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鏡裏的牛魔族,背負往生槍,正在和鐵玧說著話。


    “自己說吧,是降是死?”


    “你們不殺我?”


    鐵玧疑惑。


    來五個人,就剩自己獨生。原以為,絕無活路。


    怎麽就喊自己投降?難道他們認為自己會幫他們?


    也就在薔薇花海裏,動作不好太大。不然就是同歸於盡的結果。


    一旦出去,打不過你們,莫非還逃不掉?單憑礦甲蟲後,可攔不住自己。


    “你肯定很奇怪,為何咱們願意讓你投降?”高洋沉聲。


    “不錯。”鐵玧也不欺瞞。


    他隻懷疑,眼前這個牛魔族僅是校階,可瞧趨勢,居然皆由他做主。


    如此現象,委實與魔族尊強理念相悖。


    高洋道,“其實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你已經沒有別路。而且,你很怕死。”


    鐵玧不滿。


    “吾乃將階,平生征戰無數,焉有怕死之理?”


    高洋變得很嚴肅。


    “征戰無數,不表示你不怕死。正因你是將階,所以你極有把握在戰場上殺死對方。可現在……主動權在咱們手上。”


    鐵玧迴憶了一下。


    自己向是有戰必出。然而每逢人族將階,卻是鐵砧出手較多。


    即使廝殺,自己也是以多欺少。從無單對單較量過一個人族將階。


    事實俱在,不知如何辯斥對方。


    他也老實,似乎沒有說謊話誆騙對方的概念。


    心說,錯非即刻出手,驚動薔薇花海,來一個同歸於盡。方可證明自己無懼死亡。


    然而真那麽做,又不免遲疑。還是先聽聽對方怎麽說。


    “看你沉思的樣子,顯然被我說中了。好在你沒有惱羞成怒,更沒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決心。這一點,比你的同伴聰明許多。”


    高洋繼續忽悠,臉上帶著淡淡笑容,很拽,很牛逼的樣子。


    旁人怎麽樣不知道,邊上的礦甲蟲後露出癡迷之色。


    要知道她現在可沒有變成人形,單是猙獰蟲首,能看出她的癡迷,其程度之深,不言而喻。


    水鏡外的一夕,指指蟲後,對孟浩然道:“你看,連一隻蟲子皆有情愛之心,你倒好,木頭似的……”


    麵對撩撥,孟浩然無語。


    說什麽渾話?


    你是深淵王者,我是人域宗師,本就勢不兩立。能有韶華,已是孽緣,怎可繼續?


    ……


    水鏡內,鐵玧聞高洋欲要招降,既納悶又好奇。


    試著打聽。


    “說吧,如果吾投降,你會提出什麽條件?”


    他確實不想死。


    親眼目睹幾個與自己同生共長的夥伴,瞬間魂飛魄散。實已膽寒到極點。


    修煉至將階,即使魔族也非那麽容易。怎可輕易放棄生命?


    主要往生槍的威懾尤在,感覺那槍一出,自己未嚐不是和鐵絎一樣的結果。


    起碼還有幾萬年壽元。


    誰能慨然赴死?


    高洋笑容此刻益發和煦,如同哄騙烏鴉開口的狐狸。


    “很簡單,你是將階,我是校階。一旦出去,就算加上蟲後也未必留得住你。所以,我要加個禁製……”


    禁製?


    鐵玧臉色遽變。


    連道,不行不行。


    解釋道:“吾若受了禁製,豈非生死皆操你手,吾堂堂將階,情何以堪?”


    這時候,他不考慮禁製誰下?也不琢磨,禁製厲不厲害?卻思慮丟了麵子。


    決計是魔界長期階級層次分明的習慣使然。


    可見他確實極度怕死,完全沒有驚動薔薇花海的念頭。


    高洋道:“蟲後在此,你難道一點想法也沒有?”


    “什麽想法?”


    鐵玧很奇怪。


    高洋又道:“蟲後都來了,試想豐登樹會如何?沒了豐登樹,你還有什麽手下?


    麵子不麵子,其實毫無意義。


    據我所聞,你鬼方骨魔原是森羅域嫡係,末日皇域素來不喜歡你們。


    想想看,你同伴沒了,手下也沒了,什麽都沒有的一個鐵部魔將,末日皇域會怎樣待你?”


    鐵玧聞言沮喪。


    這牛魔族貌似能看穿自己,且說得不錯。鬼方族不似金狁族這個親兒子,嚴格說,甚至兒子都算不上。


    末日域征伐森羅域時,起初連敗數次,最後一戰,森羅魔皇森千夜突告重病,溫布刹才趁勢連勝連捷。


    之後鬼方族長槐爵眼見不妙,陣前叛敵,帶末日大軍殺入森羅域,才招致森羅防線潰退。


    溫布刹稱皇之後,論功行賞,鬼方雖有大功,然而終究是半路投敵,始終不得信任。


    否則,焉能數萬年裏,不興反衰,從前三強的種族排名,落到第七。


    目下鐵部大敗,上使也死了。自己就算等到溫帥大軍,一旦問起蔡革,結果未必是善。


    念及此,禁不住顫栗了一下。


    唉,自己當真走投無路了。


    看看眼前的牛魔族,倘然投靠他們,貌似也不錯。


    隻是不知禁製誰下?


    如果是校階的牛魔族,足可無懼。就怕是礦甲蟲後,誰知道這蟲子有什麽詭異手段。


    當下道:“向你們投降也無妨,吾要問一聲,是什麽禁製,出自誰手?”


    高洋看了一眼蟲後。


    鐵玧一驚。


    好在蟲後搖搖頭。對高洋傳音:“本族傳承,可沒有這種下克上的禁製。”


    高洋看她,實是禮節。即便真有,高洋也會阻止。


    他勸降鐵玧,因為有靈乙背書。


    靈乙言道,它本體修補一些後,神通更增。


    此刻能在天人階強者的魂海裏麵,布下禁製,掌控生死。


    鑒於靈乙向來的可靠性。高洋才會勸降鐵玧。否則,寧願冒險,也要殺死鐵玧,以免隱患無窮。


    蟲後所言,正合心意。


    當仁不讓對鐵玧道:“區區倒有一門手法,可以控製將階強者。就是不知你願不願意?”


    鐵玧大喜。他本來忌憚禁製出自蟲後之手。適才廝殺不多,他已感覺到自己修為不及蟲後。


    乍聞牛魔下手。


    如非不得其時,真想大笑三聲。


    謝天謝地。


    校階修為便想禁錮吾一個將階,誰給的膽子?


    憑自己的實力,校階禁製,有何可懼?


    退一步,即便禁製神妙,自己化解不了,日後也能找一位沉淪王者投靠。


    一夕不行,她不喜歡太強的異性投靠。


    不過沉淪王者裏麵,還有恐懼之王重波、破壞之王焰摩、自在之王元魘、憎恨之王擎穹……


    任何一人,均足以庇護吾了。


    “好,吾答應了,你來吧。”


    他怕高洋改主意,又不知蟲後沒禁製手法,是而反倒催促高洋快些。


    他的急切,讓高洋莞爾。


    也是一個活久見係列。還有迫切需要被禁製的家夥。


    等下也不知你是否高興得起來?


    傳音靈乙,“行了,你上吧!”


    沒靠近他,手一揚,扔出一團細小火焰,瞬間沒入鐵玧腦顱。


    片晌後,鐵玧覺得沒什麽。心說,就這?


    哈哈……校階就是校階,不明白將階的厲害。


    正覺得意,頗有偷吃雞崽未被人發現的快感。


    高洋道:“看鐵將軍的神情,似乎不怎麽相信禁製的厲害,要不試試?”


    鐵玧如何肯應。萬一被他察覺禁製不行,怎麽辦?主要還是沒出薔薇花海。


    但高洋就是故意,沒等他迴答的意思。話音甫落,手指掐訣。


    頃刻,鐵玧覺得骨頭收縮。特別是腦骨,疼得像有萬把刀子同時插入。


    尤其分外針對靈骨的上魔紋。禁製一起,魔紋黯淡,空有強韌之骨,卻使不上半分力。


    啊呀呀呀……


    實在太痛。縱是煉骨的強韌魔族也感消受不住。鐵玧慘叫不斷。


    連連擺手,“服了,服了,速速收起……”


    高洋笑著再次掐訣。


    鐵玧漸漸恢複。眼神驚怖地望著高洋。話也不敢說。隨後視線轉移,頭低著。


    自問不想承受第二次禁製之疼。那一刻,鐵玧寧願去死。他根本沒想,牛魔族怎會有這般厲害的禁製?在其眼裏,高洋恍若惡魔。


    便在這時,戰車內的研究大才又來了:“人族,問他要日月輪象的秘密?”


    “為何?”


    “有了這個功法秘密,我也能晉升將階。可不比他弱多少。”


    犀準危機感很濃,眼見鐵玧受製,自己真是除了出賣手藝,別無絲毫用處了。


    甚至當打手,恐怕都要被人嫌棄。所以慌不急忙提議,要高洋幫著討要日月輪象的秘密。


    “不急,這裏蟲多口雜,等沒人時再說。”


    高洋答道。


    尋思,若讓犀準前去臥底,確實要給些好處。不過還是要看他接下來的表現,若有任何不軌,斷然有死無生。


    水鏡外,一夕支頤沉思。


    “有趣,牛魔族固然有些底蘊,但怎有如此技藝?”說話間,看了孟浩然一眼。


    笑著道:“還是你眼光好,居然看出他的不凡之處,欲要代其求情。不過,這麽奇異的牛魔,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隨意處決他的……”


    孟浩然外表從容,實質內裏尷尬。


    他明白一夕對高洋起了疑心。


    歎息著,徒兒啊,你若真是高洋徒兒,就不要這麽顯擺。此乃魔窟,既已事了,便該速速離去,非在這裏賣弄。唉……


    此時,高洋確實很得意。


    能掌握住一個魔將生死,尤其這家夥還特別畏死。等如找了一個不花錢的打手。


    還有什麽比這過癮?


    笑著問:“鐵將軍,怎麽樣,還不錯吧?”


    鐵玧恭聲:“不敢再當將軍之號,有此禁製,閣下大可縱橫魔界,無人可匹。”


    他拭拭額頭水珠。適才一會,痛得他汗出如漿。鬼方骨魔可謂魔族裏麵最吃疼的部落。


    他們修骨煉身,喜歡去一些絕地,尋找極端的力量淬煉肉身。


    可剛才的劇痛,由內而外,發自靈魂,又有把靈與肉,悉數攪碎的巨大痛楚。


    高洋也不知禁製如何厲害。隻是見到鐵玧從原本尚存的些許矜持,忽然變得諂媚,即知靈乙幫著所下的禁製大是不凡。


    錯非這裏是薔薇花海,生怕動靜過巨,高洋未必肯那麽快就結束掉禁製的折磨。


    邊上蟲後一臉仰慕地盯著高洋。越看越覺欣賞,尋思,這牛魔如果是礦甲蟲族那該多好。


    至於尜尜,越跑越遠。


    那可惡得牛魔越發恐怖了。不但武力驚人,還能下禁製。萬一生出歹意,趁我不備……


    想了想,渾身顫栗。


    倘若不是居居撐著,許是跌倒在地,六肢軟癱。


    居居覺著詫異,問它是不是哪裏受傷了?


    尜尜無語。


    暗道,是受傷,然而不是身體,是心,我的心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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