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保持理性,雖然這對你而言難度可能有些大。”-“但現在你已經介入了恆兒的生活,任何失控的舉動都有可能導致我們滿盤皆屬。”-“我為這一天的到來,策劃了十餘年,我們隻有這一次機會,用來擺脫這道輪迴的枷鎖。”-“隻有這一次機會,你明白嗎?”那個午夜,在鬱恩房裏聽來的話,此時已然和櫃門外真真切切地械鬥聲融為了一體,楚珞珈扒這櫃門的縫隙,拚命擠壓著嗓子,以防它自己發出聲響來。打鬥聲足足持續了半個鍾,才漸漸安定了下來,楚珞珈的指甲中蓄滿了從櫃門上摳下來的木屑,有些大塊兒地已經紮進了他指尖的肉裏。房間靜下來之後,連開櫃門的吱吱呀呀聲都顯得格外吵鬧,如眼是一片狼藉,整潔的被單上散落著尚未幹涸的血跡,地板也留有雜亂的血腳印。窗簾在打鬥中粗暴地被撕裂開,隻留下一小塊布條垂著,孤苦伶仃地遮蓋著偌大的窗子。細碎的雪花模糊掉窗外的山色,烏雲裹挾著天光,徒留滿地的白雪將眼前的一切映得敞亮。楚珞珈想起了那枚在他包裏躺著的平安扣。那是他本想於今早親手給鬱梟戴上的,可惜沒有來得及。*青陽的第一場雪來勢洶洶,晨間還是細小的冰花,到了午間就成群地沾黏在一起,結成了指甲蓋大小的雪片,走在路上還有些遮擋視線。黎憑山肅穆地站在大雪紛飛的站台,積雪早已覆蓋了他的肩章,鬱恩也筆直地立於他身側,站在他們身後,清一色都是駐守在青陽城的高級軍官將領。遠處傳來了列車的轟鳴,眾軍官眼神一亮,臉上的正色卻未見一絲波動。這趟載著中央監察員的列車,因突如其來的大雪在路上耽擱了許久,到站時已經是傍晚了。冬日夜長,又遇飛雪,監察員從車上下來時,路燈亮得恰是時候,鬱恩高唿了一聲,全員立正,敬禮。監察員也迴了個標準莊重的軍禮。天鵝大飯店今日被黎家包了場,專門用來招待遠道而來的監察員。列車延誤,留給飯店的準備時間卻充分了不少,落座後唿了一聲“走菜”,幾碟裝盤精致的下酒菜就上了桌,杯裏的酒水也都被身段婀娜的侍應生蓄滿了。很快,幾盤冒著熱氣的硬菜也在他們的交談聲中,不知不覺地上了桌。幾番觥籌交錯,老兵們麵上透了紅,紛紛拍著胸脯吹起了當年勇。鬱恩喝酒易上臉,幾杯下肚就連脖子都紅了起來,他攬著監察員的肩膀,親切道:“老兄,咱們這多年不見,此次來能待多久?趕明兒雪停了帶你上山打獵去。”監察員姓陳,年紀與鬱恩相仿,聞言“嘿嘿”地笑了起來,道:“上頭讓我們五日後迴總部報道。”“這麽趕?”有人訝異道,隨即打趣起來,“五天能監察出來個啥?”監察員“嗐”了一聲,“不過就走個流程罷了,主要還是匯報一下地下國防通道的修繕進程,現在局勢這麽亂,不曉得那天就打起來了。”“那就更得多待幾天了,國防通道計劃我們也才剛啟動,再說這過些天可就是黎司令的六十大壽,老陳,你總得給黎爺個麵子吧?”鬱恩又醉醺醺地湊了過去攬住了他的肩膀,掰著他的下巴,半強迫地讓他把視線轉向了黎憑山。黎憑山朝他倆緩慢地揚起一個淡淡的笑,牽動了臉上醜陋的傷疤,像一條暴露在明晃晃的燈光之下的蜈蚣。昨天夜裏,青陽警察廳迎來了一位落魄的大小姐,確切地說,是曾經的大小姐。“你們逮捕我吧。”車嬋娟冷靜地開口,布滿血絲的雙眼看不到任何的光澤,“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們,隻求你們不要再騷擾我的家人。我的家已經讓人炸了,家裏人要是再出了什麽事,我就不活了。”新上任的左廳長接到這一訊息之後,立即批上衣服驅車趕往了警察廳,並且第一時間通知了黎憑山,他們於第三審訊室接待了這位風光不再的車家大小姐。是夜,由她供述的主謀原野以及參與盜竊黃金的同夥被捕入獄。這還是原野第一次被強迫入獄,他拚死反抗,帶領著花場門下的眾打手同前來拘捕的武裝警察部隊,在港口展開了激烈的槍戰,最終不敵,全員被捕入獄,港口區最大的娛樂基地被查封。入獄的當晚,經曆了漫長的一夜審訊,原野最終道出整個失竊案的幕後主使,鬱家的私生子,鬱梟。第96章 通道工程鬱梟被逮捕的消息很快就在青陽城內傳開了,與此同時,楚珞珈重返了戲台。他的精神狀態還是各方麵的表現都比受傷前好得多,人們除了看戲,偶爾也會八婆兩句,怎麽他相好出了這麽大事,他還有心思在這裏唱戲。不過這件事情很快就因為中央監察員的到來,而被官兵強製封了口,人們也就隻敢在私下裏碎語兩句,還要左顧右盼地提防有沒有人偷聽。對於中央為何派監察員下來,大家其實也都心知肚明,局麵緊張的當下,總有些居高位者禁不住現成利益的考驗,拋棄了至關重要的東西,醜聞頻頻傳出,以至於上頭也無法坐視不理。還有就是國防通道工程,各地總指揮官接到命令後,便立即調遣人手開展執行計劃。現如今戰火一觸即發,國防通道在保護後方百姓的生命安危上起到極大的作用,上頭對各地開展的情況也極為重視,這也是監察員此番來訪的目的之一。在陳監察執意拒絕了鬱恩提供給他的所有玩樂安排後,一行人決定第一站就前往初具規模的通道工程。臨近歲末,人手不足,工程催得又緊,許多關押在牢房中的囚犯也被看守帶去參與勞動,不過對應的,參與勞作的犯人會不同程度地獲得減刑和夥食改善。剛入獄不久車嬋娟和原野等人也參與了勞作,看著這些昔日身著華服的公子哥和大小姐,此時穿著灰嗆嗆的囚服,麵容憔悴的狼狽樣,有人心下大快,也有人五味雜陳。鬱恩此次視察看得倒是仔細,認真核對每一條線路上的工作人員,還抓著不少躲在茅廁裏偷懶的。可他獨獨沒看見鬱梟的影子。心髒沒由來地突突跳了起來,這種下意識的不安叫他更加慌亂,險些錯過陳監察叫他。“你發什麽呆呢?差點和人家姑娘撞上。”“地下有點缺氧。”他笑著擺擺手道,迴頭看了一眼和他擦肩而過的女囚犯。那人正是車嬋娟,一個月未見,她瘦得有些脫了像,顯得一雙眼睛異常的大,通道內人來人往,她隻顧得上在視線交錯的那一瞬,給了鬱恩一個眼神,就急匆匆地迴到了自己的工位上。轉瞬消失的眼神中帶著猙獰的急切,看得鬱恩心中又是“咯噔”一下,再擺不出任何輕鬆的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