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正好,申屠棣傳令在禦花園中開宴,為太後助興。

    宮人奔走不迭,各式食案很快就陳設完畢,美味佳肴,水陸雜陳,香氣四飄。席漫的座位就在太後旁邊,不免有些怔然。

    申屠棣興致勃勃,一聲令下全體舉筷,不料羅太監急匆匆奔來,低聲說了幾句。

    申屠棣的目光立時投向席漫,席漫驚疑不已,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手中的象牙筷子似有千斤重,無力再舉。

    申屠棣站起身來,到太後跟前低聲說了幾句,太後手中的筷子啪的全掉在地上。

    席漫望著他們,隻覺得整個頭嗡嗡響個不停。不,不可能,絕對不是,申屠曄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怎麽可能有問題!

    “迴宮!”太後一聲令下,快步如飛,往寢宮去了。宮人緊緊相隨。

    席漫呆呆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渾不覺申屠棣已經到了跟前。

    “六王妃,你可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敬朕一杯,朕就告訴你。”申屠棣用熱辣辣的目光燙著席漫。

    席漫隻以為是申屠曄出事了,並沒有舉起酒杯,而是低頭道:“皇上,席南告退,先出宮了!”

    她正要離開,卻給申屠棣握住了手腕,用力抽離,甩不開。

    “六王妃,小心,朕怕你承受不住。”申屠曄湊在她耳邊,低低地說,“儀方自殺了!”

    席漫的頭轟的一聲,似乎飛到了九霄雲外,蕩蕩悠悠,身子軟綿綿的,差點栽倒在地。

    “不可能!你撒謊!”席漫顫巍巍地道,她根本不敢相信膽小羞澀的儀方公主除了敢私奔外,還做出這樣糊塗的事情。

    “朕身為一國之君,金口玉言,騙你做什麽?不知六王妃可有興趣去看看?”申屠棣繼續扶著她,慢慢往前行去。

    才到儀方公主的宮殿前,席漫給侍衛與宮人擋了駕:“皇上,太後吩咐,一概人等,都不能進入!”

    “朕也不能嗎?”申屠曄怒道。

    侍衛趕緊往後退了三步,躬身道:“皇上自然可以,但是太後吩咐,要將六王妃押進天牢,等候處置!”他也不顧申屠棣臉色,使了個眼色,其他幾個侍衛都圍了過來,道:“六王妃,請——”

    席漫自從知道儀方公主自殺,已經丟魂失魄,此刻聽說太後這樣處置,並無一言抗議,轉身就走。

    申屠棣鬆開了她的手腕,大步踏進宮中,一會兒又怒氣衝衝出來,席漫已經失去了蹤影。

    儀方公主自殺,六王妃被囚,消息傳到六王府,申屠曄差點從床上蹦了起來,立刻傳令,老薛趕緊進宮打探詳細情況。

    奶娘哭得差點暈了過去,跪在申屠曄床前,一個勁央求他救救小姐。申屠曄不耐煩地道:“出去,別煩我想法子!”

    傍晚,薛大夫迴府稟告,儀方公主懸索自盡,幸虧宮人發現及搶救及時,已經逃過一劫。太後大發雷霆,一定要處置六王妃管教不嚴及教唆之罪,宮中已經有風聲傳出要廢了六王妃。

    “抬我進宮!”申屠曄道。

    “王爺,你的腿傷太重,不宜動彈!”薛大夫急急阻止。

    “廢話,還不是從邊境坐車迴來了!馬上備車,送我進宮!”申屠曄毫不退讓。

    薛大夫知道他的個性,隻能吩咐侍衛準備妥當些,在馬車中備好厚被褥,盡量減少顛簸,還另外備了一副床板,準備進宮後抬他。

    儀方公主的殿內,此刻正陷入狂風暴雨之中。

    太後才從檢查的嬤嬤那裏得知,儀方已經不是處子之身,怒不可遏,喚了太妃過來,喘著粗氣道:“你看看,你教導的好女兒!在宮中時循規蹈矩,怎麽住了一迴六王府,心野了,臉皮沒了,做下這種沒廉恥的事情!傳出宮外去,不白白讓人笑死!”

    太妃匍匐在地,誠惶誠恐,臉上淚痕縱流,卻緊緊咬住牙齒,不敢發出一點哭聲。

    “難怪之前每次議婚都三推四推,也不知看上了哪個該死的奴才!她青春年少,春心動了,你也老糊塗了嗎?都住在王府中,也不留個眼睛!一天到晚,就顧得念你的經拜你的佛,你看看,有沒有好因果!”太後見她那樣,越發堵心,竟顧不得太妃的體麵,罵得痛快。儀方這迴丟的,可不止是她自己的臉麵,還有皇家的臉麵呢!

    “母後,少男少女,兩情相悅,何必動怒?儀方妹妹幸虧無恙,此事從長計議吧。”申屠曄還在殿外便聽見了太後的斥責,急令侍衛抬進去,為太妃解圍。

    太後見了躺在木板上的申屠曄,不由一愣,當著兒子的麵教訓親娘,畢竟不體麵,繼而冷笑道:“曄兒,此刻隻怕不是為妹妹,是為了六王妃吧。”

    “嗬嗬,兩樁事情本是同一莊,母後先消消氣。難得孩兒進宮,母後就不瞧瞧我恢複得怎樣?”申屠曄笑著道,“躺了這些日子,要不是席南,孩兒早就發黴了。”

    他不動聲色為席南請功,太後隻當不知道,先讓太妃平身。

    申屠曄繼續道,今日進宮,一來瞧瞧母後,二來負荊請罪,自己管教不嚴,安排不當,母後該怎樣罰就怎樣罰,千萬別手軟。

    太後長歎一聲:“你這孩子——看看,怎麽辦吧。”

    申屠曄直接提議:“很簡單,辦喜事就好。一來順了儀方妹妹的心,二來保全了皇家體麵,三來不傷和氣——”

    太後氣得半死,兜兜轉轉,又迴到將儀方公主許配給一個無父無母來曆不明的孤兒?太妃偷眼望了望她的臉色,道:“我就是寧可儀方死了,也決不讓她再鬧笑話!”

    “當初有現在這份決心,也不會鬧出笑話來了。”太後譏諷道,轉而詢問申屠曄,想個怎樣妥當的法子。

    申屠曄神秘地笑笑,道:“讓儀方公主嫁進席家。”

    “席家?席北那小子逃去無蹤,怎麽抓他迴來?就算抓迴來,也不見得儀方願意,已經死了一次,難道還要再死一次?”太後說到傷心處,禁不住揩起淚來。

    儀方自小是她撫育的,儀方不懂事,她比任何人都要痛心,一聽說儀方自盡,真的嚇得牙都軟了。這孩子,平日軟塌塌的,鬧起來,簡直是如鋼似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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