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是節假日,二伯一家都要上班,明鳴還在國外,家裏就隻有老兩口。明夏進門的時候,老兩口正圍著後院兩株老桂樹忙忙活活地摘桂花,說是從朋友那裏得了新食方,要照著做桂花醬。兩隻肥嘟嘟的布偶貓臥在樹下曬太陽,無論人還是貓,都十分的悠閑自在,跟明夏剛剛離開的老城區相比好像另外一個世界。明夏來之前在電話裏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老兩口看見他倒也鎮定。明奶奶覺得他這是遭了罪,心疼的不行,一個勁兒說要做點兒好吃的給他補補。明爺爺則趁著她到廚房跟保姆商量午飯的功夫,把明夏帶到了書房。書房的窗戶正對著後院,微風拂過,滿屋都是桂花的甜香。“坐吧。”明爺爺拉著小孫子坐下,上上下下打量他,“受傷了?”明夏吃了一驚,“當……當然沒有啊。”這是在詐他吧?明爺爺退休之前在堯洲醫學院任教,快八十歲的人了,看上去仍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帥老頭。尤其一雙眼睛特別有神,明夏從小到大好像就沒有什麽事能瞞得過他。明夏被爺爺盯著,稍稍有些心虛,又不信邪的想著,老頭兒就算嗅覺再靈敏,總不會聞出數日之前身上打過繃帶的味兒吧?“爪子伸出來。”明夏訕笑,“這就不用了吧?”“廢話少說,”明爺爺做出要探脈的架勢,“趕緊的。”明夏隻好把手伸出來。明爺爺細細摸了摸脈,眉頭皺了起來,一邊喃喃自語。明夏留神分辨,聽出他說的是,“不對啊……你怎麽能受內傷呢……”明夏在心裏悄悄吐槽:我怎麽就不能受內傷啦?“你都幹嘛了?”明爺爺皺著眉頭打量他,“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就算真有事兒也用不著你去衝鋒陷陣吧?”明夏正琢磨著要如何含蓄的把自己讚美一番,就聽明爺爺又補充了一句,“就你這一身軟肉,也不是那塊料啊。”明夏,“……”明爺爺教訓他,“你也不小了,自己的命不比什麽都重要?別一有點兒什麽事兒就跑去看熱鬧。幼稚!”明夏哭笑不得,“我知道了,爺爺。”明爺爺還是不大放心,“你都吃什麽藥了?這個味兒……胡天成開的?”明夏,“……”天哪,明夏心想他終於能確定他爺爺擁有妖怪的血統了。就這靈敏的嗅覺,要說不是妖怪誰能信呐?明爺爺不滿的哼了一聲,“跟你親爺爺也要裝神弄鬼?”“不是……”明夏有點兒糊塗了,“咱家跟胡老居然有交情?”明爺爺沒有正麵迴答這個問題,含糊的說了句,“他前段時間正好在老城區,這又不是什麽秘密。再說他當年就在藥劑方麵很有天賦,這麽多年過去,有點兒進步也正常。”明夏覺得他爺爺這話說的有那麽一點兒酸。“這藥很好嗎?”明夏之前還懷疑這藥到底能不能行呢,因為胡老給他開的劑量,跟兔子形態的塗慶是一樣的。明爺爺點點頭,“正好對你的症。”明夏心跳加快,總覺得爺爺好像知道什麽。可是當他想要探探爺爺的口風時,老爺子又不動聲色的把話題繞開了。不用麵對什麽無法接受的真相,明夏其實是鬆了口氣的。但同時他心裏也多了許多的不確定老城區的秘密、明家血脈裏的秘密,爺爺是不是也都知道呢?明夏心神不定的陪著老人家吃了飯,拎著明奶奶給他準備的一兜子愛心牌下飯菜打車去了公司。明夏的爺爺奶奶對他的工作情況也了解,知道他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怕是要吃睡都要窩在公司了。公司雖然有食堂,但到底還是家裏做的東西更可口明奶奶老家在四川,極擅長做一些蜀味兒的小菜。尤其她做的牛肉辣醬,就連溫涼這樣口味刁鑽的人,吃過一次之後也迷得不行。果然,明夏剛推開工作間的大門,就聽溫涼頗為驚喜的說:“喲,這是從爺爺奶奶家迴來的吧?帶你們家的招牌辣醬了嗎?”明夏,“……”這時候已經快兩點了,溫涼也不知都忙些什麽,才剛開始享用他遲來的午飯。明夏湊過去看了看餐盒裏已經涼透了的紅燒排骨和油炸小黃魚,嘴角抽了抽,“又不吃菜?”溫涼拿筷子點了點排骨之間的兩根蔥段,“呐,這不是菜嗎?”明夏,“……”溫涼伸出一隻手,“趕緊的,拿出來。”明夏無奈的翻兜,雙手奉上奶奶牌牛肉辣醬。溫涼立刻露出一副口水都要滴下來的讒樣兒,配上他那副溫文爾雅的麵孔,簡直讓人無法直視。溫涼三十來歲,看外表是個斯文的學者,實際上是一位刁鑽的強迫症。在他的工作台上,就連每根鉛筆都有固定的位置。萬一不小心放錯了什麽,除了被噴,還會被罰去打掃走廊或是洗廁所明夏就曾經無比榮幸的享受過這種待遇。溫涼以前帶過明夏班上的工程材料和機械構造課程。明夏大四那年,溫涼參與了學校與飛騰公司合作開發一個商業項目,明夏就以溫涼助手的身份跟著進了飛騰公司。人事關係方麵,他屬於溫涼的私人助理,工資也由溫涼給開。至於溫涼與校方、與飛騰公司之間的關係,明夏也是知道的,但他並不是很在意。跟在溫涼身邊能接觸到最前沿的材料與工藝,這才是這份工作最吸引他的地方。“去把材料測試做了。”溫涼一邊理直氣壯的在辣醬瓶子裏挑牛肉,一邊給他布置任務,“你躲清閑一躲就是半個多月,髒活兒累活兒都留給為師,慰問電話都不知道打一個……為師養你何用?”明夏,“……”明夏任勞任怨的去幹活。工作台上堆著幾個小號收納箱,裏麵放著車間剛送過來的箭頭樣本。這是一批適用於複合弓的新型合金三棱式箭頭,箭頭流暢的線條帶著明夏熟悉的溫氏風格,在外觀上又做了細微調整,長度和重量都有所增加。明夏掂了掂箭頭的分量,心裏忽然想起他縮在廢墟裏的時候看到的,在水虺的身體上炸開的火花,忍不住問溫涼,“老師,你有沒有見過什麽特別厲害的弓,弩,就是那種一箭射出,就能輕易穿透蟒蛇表皮的那種?”明夏會問這樣的問題,是因為這世間現存的千百種兵器當中,他隻懂弓,弩。而水虺給他的衝擊又太大,每每想起,不寒而栗。尤其要命的是,這東西它還跑了,誰知道會不會在什麽地方再一次狹路相逢呢?這樣一想,就覺得這個世界實在太讓人沒有安全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