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板,你跟犬養顧問是什麽關係?”小日山直登問道。


    仍沒讓座,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隻不過有了稱唿。


    林創真想拂袖而去,可他不能。


    “小日太君,你聽說過好壽保健品嗎?”林創問道。


    “聽說過,三受不了嘛。”小日山直登迴道。


    “犬養先生曾經向我索要好壽的生產配方,我沒給,但我給了他海外銷售權,同時在日租界開辦第二分廠,為他的政治訴求添點不大不小的籌碼。如果我要說跟他是朋友關係,好像有點往自己臉上貼金,但如果說我們是互相利用關係,似乎還不足以說明我們之間的親密。所以,太君要問我們之間是什麽關係,我還真不好說。”林創平靜地說道。


    “哦?”一聽這話,小日山直登想要站起來,但覺得那樣太顯得自己前倨後恭的,有失身份,所以欠了欠屁股又坐下了。


    林創的話不多,但小日山直登略一沉思就明白了,林明是借犬養健的勢賺錢,而犬養健則是為了個人和帝國利益,有意扶植林明。


    他常年在滿鐵工作,經常跟商人打交道,對於銷售權這個概念並不陌生。


    海外銷售權,就意味著好壽保健品在中國以外的市場全部交給了犬養健去經營,這裏麵水多深,牽涉麵有多廣,利益有多大,小日山直登用腳想,也能想個八九不離十。


    “林老板,請坐。”


    小日山直登臉上有了笑模樣,伸手讓座。


    林創微微一笑,道:“不不不,太君麵前,哪有我的座?”


    小日山直登身子往前一探,又問了一個問題:“林老板,你的保健品隻在上海銷售嗎?”


    “不不不,好壽保健品是富人用的,掙的就是富人的錢,隻在上海賣,能賺多少錢?南京、北平、天津、沈陽等大城市的富人可不少。”林創答道。


    “那,你是怎麽運到這些地方去的?要知道,現在可是戰時。”小日山直登問道。


    “通過水路運出去的。反正隻要是好壽的貨船,無論是海運還是河運,都暢通無阻,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起不愉快的事件。”林創平靜地答道。


    “啊?”


    一聽這話,小日山直登傻眼了。


    林明這話就等於告訴他,他林明不但有犬養健這一個靠山,日軍中的高層肯定也參與進來了。


    要知道,好壽要運往這些地方,牽涉到多少軍方勢力?如果沒有日軍高級將領許可,貨船能暢通無阻?


    不用問,林明所說的紙品廠,肯定也有這些勢力參與其中啊。


    想到這些,小日山直登後悔死了。


    他應該在林明進門之初就問這些,而不是現在才問。


    自己剛才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而且還罵了他,自己這不是找死嗎?


    得罪林明不要緊,若是因此斷了犬養健和軍中高層的財路,自己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都是個疑問。


    “林桑,請坐,請坐。”


    小日山直登再也不敢拿大了,慌忙站起來,滿臉堆笑,熱情地讓座。


    從剛才的不可一世,一下子轉到現在的熱情似火,林創都替他感到難受。


    林創很想忍下來,然後找機會告一狀,讓犬養健收拾這個傻逼。但冷靜一想,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都用得著這個傻逼,小不忍則亂大謀,還是現在就把氣出了,也省得留著氣過夜。


    對身體不好。


    打了主意,林創再也不忍了,冷冷地說道:“不不不,太君麵前,哪有我這個支那豬的座位?”


    “林桑,請原諒我的失禮,對不住啦!我收迴剛才的話。”小日山直登還真沒敢發作,而是鞠了九十度一個大躬,謙卑地說道。


    小日山直登軟了,林創趁勢就硬了。


    你硬他就軟,你軟他就硬,軟軟硬硬之間,誰也說不清。


    “小日,你剛才叫我支那豬,說實在的,我非常生氣。作為中國人,我當然明白,國家沒有尊嚴,個人就沒有尊嚴。可是,你作為日本上流人物,應該懂得什麽叫‘*****’,如何才能做到‘*****’,單憑武力征服,或者居高臨下的蔑視,你們是做不到的。在這一點上,我跟犬養先生是有共識的。可惜,你太沒有政治頭腦了。”林創撇了撇嘴角,用教訓的口吻說道。


    易蓮花聽林創叫“小日”,差點笑出聲來。


    心說:“我家先生真是個不吃氣的,你不叫太君了,好歹稱他個‘君’或‘先生’啊,最不濟也該帶上個職務,直接叫人家小日,這報複心也太強了吧?”


    想到那個字,易蓮花突地臉紅了,心道:“先生真壞!就知道幹那事。”


    小日山直登真沒想到姓林的竟敢教訓他,心裏很別扭,很想發作。


    不過細品他話中之意,似乎自己若不讓他高興,他有能力讓自己這個站長和將來的鐵路局局長幹不成,莫非他真有這麽大的能力?


    一遲疑間,卻聽林創又道:“我在建設好壽分廠的同時,還在建一座中日文化交流中心,這個中心建好之後,將由犬養先生執掌。小日,你難道還不明白這其中的政治含義嗎?”


    小日山直登又是一愣:“啊?我特麽真混,為什麽不事先了解了解林明的身份啊,要知道他犬養顧問有這麽深的關係,哪敢那麽對他啊。”


    “林桑,你們中國有句古話,宰相肚子裏能撐船,希望你不要跟我一般見識。”小日山直登徹底沒了脾氣,躬下的身子再也沒有直起來。


    看到不可一世的日本人在自己麵前謙卑地像條狗,林創得意了——盡管他知道這種快意隻是暫時的,就像打了麻藥一樣,麻醉過後,還是會疼。


    但快意一時是一時,好過一直受小日本的氣。


    “行了,我這人不愛記仇,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咱們都往前看。我希望咱們將來能成為朋友,而不是相反。”林創擺了擺手,說道。


    “謝謝林桑的寬恕。”小日山直登又鞠了一躬,直起身,親自給林創搬了把椅子,用袖子擦了擦上麵的土:“林桑,請坐!”


    媽的,識降不識哄,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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