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他是這樣跟你解釋的?”葉虹拍著桌子大唿小叫了起來。

    “是啊!他說那個小丫頭片子在家裏被慣得不象話,簡直是個刁蠻公主,不光跟他這樣,跟誰在一起都是勾肩搭背,粘粘乎乎的。今天讓這個請吃飯,明天讓那個請唱歌。有什麽辦法,老板的千金咱也得罪不起啊,提罪了那個小寶貝,比得罪了老板的小情人還要倒楣!”我愁眉苦臉地托著腮,惟妙惟肖地學著何立民的原話講給葉虹聽。

    當時我們倆正坐在她家那間布置優雅的小餐廳裏喝著瓦涼瓦涼的冰鎮啤酒。正是盛夏,沒有一絲風,天氣極熱,僅管屋子裏冷氣開得很足,但還是讓人覺得悶熱難捺,連漂浮在空氣裏的灰塵似乎都散發著絲絲縷縷的熱氣。葉虹養的那隻叫“莉莉”的小波斯貓沒有像以前那樣活蹦亂跳地在我們腳下抓線球玩,而是蔫蔫地縮成一團,躲在比較陰涼點的角落裏眯起眼睛閉目養神,偶爾還會像小狗那樣耷拉一下粉紅色的小舌頭,那模樣可愛極了。這樣的天氣,加上無法釋懷的重重心事,我的情緒當然不會高。

    “我說親愛的,你不是要告訴我,這種小兒科的話你也相信了吧?”葉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嘴角邊帶著一絲淡淡的諷刺。

    “你說呢?”我自嘲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表情:“當時你也在場,你也親眼看見了,你說,我是該信還是不該信呢?”

    “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何立民是怎麽想的呢,居然敢找這麽一個幼稚的借口!他是不是以為我們單純的燕子iq真在零以下啊?不錯,就算那女孩子真是他老板的女兒,但他們倆的關係正不正常,長眼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怎麽還好意思瞪著眼珠子跟你撒這個彌天大謊?”葉虹幾乎快把一張線條優美的櫻桃小嘴撇到耳朵根上了:“難怪人都說,這男人要是耍起賴來,比潑婦還難纏!”

    她搖搖頭,打開冰箱,又拿出幾瓶啤酒來。我和葉虹都是有些酒量的,她是當記者這些年練出來的,我是來自遺傳。記得剛認識何立民時,他沒有想到我能喝這麽多酒,驚得一雙小眼睛瞪得跟牛眼那麽大,嘴裏一個勁地說:“我的天,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媳婦我以後可怎麽養啊!”

    我舉起杯來,跟她象征性地碰了一下,仰起頭來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到了胃裏,人立刻覺得涼爽了起來,雖然這份涼爽很快就又被燥熱所取代了。

    我輕輕地晃動著精致的高腳杯,看著空杯壁上掛著的一層白色的泡沫,有些醉眼朦朧地笑著說:“你說得說錯,真後悔當時沒上前抓他個現形。不過,除非給當場賭在被窩裏,否則,人家提上褲子可能都不會認賬,何況隻是拉拉手這麽簡單的舉動呢!嗬嗬。”

    難得的是我現在竟然還能笑得出來。樂極生悲,悲極必樂,這話很有道理。我現在就已經悲哀不起來了。

    其實,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何立民會給我做這樣的解釋。他信誓旦旦地跟我解釋時,臉上那種毫不慌亂的鎮定,情真意切的表白,似乎事實真的就是如此。但是,他這種解釋怎麽可能讓我相信呢?如果他對那個女孩子一點好感都沒有的話,用他的話講是,“見了她就恨不得像耗子見了貓那樣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又怎麽可能用那種含情脈脈的眼神深情地注視她呢?一個人的嘴巴可能會說謊,但是,一個人的眼睛是絕對不會說謊的。再說這種眼神我太熟悉了,當年要不是因為他天天都用這種眼神當武器,我也不能沒等鬥上幾個迴合,就乖乖地舉手投降,成了他的手下敗將。那時候追求我的男孩子可多著呢,比他優秀的也不少。之所以會選擇他,隻是因為我相信,能一年如一日地用這種脈脈含情的眼神來深情地來注視自己的男人,這一輩子肯定不會輕易變心的。現在看來,是我太天真了。

    本來那天一開始,我對他的這番根本就站不住腳的狗屁解釋一直持著嗤之以鼻的態度,毫不妥協地揚言要他把那個女孩子找來當麵問個清楚,甚至想跟那些動不動就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女人們學學,撕破臉皮狠狠地吵上一架,讓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他背叛了我,傷害了我的感情,他必須要為此承擔他必須要承擔的責任。可是,就在我氣得幾乎快要把曾經設想過的離婚後所要麵對的種種惡果都通通遺忘在腦後時,不經意間,我從臥室牆上的穿衣鏡裏看到了自己神情憔悴的麵容和眼角那已依稀可見的魚尾紋,我的心像被什麽東西重重地碰觸了一下,立刻條件反射般地迴複了最初時的那份清醒。

    美人會老、愛情會冷、婚姻會舊。由於男人的審美疲勞和喜新厭舊的本性,使婚姻在帶給女人快樂和幸福的同時,也帶給了女人遺憾和無奈!最美好的年華,最靚麗的容顏,最純潔的身心,最真摯的愛戀,都已經毫無保留地一並給了身邊這個男人,而一生的傾情付出,卻往往會隨著簡簡單單的“離婚”這兩個字全部被抹煞掉,那種傷筋動骨的痛苦和刻骨銘心的傷害,相信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最致命的打擊!退一步想,就算這個女人很堅強,很獨立,經得起這種突來的變故和沉重的創傷,但是,時光無情,歲月催人老,她還有時間和精力重新找迴過去的自信和熱情嗎?最重要的是,誰又能保證離婚後再嫁的那個男人,有一天不會也犯同樣的錯誤呢?

    正如名女人張愛玲說的那樣:“每一個男人的生命中都至少會有兩個女人,一個是紅玫瑰,一個是白玫瑰。娶了紅玫瑰,紅的就成了牆上的一灘蚊子血,白的仍然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粘子,紅的成了胸口上的那顆朱砂痣。”這樣的比喻,多麽的形象,多麽的貼切,多麽的令人觸目驚心啊!

    正因為如此,僅管我的心還在尖銳的刺痛,但是,經過一番痛苦與矛盾的激烈的思想鬥爭和心理掙紮,我最後還是決定就此罷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隻要何立民是真的如他說的這般愛我,愛這個家,不願意輕易毀掉這段婚姻,並且從此以後能夠跟那個女孩子把不正常(他堅持說這是我在扭曲)的關係斷掉,我就能做到繼往不綹。從此,他還是那個大家公認的好丈夫,我的好老公,他的所作所為將不會成為“前科”,被永久地封存於我與他的感情的檔案裏。

    我知道也許是在自欺欺人,但除此之外,我別無選擇。

    “‘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能做到將老婆和情人這兩個概念分得一清二楚,既不會讓老婆抓到把柄,後院起火,又不會讓情人肆意妄為,東窗事發的男人,不但口袋裏有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銀子,還有一張能將死人說活的三寸不爛之舌和滿肚子的甜言蜜語,就像你家何立民。”葉虹表情複雜地微笑著,感慨地說:“說實話,燕子,到現在我才知道,你比我想象得要堅強得多。”

    “我不堅強又能怎麽樣?真的離了不過了嗎?”我無可奈何地笑著,笑得很苦澀:“葉虹,你沒結婚你不知道,輕易地放棄一個戀人可能很容易,輕易地放棄一個愛人卻太難了,因為婚姻涉及的麵的太廣,它不像談戀愛,隻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有時候,婚姻中是需要睜隻眼閉隻眼的。”

    我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種很富有哲理性的大道理來。婚姻中的一次突然的變故,似乎讓我一夜之間成熟了起來。也許,人隻有經曆過,才會真正地長大。尤其是感情,尤其是女人。

    “也許你是對的,燕子,婚姻不是兒戲,既然已經草率地結了,就不能再草率地離。給他一個迴頭的機會,如果真的不行,再離也不遲。”葉虹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憂心衷衷地說:“睜隻眼閉隻眼的確是維持一個婚姻的基礎,但是,如果他要求你兩隻眼都閉上時,你可就要小心了,那時,你將無路可走。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點點頭。

    是的,我當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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