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給你沒收了。”鬱老三沒好氣地說,“你這幾天不許出門,我會讓露露看著你的,你和晁利安也分開幾天,黎憑山安排進來的左廳長最近在一點一點地往裏麵拽他的人,你再犯事見到的可就不是我了。”“我知道,不過車能不能給我留著。”“那車又不是你的,想要的話等事情結束了找大哥給你買一輛。”鬱梟搖搖頭,“不要,買來的哪有搶來的騎得爽。”“你個臭小子,巴不得黎憑山早點找上你是吧?搶人家兒子的車還搶得這麽臭不要臉!”鬱老三氣得隨手抄起一物件,一看發現是院長的玉石擺件,便沒舍得往這臭小子身上砸,瞅著他幹瞪了一會兒眼,忽然問道:“聽說你和黎淵挺熟的?”鬱梟想了一下,“你說二胖啊,還成。”“你給人家起得這什麽破名?”鬱老三蹙眉,“我聽說今晚群英承接了他的歡迎會,你等會兒正常去就行,你的任務已經全部結束了,好好過你的生活,年後就能接你迴家了。”那時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樣一幕,無論站崗的警衛兵,安排好一切準備入眠的病人家屬,還是在車門前旁站得筆直,唯獨臉上帶著收不住的壞笑的晁利安。沒人看見一隻一通體雪白的大尾巴狐狸正從另一側的車窗鑽出來,並且臉朝下地砸在了地上。但這丟臉的事情並未影響到它目光裏的灼熱,它把尾巴高高地翹起來,尖端微微彎著,炸成了一朵花,晚風將它胸脯上的厚毛吹得很威風,像一個威嚴的捕獵者,狐狸矮下了身子,快步跟上了一個匆匆跑過的幹瘦老人。老人叫五福,是個命苦的人,前半輩子帶著一雙兒女顛沛流離,後半輩子也沒能享過一天福,他本應在兒女的簇擁之下,老去死去,結束他平淡而又異常辛苦的一生。但是這一刻,他的命運發生了改變。約莫五分鍾後,他將會死在醫院的地下一層,死於槍殺。死之前,他隻記得自己看見了一隻瘸腿的白狐狸,可憐兮兮地朝他低聲嗚咽著,他不忍心便蹲下來檢查它的傷勢,不過當他和狐狸對上視線的那一刻,他就什麽都不記得了。仿佛了失了智一般,枯黃的眼裏在看不到任何的光亮,他一步步地緊隨著甩著尾巴的狐狸,走向地下一樓的太平間。垂下來的白熾燈奄奄一息地發著橘黃色的光,將老人的倒影映在一處偏僻的牆壁上,他的身影筆直而又僵硬,緩慢接近他咽喉的獠牙,又是那樣的尖利。槍聲驟然響了,在封閉的地下室顯得格外嘹亮。道士驚愕看著被打穿了脖子的老人,拿槍的手忍不住哆嗦起來。赤紅的鮮血從他的頸部緩慢流瀉出來,些許濺射到了牆壁上,留下星星點點的血光。而此刻的牆壁上,僵硬的倒影應聲倒下,白熾燈似乎被轟鳴的槍響嚇得晃了晃,光圈也跟著它的搖擺弧度一下一下地搖曳。狐狸收起了獠牙,它的身體很柔軟,正彎彎的掛在一根兒垂下來的老舊電線上。牆壁上的倒影,卻讓它看起來像纏在了老人的肩上。道士無動於衷地看著狐狸,狐狸眉眼彎彎地看著道士,仿佛在說它隻是一隻無辜的狐狸,殺人的是他這個壞道士。這一聲槍響驚動了樓上的警衛,向下疾馳的腳步聲越來越響,狐狸一晃一晃地把自己從線上蕩下來,尾巴垂下來在屁股後麵拖著,不慌不忙地往外走,走前他看了道士一眼,它想接下來,應該有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這個男人了。*晁利安也聽到了槍聲,他見鬱梟出來就匆匆迎上去問怎麽了。“不清楚,我讓鬱老三給攆出來了。”鬱梟臉色不太好,“我也是夠倒黴的,走到哪哪出事。”他繞晁利安去敲了敲車窗,“那家夥還老實嗎?”晁利安撲哧一聲笑出來,不過很快就被鬱梟一眼瞪沒音兒了,隻是點點頭,說挺乖。可是當鬱梟扒著車窗往裏看時,卻連個人影都沒見著,座位上隱約隻能看見楚珞珈來時穿的那件毛領大衣。他慌忙拉開車門,隻瞧見小家夥無助又可憐地瑟縮在座位底下,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看見是鬱梟才哭唧唧地從座位地下爬出來,伸著胳膊要抱抱。“我好害怕呀。”他緊緊地摟著鬱梟的脖子,哆哆嗦嗦地問道:“剛才那是什麽聲音啊?”第84章 狐媚子(一)“沒事了,沒事了。”鬱梟哄孩子似的攏著他晃了晃,伸手拍掉他肩背上蹭到灰。“我們離開這兒吧,我好害怕醫院啊。”珞珈在他頸窩裏拱了一會兒,抬起淚汪汪地眼睛說,“你說晚上要帶我去聚會的,不會又不作數了吧?”“先上車吧。”鬱梟避開他的眼睛,轉頭對晁利安說。“練家兄妹的事安排妥了?”鬱梟從鼻子裏麵出了口氣,“鬱老三讓我別管。”晁利安點點頭,沒有再問,鬱梟的身份在鬱家是個秘密,鬱家雖然一直對他是放養,但設下的局限也很多。他對此知道不多,但至少清楚並非如傳聞裏說得那般,不受重視不被待見,反而因為獨苗的身份從小被慣到大,一身子少爺毛病也是那時養起來的。楚珞珈一路上無言,弱小又無比可憐地掛在鬱梟身上,鬱梟也以為他是被嚇壞了,手一下一下地輕拍著他的後背,時不時笨嘴笨舌地蹦出來兩句安撫的話,卻不想小家夥一踏進會場,瞧見蜂擁而至的俏佳人立即原地起範兒,眼尾也挑了上去,腰也扭了起來,像隻到處找人比美的公孔雀,看上去十分滑稽。珞珈不在意別人怎麽看他,他的鬥誌一下就燃燒了起來,今晚這裏就是他的戰場,他要做鬱梟的騎士,不讓任何圖謀不軌的女人有機會靠近他。不過他太專注在女人身上,全然沒發現他們剛一進門,他如老母雞一般雄赳赳氣昂昂護著的鬱梟,就被一個又高又壯的胖子兜著脖子拐跑了。“你他娘的真是個瘟神體質。”黎二胖不知從哪兒聽來醫院發生的事,一邊吐著瓜子皮,一邊盯著鬱梟說,說完又轉頭和晁利安握手道,“也就我們命硬,到現在沒讓他克死,晁兄你不如趁早放棄他到我這邊來,我給你開三倍薪水。”這話從他們在柏林的時候開始,晁利安不說聽了一千遍也不下八百遍,雖然他不可能走,但心裏還是頗有些自豪的,軍校時期他不論是體能還是格鬥技術都名列前茅,最出色的就是狙擊能力,他可以在一千六百米處精準地一槍爆頭,這種遠距離的射擊最考驗修風偏的能力,不少富家子弟爭著搶著想聘他當做護衛做殺手。他不是沒心動過,看看人家少爺,風度翩翩才華橫溢,還知道尊重人,再反過來看看自家少爺,啊,沒人,那估計是又惹事了,收拾收拾給他擦屁股去。鬱梟再怎麽扶不上牆,他都會不離不棄,隻因為他是混戰時的遺孤,如果沒有鬱家,他或許永遠隻是一個生活在下水道的拾荒者,絕對不是被他用打拳贏來的高倍瞄準鏡收買了。“不用三倍薪水,給錢就去,早就受不了他了。”晁利安開玩笑道,今兒個坐在這兒的都是當年在一塊求學的公子哥們,沒人會把他這句玩笑話當真,可他自己說完卻忽然嚴肅起來,“但是,我們鬱家沒有瘟神。”這話說的多少有些強硬,如果沒有歌舞和劃拳助酒的聲音,場麵怕是要尷尬一會兒。瘟神一說是鬱恩的禁忌,也是鬱家的禁忌,不過如今已經很少有人知道,鬱家先前有五位爺,大夫人金氏先後給鬱家生了一個女兒,和兩個兒子,不過最小的那個兒子一出生就被黎憑山當眾活活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