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布刹駭而失色,倉猝而退。


    奈何縱是絕頂的魔界最強者,一旦遇到本界的忘川河突至,也瞬如一個尋常人,根本躲避不了。


    近在咫尺的山洪決堤,試問何處能閃?


    溫布刹便是如此。


    忘川河洶湧突來,溫布刹立時被滔滔滾滾的河水卷裹住,澎湃著拍向天際,及後隨波逐流,完全失了身子的控馭力。


    這一刻,黑日依舊。卻如沒了靈魂般,徜徉於忘川河上空。


    釋然沒去管黑日,手一指,往生槍如龍鑽入河水。


    溫布刹百般騰挪,勉力維持現狀。


    適才為了立威,強運全力,卻不慎舊傷複發。


    本來僅僅一瞬,哪知千夜皇似乎早有預料,或者本就是他的算計。


    他知道,若再被往生槍刺中,非但傷勢愈重,今日怕是再無還生餘地。


    好在,臨落水時,一絲神魂留在黑日裏。


    躲了幾下後,正要操馭黑日,卷自己離開忘川河域。


    一隻雲煙浩瀚,手心貫日的恐怖大手突然破空而來。


    溫布刹陡驚。


    旋即恍然。


    這是上古人皇。昔年有過一戰。其時,人皇敗而未死,溫布刹忙於謀反,沒空追殺。


    孰料這個劫後餘生的可惡家夥居然偷襲自己。


    他雖非先天神隻,但對人皇心思了解甚深。情知這家夥看中自己的末日法則。


    本來力有不逮,正好自己落敗,又陷入忘川河,所以想趁火打劫,來個弱肉強食。


    試問造反之人,誰不是悍不畏死,膽肥得敢逆天之輩。


    燭照想渾水摸魚,兼落井下石。溫布刹焉能讓他順心如意?


    強忍痛楚,手指揮出。兩滴末日精血瞬間噴入黑日。


    頃刻,黑日爆起。萬條末日氣息,射線般紮出。


    好在於此節,燭照考慮周全。他之前央求神皇給其助力,指的就是這個時候。


    大重陽和大常陽雙雙搶出。兩位神王,早得燭照囑咐,一旦對付黑日,務必使用神族大光明的法則本源,而不是各自絕技。


    若非神皇有令,說實話,兩人壓根不想理會燭照。這會出戰歸出戰,卻無不抱著敷衍念頭。


    本就相克。


    兩位神族王者無論修為,抑或境界均遠遠遜色於溫不刹,奈何他這會深陷忘川,身子被河水不斷衝刷,不斷消解他的魔力。


    光明屬性的神界本源驟出,末日射線陡然中途滯脹。


    燭照瞅準時機,大手一撥,滯脹的射線兩邊分開。


    他先是身子如矢,射入黑日,立即蜷縮成團。猶如胎兒置腹,又似黑日孕育。


    見他事成,不等後續,兩位神王登時後撤。


    光明法則象征生機,內蘊生力。末日法則卻是災難和劫數。


    起初遭其本源壓製,滯了須臾。


    兩人剛退。


    黑日射線頓時炸開。


    這些射線裏麵不僅有恐怖的天災人禍,更有生靈不可預知,或僅存臆想的末日劫難。


    射線炸出。


    天界由本身規則運行,最多受些小小影響,魔界卻立時倒了大黴。


    七十二域各處,先是海嘯、地震、火山噴發、洪水暴雨,再是瘟疫、冰凍、酷熱,接著是魔獸失智,綠植枯萎。


    綠植裏麵兀自包含了豐登樹。


    如此持續,魔界萬族,即便能在諸般災害中存活,不是饑餓而死,也要被魔獸撕吃活吞。


    魔界忽然遭此大劫,究其因,在於溫布刹滴出精血,爆出滅世射線。


    因而,此番因果,全然落他頭上。


    溫布刹本就被忘川河禁錮大半行動。報應不爽之餘,痛楚更劇,但覺河水流過,好似千刀萬剮,剖腹挖心,疼痛難當。


    虧得溫布刹悍戾恣睢久矣,僅隻呻吟兩下,旋即強忍不動。


    然而隨魔界災難愈巨,死傷愈多,因果報應便愈發深重。


    臨到最後,終於耐不住狂嚎起來。


    釋然始終不動,隻靜靜看著。於下麵兩陣廝殺懶得多顧一眼。


    整個過程,順滑無比,完全沒有半點出人意料。


    盡管這與燭照偷襲不無關係。可是強者決鬥,誰漏算,誰倒黴,本就天地至理。


    隻是末日法則的黑日具現,本準備替代九尾狐,成為聖母祭品。


    可人皇的出現,導致生了一些微變。


    奪了就奪了吧。


    釋然內心毫無波瀾。


    這時候,夢寐以求的時刻即將到來。


    蒼茫天際,正有一個渾圓的點出現。


    他清楚得很,這是蒼生之徑將要橫跨星河而來的預兆。


    盡管從無所見。


    但起伏跌宕的思緒,告訴自己,絕無虛假。


    所以,決計不能再像前世一樣掉鏈子。


    淡淡看了一眼渾濁河水裏的溫布刹。


    什麽仇恨、嫉妒、屈辱、勝負,瞬間消逝無蹤。


    心裏明白,溫布刹痛苦嚎叫之際。即喻示了他的崩潰,以及魔界溫布刹時代的過去。


    ……


    高洋站在紫薇星垣,麵露凝重地歎道,“號稱無敵的末日魔皇,一日不到,即永淪忘川,當真難以置信。”


    盡管他也盼著釋然獲勝,可溫布刹的突然敗北,任誰也沒料及。


    君臨魔界十萬年,麾下坐擁數十位王者,更有魔界第一統帥的溫翦全力襄助。


    時下,哀嚎哭叫,更被忘川河裏億萬幽魂撕咬不斷。


    如此淒慘,即使梟雄末路,也難免悲哀了一點。


    這時節,幽螢忽然語氣幽幽地道,“燭照如若得了溫布刹的末日法則,天下將無人可製。”


    高洋一怔。


    旋即恍然。


    由大日分身可知,燭照的法則核心,近乎光明,卻契合太陽。


    按生、長、老、死四個階段,也就是長。


    溫布刹的末日法則是毀滅、殺戮與災難。不管哪樣,均包含了無盡死亡。


    也就是死。


    由長到死,盡管缺少了生和老,卻無形契合了太陽與太陰。


    這時,幽螢又道,“他本與昭姬一樣,看中我的太陰法則,不過比昭姬好一些的是,並非吞噬我,而是需要我主動獻出太陰。但因為一些事……”


    說到這裏,看了一眼高洋。


    心說,若非為你,我也不會與他翻臉。


    又道,“總而言之,萬不可讓他得到末日法則,不然,咱們都要糟糕。”


    望向蜷縮在黑日中央的燭照,高洋困惑道,“那該如何解決?”


    黑日等同末日法則的凝縮,稍有溢散,天地遭殃。因果之大,單看溫布刹的結局,便知一二。


    幽螢道,“末日法則本和溫布刹息息相關。可惜不慎跌入忘川河,又遭捆縛肉身,才致燭照趁虛而入。


    不過也是因為燭照同具日之屬性,換做別人,縱有此念,也萬難得逞。


    所以這裏隻有你這個同樣凝聚了真陽之道,又是先天神隻之身,才能阻止他,甚至替而代之,攫取末日法則的好處。”


    說著,她伸出一手。纖細嫩白的掌心內,一滴火焰灼燒的晶亮鮮血,來迴滾動。


    “這是……”高洋不明所以。


    幽螢道,“這是我從燭照身上偷偷取下的一滴鮮血。因為先入為主,末日法則的黑日未必會給你機會輕易闖入。


    隻有憑借這滴鮮血,暫時迷惑黑日,你才能不費力的進入。不過,之後的勝負就要靠你自己了。”


    “太危險了,君上……”角木蛟開口勸說。


    別的星君也是同樣想法。


    紫薇星垣好不易有了新主人,萬一……


    瞬間不敢深思。


    高洋沒理會他們。


    接過幽螢遞來的燭照鮮血。用手掂了一下,“不是精血?”


    幽螢不滿蹙眉,“能取他一滴鮮血,已大是不易……還要精血?你以為他死人啊?”


    高洋尷尬地笑笑。


    迴頭看看黑日,“如果我死了,你幫我照顧一下紫薇星垣……”


    幽螢乜了眾星君一眼,“我比他們強嗎?誰照顧誰,還不知道呢?還有,你如果真死了,他們能不怨我就謝天謝地了。”


    高洋失笑,心忖,也是。


    又道,“那我倘若殺了燭照,你會怪我嗎?”


    幽螢撇撇嘴,“都是命,怪不得誰!何況,我如果真有舍之心,也不會幫你獻計了。”


    高洋深以為然。


    朝她一笑,目光再度在眾星君臉上掃視一遍。


    露出一絲歉笑。


    微微點了點頭。


    即便幽螢非是韶華,他卻知多半不會欺騙自己。何況,若當真奪了溫布刹淬煉十數萬年的黑日法相,自己的神隻修為又能大獲增益。


    武道一途,他最是果決。


    身影化虹,頃刻出了紫薇星垣,下一刻,已至黑日至之外。


    也就這時,高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楚。


    黑日外的射線仿如刮骨的刀,抽髓吸血,釘骨割心……


    饒是高洋耐疼屬性點滿,也難免麵部抽搐,疼痛不堪。


    好在僅僅一瞬。


    手心內血光甫現。


    身如熱刀入牛乳,眨眼便融入黑日內部。


    高洋的敏捷度太高,從紫薇星垣出,到他進入黑日,幾乎就是念閃了一下。


    在場的諸多強者俱無所備。不過很多人表示樂見其成。


    譬如佛陀與釋然,目前在場的兩個最強者。


    人皇所為,他們何嚐不知。


    但也曉得黑日難入程度,費九牛二虎之力,不成功,許會隕落。


    成功,還要以疲勞過度之軀應付裏麵以逸待勞的人皇燭照。


    兩人自問,得不償失。


    再說,他們本就不是先天神隻,兼且各有道途,即便掌握末日法則,對敵時,頂多手段多一些。於本身增益實無必要。


    反之人皇以大日屬性融合末日法則,再加上以前偷偷竊取的各個日屬性的魔族。


    這次出關,不定成為大圓滿神隻。如此一來,倘若人皇不踏足蒼生之徑,大夥從此不定俱要視其麵色行事。


    也就人皇所為,兩人皆自不備。不然,必當全力以赴的阻止。


    此刻見高洋出麵,兩人暗暗加油。不過釋然關心的是蒼生之徑何時真正顯化?


    佛陀卻留意到溫翦等人仍在頑抗。即使溫布刹已無翻身餘地。


    與此同時。


    魔界災難依舊接踵而至。


    暫時失去主人控馭的黑日越變越大,幾乎囊括了鎮魔關與通天路的大半。


    ……


    有人突如其來的進入黑日,燭照先是一驚。保持著蜷縮姿勢,微微抬頭。


    待見是高洋。


    又想起他和幽螢的關係,情不禁罵道,“賤人,就是看不得我好……待我出去,定要把她焚魂亟神,再剝皮拆骨……”


    此言甚是歹毒。


    高洋無來由怒火大熾。誰讓幽螢等如第二個孟韶華。韶華師妹不在,在其心裏,幽螢好比成了替代品。


    誰都不能欺負。


    當即放出金烏鈞天焱,“你能出去再說吧……”


    升了級的金烏鈞天焱,外形尺寸俱悉沒變,顏色依舊九彩,唯獨從原本的張牙舞爪,霸氣側漏,變得深沉內斂。


    此刻也是。


    由高洋泥丸穴竅鑽出,靜靜懸浮半空。


    恰好把圍繞高洋身周的災劫惡業,一體焚盡。


    瞬間。


    高洋就覺耳目分外清明,精神抖奮。


    尤其是金烏血脈此刻分外澎湃。本就完全覺醒,神妙非凡。此刻也不知是神焰催化,抑或進入了黑日內部。


    給其一種身處大日的感覺。


    血脈僨張,活躍異常。


    而有了血脈助力,金烏鈞天焱似乎威力更增。


    液化的劫數堪堪近身,則化作氤氳霧化。


    心裏暗自叫好。


    不意,金烏鈞天焱對末日災劫克製效果這麽大。


    燭照睹狀,嗯疑一聲。


    說實話,如果是別人,燭照半點不懼,唯獨擔憂的就是同具先天陽屬性法則的高洋。


    兩人在鎮反衙軍營廝殺過一陣。斯時,高洋急於救人,燭照也不曾全力以赴。


    一番惡鬥。


    高洋層出不窮的手段,燭照迄今仍記憶猶新。


    哪知,今日為末日法則,竟要殊死一搏。


    要知他在黑日內何以蜷縮?


    無非黑日內仿如劫數的液罐,裏麵任何一滴,倘若流入人域,都是足以讓生靈塗炭的天災大劫。


    即便他身軀先天,近乎因果不沾,也需謹慎提防,以免中了特殊災劫。


    譬如混沌之劫。


    盡管溫布刹的修為不足以駕馭這等災劫,謹慎些總是沒錯。


    何嚐想,高洋能有神焰,且可焚燒劫數。這般火焰,實已不能用普通神焰可加解釋。


    一時,心頭驀沉。


    高洋這會笑吟吟地打著招唿。“人皇陛下,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乎?”


    說話間,身子欺近。


    燭照往後漂移。


    頗為感慨道,“十幾萬年的兄妹情誼,今日一朝喪盡……”


    高洋聞言,忍不住譏誚,“你以兄長自居,卻處處以你誌向行事,又何嚐真正當過她是你妹妹?”


    “嗬……事已至此,夫複何言……你……受死吧……”


    說話間。


    蜷縮的身子忽而展開。


    整個人猶如一條巨蟒彈射,速度之即,即便高洋也覺咂舌。


    頭後仰,鼻端傳來一股腥氣。


    甚是惡心。


    眼前黑黝黝的鱗片從頭頂劃過。


    雙手托天。


    手掌一陣滑膩。


    迴頭凝目。


    此刻的燭照竟化作人首蛇身。適才所碰,竟是他的蛇軀。


    難怪他要蜷縮身子。


    原是蛇體本能,同時又能減少接觸液化劫數的體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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