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禦醫已經離開了,隻有那些狗仗人勢的奴才還在那裏唾口大罵,「你懷裏的小雜碎死了罷?勸你也別救了,便是活下來也不過是個野種罷了。」


    「若我是你,便趕緊去長公主府去。今日世子殿下大婚,正給你們這些下賤的人發銀錢呢!」其中一個小廝麵帶譏諷的說,「還不快抱著你的死孩子滾,省的站髒了我們的地方。」


    連枝兒顫抖的去看自己懷裏的阿空,唿吸幾乎越來越微弱,但漆黑如瑪瑙的眼睛已經睜開了,隻看著連枝兒。


    剎那間她的心如同被撕裂了一般,錐心刺骨的疼。


    「娘一定會救你的,一定會救你的……」她的聲音顫抖著,似乎是對阿空說的,又似乎是對施染說的。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熱鬧繁華的上京,掛著無數的燈籠,映襯著護城河波瀾的水紋,恍若人間仙境。


    所有人的臉上都是充滿著歡喜的,也隻有她的眼中是無盡的絕望。


    她站在街上,京城的路她十分的熟稔,東邊是去長公主府的路,西邊卻是去施太傅府上的。


    遙遙的看見長公主府內,卻見燈火璀璨,竟勝過皇宮,那燃著的煙花,竟將大半個上京都照的明亮了。


    她還是轉身往施府而去,相比長公主府的熱鬧繁華,施府顯得萬般的岑寂。


    等她到了的時候,卻見守門的小廝正站在台階上,遙遙的看著長公主府的熱鬧景象,不時指指點點的說些什麽。


    她走上前去,急道,「施染呢?我要見她?」


    兩個人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又見她懷裏還抱著一個孩子,不由得目瞪口呆。「你是誰?」


    連枝兒趕緊將那長命鎖拿了出來,交到了那小廝的手裏,急道,「我叫連兒,施大學士見到了,自然會明白的。」


    「姑娘得要等一等了,我家大學士已經離開京城辦差事去了,過兩日才能迴京。」施府的小廝十分的有禮,連說話也是恭恭敬敬的,「不如姑娘留下帖子,大人……」


    連枝兒再也不等他們說下去了,轉身便往長公主府的方向跑了過去。


    她纖細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長街之中。隻剩下目瞪口呆的小廝。


    那小廝看著手裏的長命鎖,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的處置,而就在這時,卻見落棋正從院子裏出來出來,似乎十分的歡喜,一邊走著嘴裏還一邊哼唧著曲子。


    「什麽東西?」落棋眼見,一下子便瞧見了。


    那小廝忙將長命鎖給遞了上去,「適才有個抱著孩子的女人來找公子,聽聞公子不在,丟下東西便走了,還望您將這東西交予公子。」


    落棋不由得皺眉,怎麽可能有女人抱著孩子來找他家的大人,施染的德行他是一清二楚的,怎可能讓女人抱著孩子尋上門來。


    「那女人可說叫什麽了嗎?」


    「好像叫什麽……」那男人沉思了一會,似乎才想起來,「叫連兒。」


    落棋隻感覺不可置信,那個女人怎麽就陰魂不散了?她不是死了嗎?怎麽又好端端的冒出一個孩子來。


    落棋隻感覺腦袋上挨了一棍子,良久才咬牙道,「今日的事情你絕不能跟大公子提起,你隻將這件事爛到自己的肚子裏。」


    *******


    長公主府內,卻見帳舞蟠龍,簾飛彩鳳,金銀煥彩,珠寶爭輝,沒有一處不是極為奢靡的。


    此時阮祿已經酒過三巡了,言侯見他喝酒如同填海似的,也不見醉,便不由得擔憂起來。畢竟這是他大喜的日子,他自始至終沒有露出半點的笑意來。


    便是出殯時候的臉色,都比他現在的強上百倍。


    言侯便讓人送阮祿迴新房去了。


    他踉踉蹌蹌的迴到了新房裏,卻見屋內紅燭高燃,幾個喜娘滿臉堆笑的候著,見了他好似有說不盡的討喜的話。


    看著她們一張張諂媚的臉,阮祿不由得酒氣上頭,怒道,「都給本世子滾出去。」


    這大喜的日子誰不是討著吉祥的話,偏生在阮祿這裏碰了一鼻子的灰,卻隻得裝著膽子道,「世子殿下,合巹酒還未……」


    阮祿已是勃然大怒,「都給本世子滾。」


    眾人如同鳥獸一般四散出去,隻留下坐在床榻上的女人了。


    阮祿並未理會她,隻是坐在桌子前,一邊吃著桌上置放著的各種喜餅,一邊灌著佳釀。


    而坐在床榻上的女子,卻慢慢的掀開了自己的蓋頭,輕移蓮步慢慢的走了過來。


    鳳冠霞帔下,傅雲凰的臉上噙著淡淡的笑,隻是那笑容帶著幾分的冰冷和狡詐,像是一隻虎視眈眈的算計著獵物的狐狸。


    「怎麽自己掀了蓋頭?沒想到傅家的千金小姐竟也時候這般的不懂規矩。」他冰冷的笑著,臉上卻分明帶著嘲諷之態。


    「反正世子殿下也絕不會掀開,我又何必白白的等一夜呢?」


    阮祿又猛地灌了一口酒,聲音裏滿是譏誚,「你果然看的明白,以後放聰明些,這世子妃的位置便是你的。」


    「妾身很聰明。」傅雲凰不由得笑了起來,「而且知道您在咱們的大婚之夜這般的傷神,是為了那個叫連兒的女人罷。」


    阮祿冰冷的看著她,「若是不想今晚死了,便管好你的嘴,永遠別在本世子的麵前提起那個名字。」


    傅雲凰還是看見了他眼中的痛楚,不由得笑了,「天下的女人誰不嚮往著嫁給世子殿下和施染,可你們卻從未鍾情過任何一個女子,竟不知這北涼的女人有何等的本事,竟讓兩位龍駒鳳雛的人物,為她這般的黯然神傷。」


    他果然暴跳如雷,一把將滿桌子的盤子和酒壺全部掃在地上,然後惡狠狠的道,「看你是不想活著了。」


    他伸手卻掐住了她的脖子。


    傅雲凰的眼底帶著幾分的恐懼,眼前這個男人真的什麽事情都能做的出來。


    他的手指扼住她的喉嚨,她的手在空中胡亂的晃動著,眼看著便要香消玉損了。


    而就在這時,卻聽「篤篤篤」的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旋即侍衛的聲音傳了進來,「世子殿下,適才府邸裏進了賊人,您可瞧見了?」


    侍衛的聲音讓他慢慢的恢復了理智,眼看著傅雲凰被自己快要掐死了,這才鬆開自己的手,任由著她像是柳絮一般跌坐在地上,拚命的喘息著。


    他冷聲道,「你們都是吃幹飯的不成?連賊人都能放進來!」


    那侍衛忙道,「是個抱著孩子的女人,非要進府找您,眾人攔不住她,她竟趁亂跑進府邸來。」


    阮祿皺了皺眉,抱著孩子的女人?這可是跟他八竿子打不著的,為何非要見她。


    施染冷冷的掃了一眼傅雲凰,這才轉身出去了。


    然而他才出了屋子,卻見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卻見迎頭跑過來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滿身的破爛的衣衫,頭髮亂的跟一堆的枯草似的。


    「什麽人?」他冷喝一聲,罵著那侍衛,「還不快將她打死!難道還要本世子親自動手不成?」


    誰知他的話音剛落,那瘋子似的女人卻撲到了他的麵前,嘴裏喊著,「阮祿。阮祿……」


    那熟悉的聲音,幾乎成了他每夜的夢魘,而現在他竟真真切切的聽到了,頓時麵露詫異,「是你?」


    她竟然還活著。


    那女人停在了她的麵前,將一個繈褓送了過來,「孩子,你救救我的孩子。」


    阮祿隻接過來,看著繈褓中奄奄一息的孩子,好似悶頭挨了一棍子,雖酒意全都消了,但整個人卻還是懵的。


    他這才看清楚了,那亂糟糟的頭髮後,藏著的滿是泥汙的小臉,他認識那雙漆黑靈動的眼睛。


    「是厥逆之症,孫禦醫能救他。」連枝兒的眼中滿是哀求和絕望,「他就快死了,你快救他啊……」


    她說完這句話,虛弱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了,隻倒在了地上,竟人事不知了。


    那侍衛在一旁瞧的是目瞪口呆,阮祿見她倒在地上,又瞧著奄奄一息的孩子,急吼道,「將孫禦醫給我找來,快……」


    那侍衛領命剛要走,又聽阮祿帶著顫抖的聲音傳來,「還有哪個大夫未離席,都給本世子叫來。」


    外麵鬧得這樣的厲害,屋內的傅雲凰豈能不知。


    她隻匆匆忙忙的走了過來,卻見阮祿懷裏的孩子,還有連枝兒那張熟悉的臉,頓時日墜深淵。


    很快便匆匆忙忙的來了兩位大夫,那孫禦醫一來便認出了連枝兒,不由得心下疑惑,趕緊將阮祿懷裏的孩子接過來一看。


    「了不得了。竟是厥逆之症,得趕緊施針才是。」說完他隻管往四周瞧,隻想盡快找個屋子。


    他們正在喜房的門口,但孫大夫怎麽敢進。


    而就在這時,卻見阮祿已經抱起來連枝兒,匆匆忙忙的往屋子裏走,「來這裏。」


    傅雲凰剎那間變了臉色,但也沒有阻攔。


    情急之下施染將連枝兒安置在喜榻上,繡著鴛鴦的紅錦緞的被子被他一併扯開,將連枝兒輕輕的放了進去。


    那孩子卻被孫禦醫安置在外間的榻上。


    阮祿一時間顧了這邊顧不了那邊,但很快孫大夫便給那孩子施針了。


    很快又有大夫給連枝兒瞧,隻診了脈,便鬆了口氣,隻恭恭敬敬的道,「夫人身子要虛了,也不知幾日未吃未睡了,隻灌些細粥,讓她好生的歇息。」


    他緊緊抽著的心這才勉強的放下,好似重新活了過來一般。


    阮祿又去了外間,卻見那孫禦醫已經施完針了,用帕子擦著臉上的汗珠。


    「孩子——」他的聲音一頓,「如何了?」


    孫禦醫忙迴稟道,「令郎的厥逆之症並非一朝一夕的便能好的,得施針半月,還得用些藥,慢慢根治才是。」


    「什麽令郎?!」聽到這話的阮祿隻覺怒火中燒,「你胡說什麽。」


    「微臣不過是瞧著這孩子實在是太像殿下了,又得了皇家才有的舊疾,這才失言。」孫禦醫已經跪在地上,滿臉的畏懼。


    阮祿似乎預感到了什麽,一下子掀開那紗幔,卻見床榻上的的孩子,那張小臉已經被擦的幹幹淨淨了。


    而那孩子雖小,但眉眼人覺得萬般的熟悉。


    這是很奇怪的感覺,就像是自己的眼前擱置著一張銅鏡,照見的是自己。又分明不是自己。


    他良久才用沙啞的聲音,艱難的道,「你這個蠢女人,竟連同著他一起騙我。」


    阮祿慢慢的將孩子抱起,孩子痛苦的哼了幾聲,十分的痛苦。


    「怎麽他身子還這樣的冷,你這不中用的東西!」阮祿瞧著懷裏的孩子,隻恨不得自己替他承受所有的罪。


    孫禦醫擦了一把冷汗,隻無奈道,「小公子病的實在是太厲害了,若再晚上半個時辰,便是華佗在世,也無力迴天了。」


    阮祿卻不由得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如今想著依舊是心有餘悸,若是這個孩子有什麽好歹,他絕不會原諒他們的。


    「退下去寫藥方子罷。」阮祿吩咐道,「隻管用最好的藥,若他的病加重半分,本世子便要了你的腦袋。」


    「是。」孫禦醫已經嚇的臉色慘白了,趕緊匆匆忙忙的走了。


    屋內頓時安靜了起來,隻有繈褓中的孩子,發出微不可聞的唿吸聲。


    瘦小的孩子微微的動了動,靠在了阮祿的胸口處,慢慢的睡著了。


    而就在這時。卻見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旋即是長公主帶著暴怒的聲音,「阮祿,你竟將一個野女人放到喜房裏來,反倒將新婚的髮妻趕出門去,天下人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話音剛落,卻見長公主滿臉怒氣的走了進來,而她身後跟著的卻是眼角含著淚的傅雲凰。


    阮祿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擱置在榻上,然後慢慢的走了出去。


    「母親,他不是什麽野女人。」他低聲道,「是我的女人和兒子。」


    剎那間長公主和傅雲凰都變了臉色,卻見她掀開紗幔進來,待瞧見病榻上的孩子的時候,頓時眼中火星亂迸。


    傅雲凰的臉上先是詫異和愕然,旋即露出了冷笑,好似隻想袖手旁觀的瞧著這場好戲罷了。


    「何時的事情?」長公主氣的臉色慘白,說不知她最厭惡的便是妾室還有庶子,這些年駙馬爺在外麵的女人,還有藏起來的私生子,哪個不是遭了她的毒手了。


    阮祿的目光漸漸的頹軟了下去,「奉皇命治理水患之時,當初陪在兒子身邊的便是她了。」


    「原來如此,果然是我的好兒子,竟連我這個親生的母親也要矇騙。」長公主已忍不住的聲音裏帶著譏諷,「那這孩子又是怎麽迴事?」


    阮祿咬了咬牙,卻還是迴道,「我走的時候不知她已有身孕,如今既已經生了下來,尋了過來,還請母親給她一個容身之地。」


    「容身之地?」長公主麵露怒意,「這樣的女人分明是個不安分的,哪日來不好,偏生的是今日,若非我千百計的和雲凰替你瞞著,隻怕你都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


    阮祿已經跪在地上,而傅雲凰見狀也忙跪在了他的身邊。


    「還請母親息怒。都是兒子不孝。」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親究竟是個多麽狠心無情的人,尤其是想到父親那些慘死的女人的時候。


    「要我息怒也可以,將這孽子即刻殺了,將這女人也一併處死。」長公主臉上卻是壓製不住的憤怒,「如何?」


    「母親恕罪!」說話的卻是阮祿身邊的傅雲凰,卻見她眼圈含著淚,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這孩子畢竟是夫君的骨肉,您叫夫君如何捨得?還請母親憐憫,將這孩子交給我撫養,將來亦是咱們府邸的長子長孫。」


    阮祿深知身邊的女人不過是趁火打劫罷了,但這是唯一能護住自己兒子的法子。


    「求母親成全。」阮祿隻得咬牙同意了。


    長公主走過來。將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傅雲凰給攙扶了起來,忍不住嘆道,「我沒有選錯,果然是個識大體的女人,難得這樣的賢良,便將這個孩子交予你就是了,若是旁人誰敢有半句的閑言碎語,我便饒不了他們。」


    「媳婦愧不敢當。」傅雲凰忙道,「在家裏母親教過我,無論如何,一定要為夫君著想。」


    「嗯。」長公主摸著她的手,眼中更多的是讚許。然後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阮祿的身上。「那個女人你打算如何處置。。」


    「兒子想將她留在身邊,給她一個名分。」


    「荒唐,」長公主自知不能太為難自己的兒子,但畢竟今日傅雲凰可是受盡了委屈,便冷笑道,「在長公主府裏,可容不下什麽侍妾。你是個聰明的人,知道該怎麽解決這麻煩,別讓我親自動手。」


    說完長公主便拂袖而去了。


    而此時喜房內的紅燭已經燃燒了大半,蠟油如拋珠滾玉一般的往下掉。


    傅雲凰先來帷幔走了進去,瞧著床榻上那瘦瘦小小的孩子,嘆道,「竟沒有一處像連兒那丫頭的,真是可惜了她那雙極美的眸子。」


    北涼人的眸子比中原人的深邃,瞧著也跟漂亮。


    連枝兒長得卻像極了她的母妃,她的母妃是北涼出了名的美人。


    她已經伸手將繈褓中的孩子抱了起來,然後笑著道,「這喜房便留給世子殿下和您的心上人罷,我自會找人安排住處。」


    阮祿看著滿臉虛偽的女人,即便生的再美,卻終究是個蛇蠍心腸的人。


    「別碰這個孩子。」阮祿的眼中帶著無盡的冷意和殺意,「他若有什麽好歹,本世子便要了你的腦袋。」


    「放心,這孩子也是殿下的骨肉,我豈敢謀害。」說完她抱著孩子轉身出去了,然後吩咐著人去找個奶娘過來。


    阮祿從未覺得這般的疲乏過,甚至竟覺得自己走投無路了一般,這是他一身從未有過的感觸,而就在他的大婚之日,他竟生出這樣的感覺。


    等他迴到了內屋,有些心煩的看著那數十根大紅喜燭,還有那刺眼的喜字。


    他吩咐丫鬟雲豆兒打了一盆溫水進來,然後他竟親自擰幹了帕子,替連枝兒擦拭著身上的泥土。


    等他拉開她的衣袖,卻見手腕上盡是青紫的痕跡,還有人踹下的腳印子。


    尤其是那雙腳,竟被磨得滿是傷口,連襪子都被染透了。


    這些時日她究竟受了多少的苦,而他又在做什麽,一想到此處,他隻覺心如刀絞。


    「留在我身邊罷。」他的聲音裏帶凝重,「無論如何,本世子也絕不會再放開你了,誰也不能將你從本世子身邊帶走,誰也不能。」


    ————


    連枝兒不知睡了多久才醒來的,她隻感覺一直有人往她的嘴裏灌著流食。


    還有人不斷的在她的耳邊說著什麽,但昏迷間她什麽也聽不見。


    直到她醒來的時候,即便睜開了眸子。眼前卻還是模糊的一片,良久才恢復了清明。


    「你醒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她的耳邊傳來,好似重重的鬆口氣一般。


    連枝兒轉過頭去,卻見竟是一身大紅喜服的阮祿,但他的發冠有些鬆散,衣衫也十分的褶皺,倒像是許久未曾換洗了。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她緊張的坐起身來,四周的瞧著,隻想找到自己的孩子。


    「咱們的孩子已經沒事了,孫大夫已經替他治好了。」他安慰著她,聲音裏卻是無盡的溫柔。


    「不,那是我的孩子。」她有些著急的說,「是我的。」


    「是咱們的。」他一雙漆黑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為何你要這般的瞞著我?放心,我以後會好生的待咱們的孩子的。」


    連枝兒也不想跟他分辨了,畢竟那個孩子生的那樣的像他,任誰看一眼都會明白的。


    「我睡了幾日了。」她有些急迫的問。


    施染告訴過她,阮祿成婚那日,北涼人便會進京的,她一定要迴到北涼去。


    「你一睡便是三日,本世子可擔憂的很。」他似乎重重的鬆了口氣,「你這丫頭,沒有讓人省心的時候。」


    「把孩子給我,我要去找北涼人。」她猛的從床榻上站起來。但因為身子太虛弱了,她腳下一軟,幾乎險些栽倒在地上。


    阮祿一下子將她扶住,聲音裏已經滿是怒意,「你還想著離開這裏?」


    「我要迴北涼,我要迴家。」她的眸子裏滿是淚珠,手指也死死的攥著阮祿的衣衫,「求您放我們離開這裏罷。」


    阮祿滿腔的暖意剎那間如同潑了冷水,「你憑什麽覺得本世子會將自己的孩子送到北涼去,你是瘋了不成?」


    她猛地推開了她,但因為身子太虛弱了,頓時如同柳絮一般往後退了幾步,勉強才站穩了。


    「我要去找阿空,我要去找阿空。」她口中隻有這一句話,好似魔怔了一般。


    「阿空?」阮祿念著這個名字,眉宇緊緊的皺著,似乎半點也不喜歡,「為何起這樣的名字?」


    連枝兒被他扯住,半點也動彈不得,隻說道,「連空冬雪明如洗,他生在第一場大雪裏。」


    阮祿臉上頓現怒意,連枝兒什麽樣的才學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背出來的詩句拿著指頭都能數的過來的。想來這個名字竟是施染給起的。


    他不由得惱羞成怒,「是不是若是孩子不生病,你這一輩子也不會讓本世子知道他的存在?」


    連枝兒搖著腦袋,一滴滴的淚滾落了下來。


    「告訴本世子,是不是你先去找了施染了,因為他不在京中,你才來找本世子的?」他的聲音很冷。


    連枝兒沒有迴答,但也沒有否認。


    而阮祿已經徹徹底底的明白了。


    他不由得想起孫禦醫的話來,若是再晚上半個時辰,這孩子的命就保不住了。


    而這一切都是施染和連枝兒所害的,兩個人的自私竟險些害死了他的兒子。


    阮祿眼中的恨意越來越濃,「你就這般的想要離開本世子麽?」


    連枝兒被他眼中的厲色給嚇住了,但她知道,若自己再不走,便隻能留在他的身邊了,再也迴不到北涼了,而施染一定在尋找她。


    她明明留了玉佩的,為何他還不來尋她,他答應過要送她迴到北涼的。


    阮祿扳住她纖細的肩膀,讓她直視著自己的眼睛,然後用冰冷和殘忍的聲音慢慢的道,「別做夢了,本世子的孩子已經交予世子妃撫養了,你以後便是死,也要留在本世子的身邊,永遠別想迴到北涼去。」


    「不,連枝兒痛苦的哀嚎著。」她看著他,「你知道傅雲凰是什麽人,怎麽能讓她來養著孩子,你怎麽這麽狠心?」


    「本世子比不得你狠心。」他的眼中幾乎迸出火來,「你要走可以,本世子放你離開,隻要你將孩子留在這裏,你真的捨得嗎?」


    一行行的淚珠從她的眼眶劃過,她臉上卻是無盡的絕望,過了良久,她才慢慢的道,「好,我走,阿空留在這裏。」


    她什麽也不在乎了,留在他的身邊,她隻覺死路一條而已。


    「好,果然是個狠心至極的女人。」阮祿笑著,眼中卻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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