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凡兀自在那兒僵著也不是事兒,那邊窺天眼睛就差黏在白凡臉上看出花來了。


    看熱鬧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了。


    好在白家還有個聰明人在,白瑣立刻接話:“怎麽會?這不是之前老祖提過,說杜嗇新添了個孫子,在胎內就看出資質不凡,所以降生後必會大辦宴席,前輩可以扮做廚子,混進去!”


    白凡立刻接口:“對對對,確實如此。”


    他讚許的看了白瑣一眼,白瑣真是不錯。


    若是白瑣順利度過此劫,未來他作為新的白家掌舵人或許很不錯。


    連意眯眯眼,沒戳穿他們這硬拗的借口。


    是因為,這倒是目前最能混進去的法子了。


    這事還是白凡這幾日來了後,說與大家聽的。


    許是虧心事做的實在太多了,杜家的守備森嚴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別說那些奴仆,都被喂了毒藥之類的毒物成了傀儡,就說杜家子弟,似乎活的也並不輕鬆。


    在杜嗇眼中,有用的人才能夠活下來。


    便是對親子也不過如此。


    就說杜嗇親子杜惟光,資質有,但說不上多好,隻是中等,在杜嗇眼中和心中還不如個旁支的杜恆。


    旁人稱他大爺,可是外人隻知杜家二爺。


    更別提其他杜家人了。


    也虧得那杜曉擠破頭想要進這般的家族。


    這大概就如圍城一般。


    外麵的人想進來,裏麵的人想出去吧?!


    光是靠著這些從外打聽的消息,連意就挺不喜的。


    這是個多麽冷血的家族。


    隻問有沒有用處,而不問親情和感情。


    那,人在他們眼中怕也不是人,隻是物品了。


    那要家族何用?


    這種血脈的聯係實則倒是成了杜家人逃不開的枷鎖了。


    連意並不同情杜家,不過是遇到了,不痛不癢的感歎幾句罷了。


    從側麵來看,話又說迴來,這般地界,還真不是那麽好接近的。


    幸好,白凡又從其他人口中得知,杜惟光的妻子懷了個二娃。


    杜家有秘術能夠在胎中便看出資質來,這不,聽說這二娃是個了不得的,資質好到超過目前的杜恆,直逼自己的祖父杜嗇。


    因此,杜嗇大喜。


    朝中許多人聞風跟著恭賀。


    杜嗇曾說,待小孫兒出世,滿月之際,必請雙巳界最好的餮客居的廚中聖手陳粥來家中辦宴。


    白凡離開桑城過來找他們之際,這未來不得了的杜家二娃已經生下來了。


    聽說,複測了資質,果然不同凡響。


    這宴席也就是這一個月內的事兒了。


    連意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陳粥?


    一聽就是個好名字,明顯生來就是當廚子的命。


    她原來也是當過膳師的,若是,過去給那個陳粥打下手,她倒是願意的。


    她就不信,陳粥自己能一個人進府整出幾十桌的宴席來!


    這不就機會來了?!


    如此一想,打定了主意,說幹就幹,她站起身:“既如此,咱們迴桑城吧?”


    同一時間的桑城。


    杜家。


    杜恆一臉怔愣,接二連三的壞消息打擊的他頭昏眼花,眼冒金星,不知道說什麽好。


    白凡找不到!


    連意也找不到!


    他手下的魔兵校尉在他有所防備的情況下,被一網打盡,連帶著所有的籌碼全都被救走!


    而且,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明明他知道尹春那兒的兩個白家修士十有八九還在城中,可是他找不到。


    明明他知道其他魔兵校尉手中的人質被救,以他們的身體狀態,也跑不遠。


    可是,就是找不到。


    仿佛憑空消失了一樣。


    藤仙連意,肯定是藤仙連意做的。


    隻有藤仙連意才能行蹤如此詭秘。


    才是……他們魔最大的克星。


    他坐在自己的書房中,麵前攤開的書冊上鬼知道寫了什麽。


    他隻覺得有生以來,第一次撞上這麽硬的牆。


    撞得他頭破血流,疼到已經起了悔意。


    他到底為何要招惹這樣的人。


    他不想的。


    卻陡然想到那一日,杜嗇說的“未必”的意思。


    縱使看起來他已經準備充分,但他別說反攻了,連全身而退都未必能做到。


    想必,就像他清楚連意一般,連意也知道他這個魔兵將軍的存在了。


    杜恆心一緊,他到底該怎麽辦?


    而恰好除了上一迴杜嗇迴來過一次,已經很久沒迴來了。


    若是家主知道他手下的魔兵校尉盡數折去,他也沒好果子吃。


    他實在沒勇氣接受杜嗇對他的懲罰。


    正想著這一茬,外麵一股喧鬧聲隱約從院牆後傳來。


    杜恆煩躁的皺起了眉。


    一個彈指,小院中的防護陣法啟動,將那些聲音徹底隔絕在了外麵。


    隻是聲音隔絕了,心卻沒法平靜。


    對,就是那個小兒,杜惟光那個廢物居然生養出了一個資質這麽好的兒子。


    看杜嗇的高興,這以後如何,還真不一定呢。


    沒準窮盡一生,他變成了一個替杜惟光的兒子看守家財的管家,生生活成了笑話。


    以前沒有這小子的時候,他或許還在想,他是杜家杜嗇之下第一人,以後杜家的掌權人應該是他,也隻能是他。


    如今一切都變了。


    杜恆牙關緊咬,眼中迸發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狠意:他從未見過家主杜嗇露出過那樣的表情。


    那種憐愛的,後繼有人的,滿麵紅光的表情。


    嗬嗬。


    杜嗇到底還是個人,他可以對旁人,對自己生的資質差的“廢物”無情,卻獨獨抵擋不了既是自己的血脈之親,又資質好的後代。


    何況,他如今出了這麽大的紕漏,杜恆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杜嗇已經提前給他那小孫子鋪路了,才讓他和可怕的藤仙連意對上!


    ……


    杜家有人喜有人憂的時候,連意已經風風火火的迴了桑城。


    此時的她已經站在了餮客居的門外。


    三層高樓的酒樓,光是從外麵看就無比氣派。


    明明不是個熱鬧的臨街鋪子,而是在深深的巷子裏,偏偏這酒樓門庭若市。


    光是站在門口,那氣味繁複、層次眾多的複雜味道霸道的往鼻子裏鑽,引得人肚子裏的饞蟲騷動不安,似乎再不滿足它們,馬上就能給你爬出來。


    特別是對於連意這種饞鬼來說。


    可惜,想通過正規途徑進去,是不可能的。


    餮客居實行訂餐製度。


    每天隻能進一百零八人,一個不能多一個不能少。


    且不能點菜。


    每天吃到什麽端看廚子兼老板陳粥的心情。


    如此這般的囂張,居然更受追捧。


    連意剛來就忙的要死,要是以往,她定然頭一遭事就是打聽周圍有什麽好吃的飯館。


    卻原來在桑城還有這麽個地方。


    這可……真會做生意啊。


    這種求而不得,半吊著旁人的胃口,含而不露,喂也不喂飽了的手段,才是最迎合人們的心理的。


    眾人未必不知,但實在是好吃,又有麵子,也是心甘情願的。


    連意咽了咽泛濫的口水,深深吸了口氣,就憑著這香味,連意覺得人家有資本這麽做。


    她扭過身,旁人以為她走了,實則她已經一個轉身,已經趁人不備,進了酒樓內。


    此時的連意已經變成了一株綠藤,正如一株壁花一般黏在餮客居的牆壁上。


    好在整個牆壁都刷成了深綠色,她一根細溜溜的綠藤又貼在邊邊上還真不容易被看出來。


    隻可惜,事與願違。


    連意原本是想看看這酒樓的布局,再順便偷瞄幾眼食客的桌上,看看都有些什麽山珍海味。


    忙完了這些,她想著她沒吃著好物的心也算得到了彌補。


    她就可以順著前廳到後廚看看,這位雙巳界聞名遐邇的陳粥是個怎麽了不得的人物。


    聽說陳粥隻是一介凡人,卻憑借著一手好廚藝得到整個雙巳界的喜愛。


    這簡直就是一個當膳師之人想要的巔峰境界啊。


    連意心說,她在未踏入仙門之時,也是這個願望,甚至卑微的多,隻要成為最好的膳師就好了!


    陳粥是個廚子,必然會有打下手的人,她再想個法子打聽出他最常用的,離不得的,然後易容替換了就好。


    想法是很好,憑借連意的本事,不說天衣無縫,連意覺得依葫蘆畫瓢還是可以的。


    畢竟她有當膳師的基礎嘛。


    煎炒烹炸切,她哪一樣不手到擒來啊。


    卻是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實施計劃,就露餡了。


    才裝成壁花貼在牆上,剛一抬眼,差點被懟在她臉上的一張臉嚇得從牆上掉下來。


    “嚇!”


    嘩啦啦,不止一張臉,一群一模一樣的小臉全圍過來了。


    然後圍著她“哈哈哈”的笑個沒完。


    連意:“……”


    一二三四五有五個!


    這群透明的,背生雙翼的透明的,隻有拇指大小的小家夥們到底都是些什麽?


    “……你們是誰?”阿喂,笑夠了沒有。


    笑夠了麻煩迴答一下她的問題。


    那群小家夥聽到問話,先是你看我我看你,、你推我我推你。


    然後,終於又開始七嘴八舌的問起來:“那你是誰?”


    連意眼珠轉轉:“我是藤妖啊!”


    “你們沒看見嗎?這就是我的本體嘛。”


    這些小家夥看了又看,似乎很是好奇:“為何你長的這麽小,我們見過的妖長得可大了。”


    連意眉毛一揚:“你們還見過其他妖嗎?”


    小家夥們點點頭:“是啊是啊,不過沒你這樣的,你娘沒給你飯吃嗎?”


    一邊說還一邊煞有其事的交流:“一定是這樣!”


    天地良心,她娘要是聽到有人這麽詆毀她,估計會哭。


    “並沒有,能告訴我在哪裏看過其他妖嗎?”


    小家夥皺起透明的眉頭,齊齊的含著手指道:“很多啊,我們也不知道在哪裏,都是主人帶我們去的。”


    主人?!


    這幾個是有主人的?


    遭了,她被發現了。


    “你們主人是誰?”


    連意頗有些艱難,她不想多生事端。


    “主人就是主人啊!”


    罷了,她不該對這幾個看起來還很懵懂的家夥抱有幻想。


    隻是,無端的動手殘殺生靈也不是她的作風。


    這幾個也不知是什麽妖。


    她自己成妖不易,對於其他有了靈智的妖物總會有憐惜之心。


    她剛想找個借口搪塞了它們,把它們騙走,再去做自己的事。


    卻是忽然間,那五個小東西湊過來,黏在了她身上。


    “你……你們幹什麽?!”


    要命啊,最前麵那個混賬小東西,也不知道是男還是女,恰好壓在她胸上!


    是不是故意的!


    非禮啊!


    連意倒是想把它們踹出去,隻可惜這幾個家夥也不知道是什麽做的。


    黏黏糊糊的,就像年幼時,阿爹過年必做的糖粘糕。


    黏牙的很。


    連意也不敢動作太大,她始終記著這幾個小家夥是有主兒的,而且她也在外麵。


    動作太大,引起太大的動靜對她不利的可能太大了。


    那五個小家夥黏夠了,又用她聽不懂的話交流了一番。


    才“舍得”從她身上下來。


    然後,其中又七嘴八舌的開始了:“藤妖姐姐,你身上為什麽有精靈的味道?你認識精靈嗎?”


    連意一臉懵,她嚴重懷疑,她被這幾個顧左右而言他了,什麽精靈?


    她不認識什麽精靈!


    等等:“你們是精靈嗎?”


    五個又相互看看,又是一陣嘰裏咕嚕,最終似乎願意相信她了:“是啊,我們是精靈!”


    精靈?!


    她身上為什麽有精靈的味道。


    連意頓了一下,終於恍然,對了,是幻幻。


    霍斕曾經說過,她們是精靈一族?!


    居然這世上真有精靈,她居然又遇到了精靈。


    幻幻跟著她的時間太久太久了,連意把它養大,早就忽略了它是什麽。


    她懷疑的仔細瞅著麵前五個:唔,一模一樣的。


    她腦中忽然冒出個不合時宜的想法。


    精靈的臉這麽匱乏嗎?


    為何要長出這麽多一模一樣的臉?


    想到幻幻,雖然是女童的形態,可她倒是也記得,它若是長大,它和它娘霍斕應該也是一模一樣的。


    原本連意以為是母女。


    如今再看這五個,該不是其實幻陣天蝶一族都長著一樣的臉吧?


    哦,它們還都長著透明的翅膀。


    若硬要說有什麽不同,就是聲音了。


    有細一點的,也有粗一點的,有活潑一點的,也有膽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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