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恆當時臉色就黑了,這小玩意起不了什麽作用,長刀紮在上麵,得越過這白虎才能夠著,自己後腰那把倒是能用上,可是現在單手繞到盔甲的另一側從背後掏刀,不僅僅顯得他形象猥瑣,而且還耽誤時間。要是那條胳膊還能動就好了,他不禁頭疼地想。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不多,倉促之間也隻是忍痛將將卸下盔甲來,連帶著把小狐狸一並扔下去,那白虎被惹怒後衝得更加不管不顧,喻恆猝不及防地被它帶著王字花紋的大腦門頂在石壁上,眼看著到手的刀也因此掉了下去。疼死了。他在心裏把那白虎的祖宗八代問候了個遍,後腰疼得厲害,這傻大塊沒輕沒重地,也不知道腰椎折沒折。喻恆也生氣了,一把揪住那白虎的尾巴強行拉到自己身前,奮力在它脆弱的腹部連環踢了好幾腳,落地時又甩了個橫掃,踹在虎的腿關節上。白虎失重側身倒下,他又趁著這絕佳的時機蓄力在它腹上來了一擊重拳,老虎驟然咆哮了一聲,四肢抽搐著張開。一拳死不了,再來一拳他估計就跑不了了,喻恆也沒多和那老虎過不去,小跑著過去撿刀,卻發現那柄短刀已經被小狐狸叼在了嘴裏。“過來,給我!”他急了,撲過去就要搶,殊不知那狐狸分明是給他撿的,他這兇神惡煞地一過來,又給小狐狸嚇得本能地後退了幾步。“給我!別逼我揍你啊!”他一下子抓過小狐狸的後頸毛,想把拽到自個兒跟前兒來,也不能怪他沒有耐心,主要是現實也不給他耐心,那白虎指不定什麽時候反應過來,他就得一塊完蛋。這不,有些事就不能尋思,尋思什麽來什麽,小狐狸一直往後縮,他還沒來得及搶迴自己刀,那白虎就從身後逼近,喻恆當即抬腿一掃,反應過來已經晚了。那不是人,腦袋上挨他一踢不死也得傻了,那是老虎,那時張著嘴撲過來的老虎。猛獸的牙齒鋒利異常,他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腿骨在它嘴裏碎裂的聲音,碩大的虎眼也湊得越來越近,抓著小狐狸的手也鬆了開。“快點,刀給我!”小狐狸聽見他朝著自己嘶喊,那痛得哆嗦的感覺似乎也從嘶喊聲中傳過來,痛得它整隻狐也從被嚇傻了個狀態中驚醒,顧不得恐懼把短刀放在他抖得像篩子一樣的手掌心。手掌在接觸短刀的一刻就不抖了,它見他迅速抬手一甩,喝了一聲似乎為了能驅散一些痛覺,短刀在他手裏靈活地轉了個方向,轉而化作勁風劃向了白虎的雙目。那白虎吃痛鬆嘴,這才將腿搶了迴來,手上卻沒忘將刀鋒橫過,照著白虎的咽喉便又是一刀。小狐狸看呆了。它沒想到那柄平平無奇甚至還有些土的短刀竟然能斬出那麽漂亮幹淨的刀光,也沒想到那個人即使斷胳膊斷腿,騰空躍起的身姿依然優美。隻是落下的時候不太體麵地跌坐在地上,還兇巴巴地衝它說了一句倒黴玩意。但它不知道什麽叫做倒黴玩意。它隻知道這個人為了救它受了很重很重的傷。沒有毛皮的人類在這裏是活不長,哪怕是在老虎洞裏,也隻能擋一擋外麵唿嘯風雪。喻恆縮在最角落的地方,一圈一圈地拆著血淋淋的綁腿,一邊拆還一邊嘶哈嘶哈地黑著臉嘟囔著什麽,小狐狸也聽不懂,隻覺得很兇,它以前聽的最多的是那道士念經,他這個人像丟了魂兒似的,但念起經書來還是相當溫柔的。但是再兇那也是它的恩人,它不能做一個忘恩負義的狐狸,尤其是在恩人受了傷站都站不起來的時候,於是它自告奮勇地擔任起照顧他保護他的責任,但非但沒得到一點獎勵了,還總被嫌棄。比如它銜著幹淨的冰迴來,又辛辛苦苦地用自己的舌頭舔化了想要喂給他喝,這人卻一點都不領情,皺著眉頭地躲開不說,還總是沒由來地“啊”一聲嚇唬它,它就驚叫著後退,緊張地用爪子在地上撓,一邊觀望著他的反應,結果就瞧見他有舉起拳頭,兇神惡煞地朝它揮了揮。它害怕喻恆,也怕他總不喝水該渴壞了。後來它發現喻恆自己腰間別著一個小銀瓶,有時候拿出來喝兩口,它聞著那味道和它在廟裏見過的那個道士喝的酒很像,再想湊過去聞聞的時候,小銀瓶就被他唰的一下舉得老高,還斜著眼睛警惕地瞪它。它把從雪裏刨到的碎肉塊給他帶迴去,自己再餓也隻是啃啃樹皮,這人也還是那副死德行,腳一蹬就把它找來的肉塊踢開了,看都不看一眼。入了夜,它怕他冷,又去外麵一遍一遍地叼枯樹枝迴來,給他蓋在身上,這迴總算討來些反應,隻是他把那些枯樹枝全都抖落下來,又聚成了一堆兒,又從腰帶裏麵翻出來一個古木色,能從中間掰開的玩意兒。它瞧著他把那東西掰開,裏麵冒出明黃色的光,又把那光靠近了枯樹枝,然後整堆枯樹枝都染上了光。然後他就坐起來,湊到那團光周圍,它也想湊過去,但是被揪著後頸毛扔遠了,當時它還有點委屈,後來親身體會過才知道——原來那團光燒毛。喻恆身邊不讓它靠近,它就走了洞穴的另一邊,叼著起他不要的肉自己吃,夜晚要比白日冷得多,肉也凍硬了,它忍不住把尾巴蓋在身上保暖,身上暖和了就開始犯困,沒一會兒就睡過去了。但是很快又被吹醒了,它窩在風口,比它以往在樹根旁睡還要冷,喻恆那個位置才是洞穴裏最避風的地方,但是他總趕它走。它偷偷從尾巴裏麵抬起頭,瞄著喻恆那的位置,見他已經閉上眼靠著,就大著膽子悄悄湊過去,那團光看著好像很暖和。它走路分明很輕,可一靠近,喻恆的眼睛就睜開了,他的眼睛很大,眼窩很深,瞪大的時候幾乎要貼上那兩行眉毛,看上去兇得很,它慫了,立刻伏下/身往後退,然後又被抓著後頸毛拎起來了。它想不明白這個人怎麽這麽喜歡揪它的後頸毛,這個行為在它們狐狸種群裏向來是當娘的叼孩子的標準動作,他這樣揪著自己真的相當不尊重狐。可它也隻有敢怒不敢言的份,它也言不了,任由喻恆把它拎在麵前左瞧瞧右瞧瞧,另一隻手卻忽然極緩極緩地拉開胸前的衣裳,露出兩半飽滿且看上去很好趴的胸肌,然後把它放了進去,又把衣服重新攏上。別說,還真的挺好趴的。雖然沒有毛,但是十分暖和。衣服上帶著一股子娘炮的香料味,但是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裏,聞來卻異常溫馨,它忍不住拿腦袋在那兩塊肉上蹭了蹭,抱著尾巴安然躺在他懷裏。下山之後,它也好久好久都沒睡過這麽安穩的覺了。之後的幾日裏,他們也是如此相處,白天小狐狸屁顛屁顛地出去尋找吃的,還有枯樹枝,晚上窩在他懷裏睡覺。喻恆一開始死活不吃它撿來的東西,後來餓極了,扔進火裏烤烤也就那樣吃了,沒事的時候,小狐狸就在他腿邊趴著,趴一會兒就會被喻恆拎起來揣一下懷裏。它很喜歡在喻恆懷裏待著,可惜他們離開這裏之後,喻恆再也沒有抱過它。它不記得他們在那裏待了多久,隻知道後來喻恆的身體越來越熱,有時候還會夢囈一般地說一些胡話,小狐狸能聽懂的不多,但它還是認真的記下來了。他說他喜歡花,喜歡不穿衣服的漂亮姑娘,喜歡初春時梨花滿天飛的喻家庭院,喜歡他的阿姐還有兄長們,希望下輩子還能和他們做家人,隻是下輩子再也不想生在這將軍府了。說得小狐狸沒由來地非常非常難過。它湊上去舔了舔他發白的嘴唇,這一次他沒能嫌棄地避開。他也再沒有睜開過眼。腳邊的那團也沒了,無論它撿多少枯樹枝迴來,那團光也亮不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狐狸的報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哲學少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哲學少男並收藏狐狸的報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