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吳軍沿黃河紮下了聯綿數裏的營寨。


    同時發動民夫花了一夜工夫將15門大炮搬上山頂,構築簡易炮位。


    天亮時分,


    炮兵觀察哨通過黃銅炮瞄儀和千裏鏡,結合射表,報出了一串數字。


    1刻鍾後,


    炮聲響起。


    炮彈越過洶湧的黃河,落入對岸的蘭州城內,煙塵騰起。


    山腳下,吳軍步兵歡聲雷動。


    一邊端著飯碗,一邊議論著炮擊效果。


    ……


    山頂風大,視野好,冷卻好。


    炮手們忙的熱火朝天,將一發發炮彈砸入對岸的蘭州城。


    炮聲不絕,間歇冷卻。


    蘭州城內,黑煙滾滾。


    中彈的屋子瞬間垮塌,守軍傷亡也不在少數。


    馬氏家族排行老二的西涼國相,馬青載躲在城牆垛口後,睚眥目裂,眼睛血紅。


    “反擊,開炮啊。”


    “國相大人,我們的大炮夠不著啊。”


    馬青載惡狠狠的一腳踹翻炮手,蹭蹭跑下城牆,找到西涼國尉虎山九,商議對策。


    ……


    西涼的國事,是馬家和虎家共同主持。


    倆家對著神明約定,擊退吳軍之後,根據戰場功績大小,決定誰當國主。


    一姓當國主,另一姓就做宰相。


    總之,虎馬共天下。


    西涼國內部確實很團結,倆姓倒是頗有江湖義氣。麾下號稱百姓300百萬,戰兵8萬。


    但是,西涼的軍事技術終究是落後時代太久太久了。


    他們極度缺乏近代化火器作戰的經驗,唯一懂點行的馬青樹還被圍困在了寧夏鳴沙堡。


    這也和清廷的一貫的火器防範策略有關。


    ……


    “國尉,現在怎麽辦?”


    “死扛。”


    “就這麽被人轟?”


    “讓他轟,隔著黃河,他就是把蘭州轟成爛慫又咋樣?他的兵能過來嗎?”


    話音未落~


    城內響起唿喊:“救火啊。”


    炙熱彈!


    一顆顆燒紅的鐵球落入城中。


    多處起火,火勢在風力的加持下漸漸擴大,朝著火藥庫蔓延過去!


    士兵們發瘋般從井裏提水,救火。


    ……


    一顆炙熱彈命中馬廄引燃了幹草。受驚的戰馬群胡亂奔跑,一路撞飛街道上救火的人群。


    轟!


    火藥庫殉爆了,蘑菇雲直衝雲霄!


    馬家和虎家都驚呆了。


    踏馬的剛開戰就打成了這慫樣?就因為對岸白塔山那些能轟4裏半的大炮!!


    ……


    除了火炮,吳軍還動用了火箭彈!


    隨軍的民夫們將50支重型火箭彈搬上山頂,


    2個臨時趕製的發射架,依次發射。


    咻咻咻,一顆顆尾翼火箭彈騰空而起,精度一如既往的迷茫,東一發西一發。


    甚至有火箭彈落在黃河裏炸起壯觀的水柱。


    林淮生感慨:


    “要是咱們的火箭彈能夠保證精度的話,將改變戰爭的形態”


    旁邊的參謀低聲道:


    “軍工署也就勉強解決了發射架的自爆率,估計一時半會突破不了。”


    “林帥,可以進攻了嗎?”


    “嗯。”


    ……


    老規矩。


    降兵先上,交納投名狀。


    然後是派遣軍甲士,最後才是正規軍。


    大清雖然亡了,但是大清的優秀傳統不能丟棄。


    八旗降兵低著頭舉著盾,衝上浮橋。


    對麵,箭矢嗖嗖飛來。


    偶爾有人因盔甲縫隙處中箭,慘叫著墜入黃河,以這段黃河的迅猛流速,落水者必死無疑。


    北岸。


    吳軍火槍手以連為單位,列陣。


    “槍口抬高10度。”


    “1連,放。”


    “2連,放。”


    ~


    10個連隊滑膛槍方陣輪流齊射,跨射對岸敵軍。


    對岸的弓箭手開始惶恐,到底敵人用的什麽火槍能隔著黃河射擊?


    ……


    “炮兵,壓製對岸。”


    吳軍30門加農炮,一字擺開猛轟對岸。


    此刻。


    蘭州城上的大炮也終於有了發揮的機會,一發發炮彈砸向浮橋。


    在橋上的炮灰們吃不消了,箭矢和炮彈亂飛。


    落水者好似下餃子。


    第一次渡河進攻行動,未遂。


    死傷八旗降兵150,派遣軍90餘。天兵,0傷亡!


    目睹此幕,


    白塔山頂的大炮默默地調整了炮位,不再轟擊城內,而是壓製城牆。


    觀察哨站在山頂邊緣,透過千裏鏡望著城牆騰起煙霧,碎石瓦礫籠罩敵人身影,炮車傾覆,狼奔豕突。


    心中暢快無法形容。


    贏!


    ……


    呲~


    一桶涼水潑在覆蓋炮筒的毛氈上,瞬間,大團水蒸氣騰起。


    炮手手持浸過水的鬃刷懟入炮膛,整門大炮就像是剛出爐的包子,白霧蒸騰。


    炮長用手掌試了一下炮尾,大吼:


    “繼續裝填。”


    早就在待命的炮手,立即塞入絲綢藥包,用推彈杆懟到底部。


    另一炮手捧著圓球炮彈滾入炮膛。


    炮繩一拉,燧發機成功激發,大炮猛烈後退。


    ……


    西涼軍恐懼了。


    他們開始縱火,燒毀浮橋。


    浮橋很關鍵,搭建不易。


    最主要的是,不能讓大火燒融了鐵索。


    “衝啊。”


    十幾名八旗輕裝敢死隊拎著木桶衝向正在燃燒的浮橋那一端,舀水滅火。


    取黃河水,滅浮橋火。


    不時有人中箭栽入黃河,瞬間被浪頭淹沒。


    浮橋南端,水線以上部分全部被焚毀,底下的羊皮木筏也有部分損壞。


    吳軍花費了半個時辰,才用木板勉強修複。


    浮橋,幾乎和黃河水位齊平。


    所剩無幾的敢死隊員和烏泱泱的派遣軍甲士,興奮的嚎叫著踩著浮橋,抵達南岸。


    ……


    所有人都知道,戰局已經沒有疑問了。


    接下來隻是時間問題,以及傷亡多少的問題。


    林淮生心中釋然,輕聲囑咐:


    “步兵,過河。”


    “先圍城,後進攻。昭告全軍,此戰,不要俘虜。”


    “是。”


    每一刻鍾,就有1個步兵營抵達南岸。


    火炮無法過橋,所以,部分輕步兵扛上了抬槍彌補火力。


    半個時辰後,終於完成了對蘭州的合圍,基本封堵了出城道路。


    忙著補充彈藥,列陣準備。


    白塔山頂,炮聲稀疏。


    但依舊有零星炮彈落入城中。


    國尉虎山九陣亡,被一顆炮彈砸死了。


    在廝殺聲中,馬青載宣布登基成為西涼國第一任國主,下達了他的第一道旨意也是最後一道旨意:死戰。


    ……


    下午時分。


    吳軍基本完成了破城的準備工作。


    林淮生很詫異,敵人居然沒有選擇一點突圍?西涼軍血性如斯?


    不過,對己方來說是好事。


    吳軍擅長砸硬骨頭。


    “林帥有令,攻城!”


    “殺,殺,殺。”


    吼聲如黃河洶湧,甲士們手持長槍,腰挎佩刀,從局部垮塌的蘭州西側磚包土坯城牆缺口入城。


    西涼國的百十名弓箭手趕到,企圖以箭雨封堵缺口,2輪箭後,就被兩翼的吳軍抬槍轟退。


    ……


    剛登基不到1個時辰的西涼國主馬青載,手持刀盾,赤膊上陣。


    “憨娃們,拿起你們的刀槍,殺。”


    “殺死外麵這幫驢曰的。”


    正如他們的祖先~三國的西涼軍、闖王的老營、孫傳庭的秦軍、清廷的陝甘綠營!


    蘭州城內3萬多士兵都是兇悍之徒。


    戰死沒什麽大不了的。


    死也要多殺幾個。


    什麽突圍?什麽迂迴?什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西北漢子統統不知道,就一個字,比狠!


    ……


    派遣軍甲士入城之後,立馬就遭遇了黑壓壓的彎刀勇士反複衝擊。


    全靠裝備優勢硬頂。


    廝殺2刻鍾,甲士們手裏的長槍折損大半,拔出腰側的佩刀猛砍。


    又是1刻鍾,佩刀砍到卷刃,隻能當鋸子拉。


    麵前,屍體堆疊。


    率先入陣的500派遣軍陣亡200,雖然板甲不懼利刃,但扛不住鈍器擊打。


    缺口處搏殺之慘烈。


    令人心悸,令人震撼。


    ……


    不過,隨著吳軍輕步兵控製了部分城牆還有周圍屋頂。


    西涼軍的傷亡就變得極其恐怖。


    一名甲士透過麵罩縫隙,望著前方街巷衝出了一群手持刀盾的敵人。


    身後,


    抬槍特有的沉悶槍聲響起。


    對麵之敵瞬間飆出血花,慘叫倒地掙紮。


    抬槍的鐵砂對於無甲之人的傷害太大了,團戰無敵。


    感謝大清,一直防範西北綠營。


    火器摳摳索索、盔甲更是吝嗇。


    西涼國一直未能擁有數量龐大的火器,更未曾培養起熟練的火器戰術。


    他們依舊崇尚騎兵衝殺,刀盾破陣。


    ……


    趁著戰事稍緩和,一隊火槍兵替不方便彎腰的甲士們從地上撿起武器。


    每人,手持兩把敵人的彎刀。


    彎刀對彎刀。


    一路橫推。


    火槍手則緊隨其後,冷熱配合。


    城牆上的抬槍小組專門轟,在附近出現的敵軍弓箭手,一轟一個準。


    ……


    1個時辰過去了。


    城內依舊殺聲震天。


    林淮生頗為詫異,堅持要爬上城牆觀看戰況。


    透過千裏鏡,他看到了令自己詫異的一幕!


    整個蘭州城,處處燃燒,處處廝殺。


    以至於,


    己方的攻擊鋒線停滯不前,銳氣消耗殆盡了。


    誰能想到,已是困獸的敵人還敢如此玩命呢?衝在最前麵的那批派遣軍已經疲憊的揮不動兵器了,體力嚴重透支。


    每間屋子,每條巷子都在血戰。


    “林帥,要不緩緩吧?”


    “是啊,不如先撤下來,四麵圍城。等對岸的輕炮拆下來拉過河,讓白塔山重炮繼續轟。”


    ……


    林淮生舉著千裏鏡俯瞰了一圈,丟給一旁的參謀。


    “一鼓作氣,日落之前必須殺穿蘭州。本帥,帶衛隊衝陣。”


    “林帥,不可啊。”


    然而,


    軍官和參謀們的勸告,打動不了林淮生。


    他連滑帶溜,從缺口下了城牆。


    “給本帥備甲。”


    一套血跡斑斑的板甲,來自某個派遣軍傷員。


    ……


    隨著傳令兵高舉小紅旗,縱馬狂奔,高唿:


    “林帥親自披掛上陣,西征軍所有將士聽令,今日,滅西涼。”


    瞬間,


    軍心振奮!


    歡唿聲甚至壓過了城北黃河之洶湧。


    林淮生對板甲上的血汙和碎肉毫不在意,在倆名士兵的配合下現場穿甲。


    馬鞍山重工出品的最新式板甲,除了極少數輕巧靈活部件依靠人工,其餘部件采用了自由鍛、模鍛、胎模鍛相結合的成熟技術。


    產量迅速抬升,成本應聲而落。


    穿戴不易,需要幫忙。


    各種皮扣固定。


    1刻鍾後~


    林淮生接過那頂血淋淋的頭盔,扭頭盯著站在一側搶奪浮橋僥幸生還下來的幾十名八旗敢死隊。


    “隨本帥再殺一陣!本帥親自保舉你們出旗!”


    眾八旗降兵齊刷刷跪地。


    高唿:


    “奴才遵命。”


    ……


    3顆竄天猴上天,總攻開始。


    喊殺聲響徹雲霄。


    城外的3000吳軍全部入城,雪亮的刺刀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執行最後的撲殺。


    林淮生這一路從西城門,沿主街殺入,一路銳不可當。


    主帥親自衝陣,衛隊必須玩命。


    一路砍砍砍。


    進攻隊形好似箭頭,重甲士居中,輕甲士兩翼。


    隨後,兩翼是手持短銃和佩劍的輕步兵,中間簇擁著抬槍小組。


    最後是上好刺刀的火槍縱列。


    ……


    街口,一群粗布衣裳的漢子衝來。


    林淮生熱血沸騰,很久沒有親自殺敵了。


    他揮刀格擋住對手劈來的刀鋒,一旁的衛兵跟上,一刀捅穿敵腹。


    林淮生感受到對方無力,輕鬆蕩開他的大刀,一刀揮向脖頸。


    紅霧漫天~


    大刀和頭顱一起落地。


    刀客殺人,沒有花哨。


    出刀就要見血。


    當年師傅的教誨曆曆在目:三刀砍不死對手,你就要死了。


    ……


    1個時辰後,蘭州城逐漸恢複平靜。


    腥臭和血汙嗆人口鼻。


    到處都是屍體和丟棄的武器。


    城牆、街道、院落、窗口、門外,水井,屍體以各種古怪的形態存在。


    吳軍士兵散開,一路用刺刀捅過去。


    林淮生丟掉已汙穢不可聞的頭盔,佩刀劃過一杆西涼國旗緞麵,用刀尖挑起半塊破布,默默擦拭臉上血汙。


    像一塊抹布,隨手丟棄~


    西涼國,亡了。


    幾十名入城的八旗降兵此時僅剩9人,他們對林淮生敬畏好似天神。


    主帥帶頭當先鋒,好似大清開國那些年。


    忠!誠!


    ……


    日落之前,鳴金收兵。


    吳軍陣亡4200人,重傷1300人,輕傷2500人。


    進攻蘭州的這一路折損過半。


    戰績是斬殺6萬餘人,將西涼滅國。


    正如戰前所下軍令:


    不要俘虜!


    士兵們敦促千餘名不曾抵抗的城中百姓,清理戰場。


    收屍和挖坑掩埋工作持續了半個月,春天,氣溫升高,臭氣熏天。


    第1軍團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彈藥消耗殆盡,傷員眾多。


    林淮生一麵報捷,請求增兵,一麵派遣在原地休整多日的第8軍團和輕騎兵軍團沿著河西走廊繼續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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