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剛畢業那會兒,我確實是一個很自卑的人。想象當中自己就像一隻遊蕩於夜間的小鼠,從來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昂首闊步地行走。記得往校報上投稿的時候,都是等到夜深人靜、校園裏連個鬼影都看不見的時候才偷偷地將稿件塞進教學樓前的投稿箱裏撒腿跑開,生怕冷不丁冒出個認識的同學譏笑我。對於那些稿子一般卻大搖大擺送進學校編輯部去的同學,我向來羨慕得緊。我在大學裏清楚地感受到了身上的這種自卑,理智告訴我這樣不行,於是我總是找機會逼迫著自己改變。可是,這種逼迫收效甚微,除了在宿舍裏煉就了一張誇誇其談的嘴巴之外,其它幹事兒的勇氣一如往昔般虛無縹緲。即便如此,見到女孩子,那曾經引以為榮的誇誇其談也成了別人譏諷談笑的作料。還記得畢業前,係裏拍合影照,我和同班的一個女同學並肩站在一起,她竟然歪著腦袋忽閃著兩隻大眼睛問我:“喂,同學,能不能問一聲,尊姓大名啊?”當時這句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頓時把我的心刺痛了,大學三年同窗了,這個女孩竟然不知道我叫什麽名字!真想不到自卑已經讓我在班裏沉默到如此地步。於是,我決定打破自卑心理,勇敢地走出校門去應聘。

    從春天的時候開始,班裏的同學為找工作都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了。其實我心裏也很急,隻不過我連心急也不善於表現罷了,況且也覺得他們那種急迫的做法並不見得能找到好工作。可是若要問我怎樣才能找到稱心如意的工作,那我隻能說“不知道”。記得上完最後一堂《房地產會計》課,走出教室,已是日薄西山。夕陽鮮紅欲滴的晚光,如同酸甜可口的橘子汁,美得讓人滿嘴生津。從教室到宿舍是一段筆直的青石板路,路邊的牆上是一溜花紅柳綠的板報和廣告。平時來校招聘人的信息,大多都張貼在那裏。畢業前的一段時間,板報欄前從早到晚都會圍了一堆堆麵臨畢業的學生,他們似乎根本不知道疲憊。當時我覺得自己總是沒興趣,現在想想,或許也不全是,這跟我不愛與人爭鬥甚至沒有勇氣與人競爭的消極避世的心態有很大關係吧。

    從畢業到現在,為找工作我隻去過人才交流中心一次,就是那天夜裏和李雅約好之後的第二天。去了那一次之後,我再沒有勇氣去第二次了。還記得那次招聘會,去的單位可真不少,人才交流中心大門外擺的都是桌子。桌子前邊貼著各自單位要招聘的崗位和要求的條件。每張桌子前邊都被那些應聘的人圍得水泄不通。我和李雅也擠到了一張桌子前,鄭重其事地雙手把我們事先設計打印好的簡曆遞過去,一個臉上長著一顆帶毛黑痣的中年男子看都沒看一眼,就說:“先放這兒吧,合適的話我們會通知你們麵試的”。我和李雅都覺得這男子的話宛若嘴邊的風,說過之後更無著落了。認定聯係無望,便隨著人流往裏擠。在人才交流中心一樓大廳裏的招聘單位明顯比外邊的正規很多,招聘的崗位、條件都做成了展板在招聘人員背後的牆上懸掛著,讓人遠遠的就能看得清楚。招聘的人也顯得正規,大多都穿著頗具各自風格的工裝。我們又投了幾份簡曆,可是基本上得到的都是那一句:“先放這兒吧,合適的話我們會通知你們麵試”。後來聽得多了,覺得這種敷衍人的話空洞得讓人想吐。若是有三十歲左右的人應聘,從隨身的包裏掏出一堆證書,那些招聘的人似乎異常熱心,甚至可以立即約定到公司進行複試。對於這種厚此薄彼的做法,李雅早就憤憤不平了,離開招聘單位的桌子就開始大罵“娘的”。我雖然安慰了他幾句,但自己也不免牢騷滿腹。我們沒有經驗是沒有辦法的,經驗是慢慢豐富的,誰都有過剛剛畢業的時候,這些招聘單位怎麽能這個樣子呢。可是所有的單位都是這樣,抱怨也沒用。於是我們隻管狂投簡曆;簡曆投完,便拿起招聘單位準備好的招聘表填。隻填到手腕發麻才心滿意足地離開,我們認為這樣普遍撒網,就不信沒有一條魚上鉤。可是,盡管如此,我們還是覺得多數單位要求應聘的人“有兩年以上工作經驗”這條過於苛刻,那簡直就是說我們已經被pass了。迴來時,一路上李雅都在罵“娘的”,我卻覺得世事實在艱難,根本連罵都不想罵了。

    之後過了一周多的時間,竟然沒有一家單位跟我們聯係,我的心裏像捅了個馬蜂窩,亂得一團糟。這時候李雅似乎又變得並不太在乎,整天還是嘻嘻哈哈的,一點也沒減少他那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六月底的季節,已是驕陽似火,內心深處那種焦躁不安的感覺比頭頂上的烈日還讓人難熬。真的不敢想象,七月份正式畢業後,如果連一份工作都沒有,那我將怎樣迴老家麵對年過花甲的父母。每每想到這裏,“有兩年以上工作經驗”這條應聘門檻就像孫猴子頭上的金箍一樣讓人萬分煩惱,無奈隻得長歎兩聲,再深深體味一迴那種無望和自卑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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