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波本壓低聲音:


    “克什瓦瑟,你現在在群馬是麽?”


    “對啊,剛看完你發來的情報,正準備給你個五星好評呢……怎麽了?”


    白川悠聲音悠然的點點頭。


    他來群馬縣又不是什麽秘密任務,被別人知道也正常。


    波本語氣嚴肅:“之前貝爾摩德手下殘留的餘黨,好像有一部分被組織在一夜間重組了,不過表麵上弄成了群馬縣黑幫的樣子。”


    “嘖嘖……黑幫?”


    聽到這裏,白川悠微微一愣,饒有興致的咂咂嘴。


    朗姆也真是有意思。


    不過是貝爾摩德手下一群普通的小黑,卻在對方的安排下,輕而易舉涉足了自己熟悉的行業。


    “嗯,是的。”


    波本繼續道,“恐怕表麵上會利用這一層皮,把行動偽造成黑幫火拚之類的事件……”


    “當然,這隻是我個人的猜測,以我目前的權限,還沒法得知任務全貌。”


    波本剛說完,白川悠就毫無緊張感的說道:


    “哦?你不是一起參加任務搞我麽,怎麽還不知道?不會是在裝無辜玩無間道吧?”


    波本沉聲道:“我不是說了嗎……這次行動我隻是個邊緣人物,所以權限並不高。”


    聞言,白川悠無波動的笑了笑,好像早就知道電話那頭的波本會這樣說一般。


    他湊近電話幾分,有點興奮似的講了起來:


    “嗬嗬,這樣啊……那讓我自己來猜猜……”


    “這次行動的幕後主使,很有可能是你頂頭上司一樣的存在吧?”


    “你的上司想對我出手,你卻不想跟我把關係搞僵,所以才找上我透露情報,彰顯你的存在感和立場,賺取瑣碎的好感。”


    “同時,你又不敢反抗你的上司,表麵上對他裝出一副同仇敵愾,要對我動真格的雷厲樣子,這樣你的心裏也會好受一些。”


    他對著電話不間斷的繼續說,語氣雖說是前所未有的輕鬆,卻連讓波本反駁或是插嘴的餘地都沒有。


    “……但實際上,你的想法類似於牆頭草。”


    “這次行動,你看似參加,實則不打算幫助任何一方,等事情結束,直接根據結果進行站隊。”


    “如果我出事了,你說不定會落井下石,狠狠的搞垮我……反之,你會繼續像這樣,跟我保持聯絡來往,促進友好的同事關係。”


    “哈哈……我說的對吧,波本君?”


    波本:“……”


    這家夥是他肚子裏的蛔蟲嗎?!


    從電話那頭,傳來白川悠帶有強烈嘲諷意味的笑聲。


    連珠炮一樣的平鋪直敘,讓波本臉色變了變,已經說不出話。


    除了“朗姆”這個名字沒說出來外,其他的內容,基本就像是把他心裏的想法打印出來,再對著電話爽快的朗誦一樣流暢。


    完完全全猜中自己的心思,連一點細節都沒放過。


    簡直就像是讀心術,或是預言術……


    沒錯。


    雖然對方表達的不怎麽完善。


    但波本心裏確實有想過——


    這次朗姆順利成章試探成功,打算捉住克什瓦瑟時。


    以克什瓦瑟的性格,必定會逃離組織。


    到時自己趁虛而入,趕在組織之前逮捕逃亡的克什瓦瑟,以此獲取一些關於琴酒行動小組的情報秘密,為公安鏟除組織的計劃打下根基。


    他是這樣想的。


    但沒想到對方坦然自若,遊刃有餘,甚至帶著一絲無所謂的直接語氣……愣是直接把他的這些想法猜了出來。


    屬實通透到有些可怕。


    而且,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對方明知道他是臥底。


    明知道他不懷好意蠢蠢欲動,明知道他想隔岸觀火,借刀殺人……


    卻依然還敢和他來往,敢和他像是沒事人一樣打電話,敢和他合作,敢若無其事的揭穿他……


    這種詭異的可怕之處……


    就好比是一個殺人犯,明知道警察要逮捕他,卻還敢淡定自若的和警察一起喝茶。


    ……但隻是喝茶還不夠,這個殺人犯甚至心裏還要大膽的想著——該怎麽反過來利用警察,幫他一起殺人一樣。


    克什瓦瑟的做法,就是這樣程度的無法理解。


    差不多把“狂”字都寫臉上了。


    對方到底是有什麽底牌,才敢這樣大膽?


    波本冥思苦想著這個問題,感覺完全跟不上對方的腦迴路。


    總而言之。


    雖然波本心裏想得,確實跟白川悠說得一樣,兩麵不是人,既對朗姆言聽計從,又得給白川悠送情報討好……


    但不管怎樣,這種心理,波本肯定是不敢真正說出來的。


    被猜到歸被猜到。


    若是自己主動說出來,那不就變相算是承認自己的本性了麽?


    他可不是克什瓦瑟那樣,明明樹敵無數,卻又敢悠然的我行我素的家夥。


    他是臥底這點姑且不談,而且,除非波本嫌命太長了,不然也沒那個膽子敢這麽玩。


    在他不停思考之際,電話還在接通。


    於是,波本從牙縫中強行擠出一絲友善的笑意,對電話道:


    “克什瓦瑟,你這種說法就很有意思……”


    “不過你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我這次送來的情報,是我知道的全部。”


    “是麽?那我倒是要謝謝你的情報。”


    白川悠輕描淡寫的道了聲謝。


    雖然波本隻是告訴他,組織會在今天有針對他的動作。


    可即便如此,也是相當大膽的一個做法了。


    而且,依靠這種做法,他甚至可以反過來賣波本一手。


    比如說,如果朗姆此時監視著琴酒,注意著他的聯係記錄。


    那麽自己在不聯係琴酒的情況下,對朗姆的出手試探,做出早有準備的反應……


    之後朗姆肯定就會懷疑,手下有其他內鬼泄露了情報給克什瓦瑟。


    從而把注意力轉移到波本身上……


    不過老實說,這種辦法也有點風險。


    畢竟波本知道著貝爾摩德死去的秘密,如果被朗姆試探出什麽關鍵內容,自己也就跟著寄了。


    所以,最佳的解決方案,就是以表麵不知情的方式,化解朗姆的這次試探。


    好讓對方像是上次在研究所那樣,布下天羅地網,卻依然洞察不到自己的任何試探。


    正這樣想著。


    白川悠忽然注意到,身後走廊的盡頭,傳來細微無比,仿佛刻意隱藏般的腳步聲。


    於是,他對電話清清嗓,故意提高了些音量,使聲音聽起來顯得爽朗自然:


    “可以,你要是喜歡看那個類型的書,我下次可以推薦出版社最新一期的新書給你。”


    “……畢竟我跟他們都是同事,哪個作者擅長寫什麽題材,我都很清楚。”


    “行,那就先拜啦,晚上早點休息,以後我們有時間再聊。”


    “……”


    波本一言不發,默默聽著白川悠突然改變語氣,一個人在電話那頭抽風。


    ——他是個聰明人,大概能猜到對方現在所處的環境,變得不方便通話了,所以才用這種方式掛電話。


    另一邊。


    白川悠掛斷電話,熄滅屏幕,把手機重新收迴兜裏。


    順帶著還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裝模作樣道:“唿……大晚上的,這家夥還真是能侃呢。”


    做完這一切,他剛要往迴走,卻在走廊中微微停住,看向拐角出現的人影:


    “藪內老爺子?”


    穿著寬鬆家居服,剛剛洗完澡老人出現在白川悠視野中。


    藪內義房對他微微一笑:“白川先生在和朋友打電話?”


    白川悠點點頭,露出不失禮貌的笑容:“是啊,出版業界認識的朋友。”


    接著,他突然想起什麽,歉然的說道:“抱歉抱歉,剛剛離開大家在的那個房間了。”


    藪內義房擺擺手:“沒事,這有什麽……”


    “出來接個電話,很正常嘛。”


    說著,老爺子抬眼,臉上的皺紋跳動:“而且,白川先生隻是做客的客人,和家裏那些惦記遺產的小輩不一樣。”


    藪內義房笑嗬嗬的說道。


    不過眼神深處,卻對白川悠有所提防。


    在他看來,白川悠初次見麵就展現出令人在意的洞察力,說不定會是藪內家其中的什麽人請來,特意調查他的。


    看著眼前白川悠遊刃有餘應付自己的樣子,藪內義房沉思起來。


    兩人接下來又隨便聊了一會,一邊聊天一邊往迴走。


    就在這時。


    一聲女性尖叫劃破夜晚的寂靜。


    兩人愣了愣,趕緊加快腳步,循著聲音來到正麵的院子。


    在那裏,藪內廣美跌坐在走廊,一臉驚恐的看向大門口。


    一群人紛紛聞聲跑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藪內廣美伸手一指,語氣哆哆嗦嗦:“剛才我看到一個戴著墨鏡的奇怪男人,站在院子大門後麵。”


    “戴墨鏡的奇怪男人?”


    白川悠用【解析】朝院門後掃視一眼。


    然後有些驚訝。


    在門口那堵牆後,確實藏著一個男人,穿著打扮和剛出機場的明星一樣,墨鏡風衣大圍巾。


    不過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柯南的老爹工藤優作。


    此時,工藤優作正鬼鬼祟祟的蹲伏在門口,偷聽裏麵眾人的動靜。


    饒有興致的觀察一會。


    不等白川悠多想,柯南突然皺著眉大叫道:


    “喂,你們快看井口!”


    “那個桶子怎麽會掛在上麵呢?!”


    ——大概是被墨鏡男這麽一嚇,所有人神經都很緊繃。


    聽到柯南的喊聲,眾人下意識往院子裏的井口看去。


    隻見井口打水用的木桶高高升起,卡在井口上麵的橫梁中。


    如此反常的現象,說明沉在井中的繩子,連接著比木桶還要重的重物。


    想到這,藪內家的男人趕緊跑過去,用力拉出井中的繩子。


    隻是幾息之間。


    隨著繩子上綁著的重物被拉上來,借著月色映入眼簾……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具濕淋淋,死不瞑目的女性屍體。


    屍體倒掛在繩子上。


    並且,由於剛從井裏撈出來的緣故,身體還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滴水,十分驚悚。


    瞬間,眾人全部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隨後緩了還一會,才敢上前查看。


    ——從麵容不難判斷,死者是藪內家之前離開,說是要參加宴會去的女主人,藪內廣美的後媽——藪內真知子。


    照理來說,這女人現在應該還在宴會現場才對,不久前甚至還身在宴會現場,朝家裏打了電話……


    然而此時卻被發現死在院子的井裏,時間上不符合常理。


    白川悠上前,簡單查看一眼。


    屍體的胸口前,有被匕首刺傷的痕跡。


    刀口深入,直擊心髒。


    作為玩刀的好手,白川悠對這種傷口再熟悉不過了,不需要使用【解析】都能看出死因。


    除此之外。


    開啟【解析】後,可以看到死者手腕有被扭傷的痕跡,再結合胸口的刀傷分析……


    白川悠基本可以確定,這是死者本來握著刀準備做出攻擊動作,但卻被柔術的招式防守反擊,關節被扭動。


    ……因此,被她自己的刀刺進心髒,一擊斃命。


    而在場會用這種空手剛白刃的柔術招式的,就隻有藪內老爺子。


    想到這,白川悠轉頭看了對方一眼。


    後者此時也在看他。


    見白川悠看過來,藪內義房心裏有點虛,感覺已經被看穿了。


    但他也沒太慌亂。


    畢竟殺個人什麽的都是小事,最重要的身份秘密能守住就可以。


    “……”


    兩人就這樣意味深長的對視一會,誰也沒說話。


    有希子這時湊到白川悠身邊,壓低聲音問他:


    “怎麽樣,小白川,有什麽頭緒嗎?”


    白川悠笑了一下,同樣壓低聲音,絲毫不賣關子的迴道:


    “馬馬虎虎吧……死者是藪內義房殺死的,不過我目前還沒有證據。”


    “誒?”


    有希子明顯一愣。


    她就隨便問問,沒想到對方連兇手的名字都說出來了?


    並且,聽這認真的語氣,似乎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剛想繼續說什麽,白川悠又道:“而且有些地方還不明白,別著急指認兇手,先讓我找找線索。”


    “……等警察來應該就差不多了。”


    說完,白川悠直接向後院的倉庫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有希子歪歪頭,露出複雜的表情。


    道理她都懂……


    但案發現場是在前院的水井……你調查線索反而去後院是個什麽操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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