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丹青聖手,她連個圓都畫不好。


    來到這個世界,她還勤練過一段時間的毛筆字,但是繪畫麽,就嗬嗬了,她也就幼兒園裏畫過熊貓,這項技能真地看天賦,而她偏偏沒有。


    遑論畫筆還是軟毫尖,她在腦中想得好好的,到了筆下全變形。


    丹田印記被她畫成一個圓,裏麵有條……大頭蛞蝓?頭上還頂著樹杈。


    不對,它還長著個抽象的魚身子。雲崕指著它,修長的手指都抖了:「這,這個難道是……」


    「是。」她從牙縫裏提出一字,重逾千鈞!


    是鰲魚,至少她想畫鰲魚來著,可是心裏想得明白,手上畫出來卻不聽使喚。「你就不能將就著看?」


    「待我好好參悟。」雲崕的臉飛快變紅,收起這張畫紙,三步進兩步進了屋子。


    門才剛剛關起,馮妙君就聽到了他抑製不住的笑聲。


    「哈哈哈哈——」


    他殺過鰲魚,那東西好歹也是龍屬,不管活著還是死了都威風凜凜,要是知道自己被她畫成這副模樣,不知會不會從地府衝出來跟她拚命?


    魂淡!外頭的馮妙君滿臉通紅,捏緊了拳頭。


    ¥¥¥¥¥


    印茲城的局勢越來越緊張,城裏的平民雖然沒有多少戰鬥力,官方也組織青年男子去做後勤搬運,防禦工事加做了一層又一層。


    隻從這一點,馮妙君就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嶢王廷做下的決定,看來是抵抗到底?


    近午時分,印茲城外數個方向同時傳來了魏國修行者的喊話,大意是投降可活命,頑抗到底就會舉家遇屠。


    這類喊話都用上了靈力,聲音幾乎滲透到印茲城各個角落。


    平民先前都不知道魏國發來最後通牒,現在驟然聽到這樣的威脅,有人痛罵之,有人驚恐之,有人唾棄之,有人哭泣之。


    誰不想活命?


    魏軍就是以這種方式,向嶢王廷施加強大壓力。


    馮妙君居住的這間小院,外頭的嘈雜聲一下增大了三、四倍不止。


    就在這時,房門打開,雲崕走了出來。


    「怎樣?」她也不掩臉上急切。這些年來她心心念念之事,就是解除鰲魚詛咒。


    這神情落在雲崕眼中,卻令他有些不悅。不過是靈力互享,這妮子就那麽迫不及待要斬斷跟他的聯繫?


    「不是詛咒。」他俊臉陰沉下來,「盡管與詛咒極其相似。」


    馮妙君點頭:「我喝過金枝玉露,那聖水能解一切咒厄,卻解不掉鰲魚詛咒。」


    雲崕意外看了她一眼:「燕王竟肯給你?」景順向他匯報過螺浮島上的變故,事無巨細,這裏麵就包括了金枝玉露的發賣。他當然知道最後的得主陽山君就是燕王,那麽這妮子服用的金枝玉露就是從燕王手裏得來無疑。


    馮妙君聳了聳肩:「那時我和傅靈川還沒得罪他。」


    她把自己和傅靈川並列,雲崕臉色更黑了:「如是神通,這效果也太持久。」


    修行者的神通五花八門,誰也說不出到底能產生多少奇妙效果。可是神通維持的時間有限,想持續下去可要不停地補充靈力,比如陣法結界等等。「你這圖畫得有些……」他措詞老半天,「難懂。就像陣法,線條不在其位,我不能推算其中因果。」


    他這樣說,馮妙君也能體會。陣法當中每一根線條的位置都非常關鍵,隻要稍有出錯,大陣立廢。烙在她丹田裏的印記有許多不規則線條,不似陣法橫平豎直,但講究整體性,仿佛名畫,歪上一筆,神韻立減。


    她若不能高精度一比一復刻,雲崕的確不易揣摩出門道。


    「不過麽,我倒覺得是……」


    話沒說完,他自己都猶豫了。


    可能麽?


    「是什麽?」別吊她胃口啊。


    「罷了,不可能。」他轉身就往後廚裏走。


    「喂!」馮妙君戳了戳他硬實的肩膀,「有話好好說!」


    「先燒火。」他指了指灶頭,「我就告訴你。」


    「作甚?」這傢夥又想指使她。


    「做飯。」


    「我不幹。」馮妙君睥睨他,「都什麽時候,誰還有心做飯?」外麵山雨欲來,她這裏還著緊詛咒之事,可謂內外焦急,誰還有這個閑心?


    「我。」


    「哈?」她還以為自己聽錯,卻見他不緊不慢挽起袖子。這廝居然要下廚,在強敵環繞、大戰將啟的嶢國首都?


    偏他還一本正經:「你那手下送來的吃食太差。」


    「你的腦子裏成天價裝的到底是什麽?」這種時候還沒忘了口腹之慾,那是真-吃貨。


    雲崕一笑,露出白牙:「食色,性也。」


    她沒脾氣了。


    這人取出方寸瓶遞給她:「去泉裏摸條大魚出來,簷下有風幹的臘肉,其他的,你看著喜歡就揀出來。」


    馮妙君也不知為什麽會接過瓶子,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何必費這功夫,陳大昌一會兒會送飯……」再說他們可是修行者啊,一個月不吃飯都沒問題。


    他截口道:「我告訴他不必送了。」


    「啥?什麽時候!」她怎麽不知道?


    「他早上離開之前。」他答得理所當然。


    馮妙君神情一下變得深沉。這廝用了什麽神通跟陳大昌溝通的,她怎麽沒發覺?


    不過這不是重點。


    跟雲崕嘔氣,能活活嘔出血來,關鍵是最後如願以償的一定是他,這是她從前就學得的教訓。所以馮妙君不與他一般見識,乖乖進方寸瓶裏找食材了。


    這等仙家寶貝,誰不是用來種天材地寶,也隻有他這種吃貨才會挖塘養魚吧?


    她已經很久沒進方寸瓶了,望見這裏排列得整齊又壯觀的調味料,才想起這人對吃從來一點也不肯將就。


    馮妙君很快就出來了,手裏拎著一尾黑魚,一條臘肉,兩截鮮筍。


    將這些都丟給他,她就自顧升火去了。


    雲大國師居然要親自下廚,這一幕真是百年一見,馮妙君不想錯過,一邊鼓動風箱,一邊偏頭去看。


    雲崕一刀剁下魚頭,不管魚身還在跳動,接著就橫過刀鋒去片魚,動作幹脆利索如行雲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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