走了。


    林沁月臨去時,對著林沁宛輕蔑地笑了。


    林沁宛當著老夫人和白曉兒的麵就哭了出來。


    “祖母,我該怎麽辦?盧家會不會不要我了?”


    老夫人見她哭得可憐,想起她素日的孝順和貼心,心中亦是不忍。


    “宛兒莫哭了,我老了,還有你大哥和嫂子在。你大哥最疼愛你,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祖母保證你將來絕對比朱氏的女兒嫁的好。”


    祖母都這麽說了,那盧家的婚事肯定黃了。想起那玉樹臨風的二公子,林沁宛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白曉兒見老夫人麵露疲色,便拉著林沁宛,將她勸走。


    走的時候,陳姨娘似乎也在悄悄地抹淚。


    白曉兒想到柳氏,不禁覺得心酸。


    “宛兒,你平日那樣聰明的一個人,這會子怎就糊塗了。今天的事,最傷心的就是你娘,你非但不寬慰她,還在她麵前哭哭啼啼,你難道非得逼死她才滿意?”


    “不是這樣的。”


    林沁宛又是愧疚又是委屈:“我知道娘心裏不好受。換了是誰,這樣的事都是忍受不了了的。可我心裏也難受呀。”


    “白姐姐,你不知道我之前每日過得多苦,因為我是庶女,所以我不能表現得優秀,即便那些東西我都會,在林沁月麵前我也隻能裝憨。在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出頭的機會,盧家的二公子也中意我,可是你們卻告訴我這不過是一場夢,現在夢醒了,我又變成了身份低賤的庶女,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消失了,這輩子隻能繼續仰仗朱氏的鼻息而活。白姐姐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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