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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卿本不知韶和在含涼殿,否則也不會選擇往這裏來,眼下隻得姑且隨她往裏去。</p>
韶和揮退了宮人,步子極快地走在前邊,一直到了內殿,才迴頭迅速道：“陸侍郎需要什麽？”</p>
陸時卿見她顯然已看出自己不願聲張的態度,便沒再多說旁的,維持站姿道：“剪子，紗布，清水,巾帕。”說完一頓，“多謝。”</p>
韶和點點頭，也沒冒險喚人,親自跑去找東西,將一應物件送到他手上後，遲疑問：“你一個人可以嗎？”</p>
陸時卿倚靠在門邊,臉色青白,豆大的汗珠順了鬢角一路往下淌,為保持神誌,抓著門框的手幾乎用力到痙攣,聞言咬牙道：“勞煩貴主替我看著外頭。”</p>
言下之意,就是不需要她幫忙了。</p>
韶和默了默，什麽也沒說退了出去，吩咐候在外間的一名婢女：“今日含涼殿內發生的一切,一律當沒瞧見,叫她們都管好嘴巴。”</p>
婢女頷首應下：“貴主，婢子剛剛得到消息，瀾滄縣主正往含涼殿來，您看陸侍郎這事是否連她也一道瞞了？”</p>
韶和皺皺眉，搖頭示意她也不知道，望了眼陸時卿所在的內殿道：“姑且先瞞著吧，隨我去看看。”</p>
她說罷去到外殿，在自顧自玩骰子的鄭泓身邊蹲下來，摸了摸他的腦袋：“泓兒，阿姐出去一趟，等會兒要是有人來找陸侍郎，你就說他早先來過，但很快走了，好嗎？”</p>
鄭泓搗鼓著骰子，揮揮手道：“我知道了，阿姐去吧。”</p>
*</p>
韶和一路往外，等到了含涼殿門口，遠遠就見元賜嫻乘了頂轎攆，正往這邊來。她剛準備迎上前，卻看前邊宮道的岔路口突然拐出另一頂轎攆，擋住了元賜嫻的去路。</p>
她刹住腳步，蹙眉停在原地。</p>
元賜嫻也喊停了轎攆，看了眼對頭來人。</p>
來人一身象征權勢的紫色大團花綾羅袍，金玉帶掐腰，身板頎長而瘦削，三十好幾的年紀了，看麵容卻很年輕，蓄起的胡子也顯得文氣幹淨，正是平王鄭澤。</p>
元賜嫻的眼底有一瞬漠然。就是這個外表絲毫不見戾氣的人，曾助南詔太子擄她，殺幹淨她一幹親信護衛，也兩度害徐善險些丟了命。</p>
但她很快就笑了起來，下轎跟他行禮問好，然後說笑道：“狹路相逢，品級高者勝，殿下先請。”</p>
平王坐在轎攆中笑道：“好歹本王與縣主也在舒州有過幾盤棋的交情，你這話可就太顯生疏了。狹路相逢，何必分勝負？不如同路。”</p>
元賜嫻看了眼含涼殿的方向，目光在站在門檻前的韶和身上一落，然後轉迴眼道：“我去找陸侍郎談情說愛，難道殿下也是？”</p>
他輕笑一聲：“那倒不是，本王明日便迴淮南了，去跟十三弟道個別。”說罷神情略有些玩味地道，“縣主與陸侍郎倒是才子佳人，天造地設的一對。隻是不知陸侍郎與蔡寺卿關係如何。”</p>
元賜嫻聞言一愣，而後眨了眨眼問道：“怎麽，陸侍郎竟背著我與蔡寺卿暗通款曲？”</p>
平王因在宣政殿瞧見了蔡禾右掌心的傷，已然懷疑他就是徐善，來這裏堵人便是想借此試探試探元賜嫻，這下卻不禁失了笑，也不知她是真不知情，還是裝傻充愣得太妙，默了默道：“本王可沒有這樣說。”</p>
元賜嫻狐疑看他一眼：“您要是知道內情，千萬告訴我，好歹咱們也有過幾盤棋的交情。”</p>
平王不料會被反套進去揪著問，擺擺手笑得無奈：“本王不知道。”</p>
他話音剛落，在殿前杵了一晌的韶和也到了，朝倆人淡淡道：“三哥與縣主怎麽站在這兒聊起來了。”</p>
元賜嫻向她行了個禮，笑問：“我聽說陸侍郎下朝後來了含涼殿，他在裏頭嗎？”</p>
韶和搖頭：“縣主不趕巧，陸侍郎不久前剛離開。”</p>
她低低“啊”了一聲，看了眼平王：“既然如此，殿下與貴主可否容我先行一步？”</p>
倆人齊齊點頭。</p>
等她走後，韶和又看平王：“三哥是來望十三弟的？你來得正好，這孩子也不知從哪沾染的惡習，竟愛上了玩骰子，我管不住他，剛好請你來訓訓。”說著就要迎他入裏。</p>
平王淡淡一笑：“不是有陸侍郎在嗎？你那點謊話，騙得了她，還能騙得了你三哥？”</p>
韶和神情一滯，尷尬道：“三哥別誤會，我不是想破壞縣主與陸侍郎的姻緣，隻是他難得來一趟含涼殿，我……”</p>
平王無奈搖頭：“好了，不用跟三哥解釋這麽多，迴去吧。我還有事，就不去看十三弟了。”說罷轉身就走。</p>
韶和目送他離去，轉身疾步迴殿，暗暗鬆了口氣。她不確定陸時卿究竟想對誰隱瞞傷勢，為保險起見，自然是誰都不告訴的好。而平王在宮中安了眼線，不會不知他隻進未出過。她隻有承認自己在騙元賜嫻，裝出一副出於私心，想跟陸時卿獨處的樣子，才能避免他起疑。</p>
她匆匆往內殿走去，想去看看陸時卿傷勢如何了，推門入裏，卻見裏頭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甚至連剪子紗布等物件也被清理了幹淨。她心下一緊，迴到外殿問鄭泓，卻聽他答：“陸侍郎換完衣裳就跟我告辭了，阿姐沒碰上他嗎？”</p>
*</p>
陸時卿正身在宮外馬車內。韶和剛走，鄭濯的暗哨就避開平王耳目潛入了含涼殿，將他從偏門接了出去。從時辰上看，他甚至比元賜嫻更早離開那附近。</p>
他在馬車內重新處理了傷口，換好衣裳，剛緩過勁來，忽聽身後一陣咣當咣當的車軲轆聲，似是誰在拚命往前追趕。</p>
外邊駕車的曹暗迴頭一望，駭道：“郎君，是縣主的馬車，您可拾掇好了？”</p>
陸時卿臉色大變，手忙腳亂拿出一盒藏在車底的，從陸霜妤那裏偷來的脂粉就往臉上抹，一邊交代：“還沒。”</p>
曹暗迴頭再看一眼，心道拾翠這丫頭駕車可駕得夠快啊，慌忙揚起一鞭。</p>
後邊拾翠卻像得了元賜嫻的囑咐，老遠地衝他喊：“曹大哥，您停一停。”</p>
他聞言急道：“郎君，怎麽辦？”</p>
陸時卿飛快合上脂粉盒，三下五除二整理完畢，然後道：“停吧。”</p>
曹暗迅速扯了把韁繩，與此同時，元賜嫻的馬車也到了。</p>
陸時卿撫了撫心口下去，掀開她的簾子，彎身問：“怎麽了？”</p>
她探頭出來，惱道：“你都知道是我了，怎麽不停車，還要我追這麽長一路？你車裏頭是不是有見不得人的東西？”</p>
元賜嫻在含涼殿前頭就對韶和的話將信將疑，覺得她跟陸時卿像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偏偏確實一出宮門就遠遠瞧見了他的馬車，她便打消了疑慮，隻當自己多想了，怎料陸時卿竟跟見了鬼似的，愣是不肯給她追上。</p>
陸時卿一本正經解釋：“我剛才沒穿衣服。”</p>
元賜嫻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確不是官袍，而是件常服，疑道：“你好端端的換什麽衣裳？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p>
“……”</p>
陸時卿一步跨入她的馬車，進到裏頭解釋：“在含涼殿不小心跌了一跤，衣服髒了。”</p>
元賜嫻一驚。難道這就是她直覺不對勁的真相？</p>
她的氣勢消減了一截，問道：“摔哪了？我看看。”</p>
陸時卿神情為難了一瞬：“你確定？”</p>
她點點頭。</p>
他跌跤是真，自然能拿出證據來叫她安心，歎了口氣，猶豫一下鬆了腰帶，然後挽起褲腿，指著青了一塊的膝蓋給她看，因急於證明，看這動作神情，竟有點像小孩討賞的模樣。</p>
元賜嫻見狀“哎”出一聲。</p>
她剛才想驗傷，其實是衝著打消疑慮去的，這下算是真信了，一看這駭人的烏青，簡直服了他：“你三天兩頭鬧風寒也就算了，怎麽走路還能跌跤啊！”說完，到底因為方才懷疑他有點內疚，伸手摸上去道，“疼不疼啊？”</p>
陸時卿“嘶”了一聲。</p>
不是疼的，而是被她貼膚一摸，他的某處都快比這塊膝蓋硬了。</p>
元賜嫻卻真當他疼，歎息一聲道：“你坐我馬車走，跟我迴趟家，我給你抹點藥。”</p>
這可正合陸時卿的意。他的馬車裏頭都是血腥味，絕不能叫元賜嫻上去，所以剛才特意來了這裏。</p>
但他還是要照慣例嘴硬一下，說道：“不用了，我趕著迴府辦公。”說罷伸手將淩亂的衣袍整理好。</p>
元賜嫻的態度便更強硬，朝外吩咐：“拾翠，叫曹大哥自己先迴。”</p>
*</p>
陸時卿熬著傷，在元府小坐了一晌，享受完元賜嫻對他膝蓋的親切問候，便以公務在身為由迴了永興坊，一到書房就看鄭濯正在裏頭焦急地來迴踱步，見他終於來了，像是鬆了口氣，完了質問道：“你傷那麽重，跑去哪裏？”</p>
陸時卿一噎，然後老實道：“元府。”</p>
鄭濯一副快被他氣死的表情，再次來迴踱步起來，半晌後，拿食指虛虛點他：“你這條命遲早是她的。”</p>
陸時卿捂著心口在一旁癱坐下來，心道早就是了，嘴上卻沒承認，換了話茬道：“蔡寺卿的事，你作何打算？”</p>
鄭濯見他說起正事，便不再扯開去，在他對頭坐下，蹙眉道：“見招拆招吧。三哥暫時不會有機會動手，等他明日迴了淮南，長安的形勢會鬆快點，咱們也好喘口氣。”</p>
陸時卿實在不讚成把蔡禾拖下水。但鄭濯此舉是為了他，他便也不能不識好歹地說他，搖搖頭道：“我當初叫聖人提拔他，不隻因為他是你的暗樁，而是此人有大才，堪大用，隻是性子過直，處事不夠圓滑，才一直未得擢升之機。可他如今哪怕暫無性命之憂，也必將遭朝中平王一派人打壓，要坐穩大理寺卿的位子，恐怕很難了。”</p>
鄭濯也不是不惋惜，皺眉解釋：“論年紀，他也是三十出頭，論背景，他也是雙親早亡，再論入仕時間，一樣非常吻合。我手底下當真無人比他更適合頂替‘徐善’了。”</p>
“我知道。”陸時卿歎口氣道，“這事你暫時不用管了，我會想辦法保他。‘刺殺’滇南王的事可安排好了？”</p>
鄭濯點頭：“今夜就能行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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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卿本不知韶和在含涼殿,否則也不會選擇往這裏來,眼下隻得姑且隨她往裏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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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和點點頭，也沒冒險喚人,親自跑去找東西,將一應物件送到他手上後，遲疑問：“你一個人可以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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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頷首應下：“貴主，婢子剛剛得到消息，瀾滄縣主正往含涼殿來，您看陸侍郎這事是否連她也一道瞞了？”</p>
韶和皺皺眉，搖頭示意她也不知道，望了眼陸時卿所在的內殿道：“姑且先瞞著吧，隨我去看看。”</p>
她說罷去到外殿，在自顧自玩骰子的鄭泓身邊蹲下來，摸了摸他的腦袋：“泓兒，阿姐出去一趟，等會兒要是有人來找陸侍郎，你就說他早先來過，但很快走了，好嗎？”</p>
鄭泓搗鼓著骰子，揮揮手道：“我知道了，阿姐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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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和一路往外，等到了含涼殿門口，遠遠就見元賜嫻乘了頂轎攆，正往這邊來。她剛準備迎上前，卻看前邊宮道的岔路口突然拐出另一頂轎攆，擋住了元賜嫻的去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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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賜嫻也喊停了轎攆，看了眼對頭來人。</p>
來人一身象征權勢的紫色大團花綾羅袍，金玉帶掐腰，身板頎長而瘦削，三十好幾的年紀了，看麵容卻很年輕，蓄起的胡子也顯得文氣幹淨，正是平王鄭澤。</p>
元賜嫻的眼底有一瞬漠然。就是這個外表絲毫不見戾氣的人，曾助南詔太子擄她，殺幹淨她一幹親信護衛，也兩度害徐善險些丟了命。</p>
但她很快就笑了起來，下轎跟他行禮問好，然後說笑道：“狹路相逢，品級高者勝，殿下先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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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賜嫻看了眼含涼殿的方向，目光在站在門檻前的韶和身上一落，然後轉迴眼道：“我去找陸侍郎談情說愛，難道殿下也是？”</p>
他輕笑一聲：“那倒不是，本王明日便迴淮南了，去跟十三弟道個別。”說罷神情略有些玩味地道，“縣主與陸侍郎倒是才子佳人，天造地設的一對。隻是不知陸侍郎與蔡寺卿關係如何。”</p>
元賜嫻聞言一愣，而後眨了眨眼問道：“怎麽，陸侍郎竟背著我與蔡寺卿暗通款曲？”</p>
平王因在宣政殿瞧見了蔡禾右掌心的傷，已然懷疑他就是徐善，來這裏堵人便是想借此試探試探元賜嫻，這下卻不禁失了笑，也不知她是真不知情，還是裝傻充愣得太妙，默了默道：“本王可沒有這樣說。”</p>
元賜嫻狐疑看他一眼：“您要是知道內情，千萬告訴我，好歹咱們也有過幾盤棋的交情。”</p>
平王不料會被反套進去揪著問，擺擺手笑得無奈：“本王不知道。”</p>
他話音剛落，在殿前杵了一晌的韶和也到了，朝倆人淡淡道：“三哥與縣主怎麽站在這兒聊起來了。”</p>
元賜嫻向她行了個禮，笑問：“我聽說陸侍郎下朝後來了含涼殿，他在裏頭嗎？”</p>
韶和搖頭：“縣主不趕巧，陸侍郎不久前剛離開。”</p>
她低低“啊”了一聲，看了眼平王：“既然如此，殿下與貴主可否容我先行一步？”</p>
倆人齊齊點頭。</p>
等她走後，韶和又看平王：“三哥是來望十三弟的？你來得正好，這孩子也不知從哪沾染的惡習，竟愛上了玩骰子，我管不住他，剛好請你來訓訓。”說著就要迎他入裏。</p>
平王淡淡一笑：“不是有陸侍郎在嗎？你那點謊話，騙得了她，還能騙得了你三哥？”</p>
韶和神情一滯，尷尬道：“三哥別誤會，我不是想破壞縣主與陸侍郎的姻緣，隻是他難得來一趟含涼殿，我……”</p>
平王無奈搖頭：“好了，不用跟三哥解釋這麽多，迴去吧。我還有事，就不去看十三弟了。”說罷轉身就走。</p>
韶和目送他離去，轉身疾步迴殿，暗暗鬆了口氣。她不確定陸時卿究竟想對誰隱瞞傷勢，為保險起見，自然是誰都不告訴的好。而平王在宮中安了眼線，不會不知他隻進未出過。她隻有承認自己在騙元賜嫻，裝出一副出於私心，想跟陸時卿獨處的樣子，才能避免他起疑。</p>
她匆匆往內殿走去，想去看看陸時卿傷勢如何了，推門入裏，卻見裏頭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甚至連剪子紗布等物件也被清理了幹淨。她心下一緊，迴到外殿問鄭泓，卻聽他答：“陸侍郎換完衣裳就跟我告辭了，阿姐沒碰上他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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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卿正身在宮外馬車內。韶和剛走，鄭濯的暗哨就避開平王耳目潛入了含涼殿，將他從偏門接了出去。從時辰上看，他甚至比元賜嫻更早離開那附近。</p>
他在馬車內重新處理了傷口，換好衣裳，剛緩過勁來，忽聽身後一陣咣當咣當的車軲轆聲，似是誰在拚命往前追趕。</p>
外邊駕車的曹暗迴頭一望，駭道：“郎君，是縣主的馬車，您可拾掇好了？”</p>
陸時卿臉色大變，手忙腳亂拿出一盒藏在車底的，從陸霜妤那裏偷來的脂粉就往臉上抹，一邊交代：“還沒。”</p>
曹暗迴頭再看一眼，心道拾翠這丫頭駕車可駕得夠快啊，慌忙揚起一鞭。</p>
後邊拾翠卻像得了元賜嫻的囑咐，老遠地衝他喊：“曹大哥，您停一停。”</p>
他聞言急道：“郎君，怎麽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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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暗迅速扯了把韁繩，與此同時，元賜嫻的馬車也到了。</p>
陸時卿撫了撫心口下去，掀開她的簾子，彎身問：“怎麽了？”</p>
她探頭出來，惱道：“你都知道是我了，怎麽不停車，還要我追這麽長一路？你車裏頭是不是有見不得人的東西？”</p>
元賜嫻在含涼殿前頭就對韶和的話將信將疑，覺得她跟陸時卿像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偏偏確實一出宮門就遠遠瞧見了他的馬車，她便打消了疑慮，隻當自己多想了，怎料陸時卿竟跟見了鬼似的，愣是不肯給她追上。</p>
陸時卿一本正經解釋：“我剛才沒穿衣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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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卿一步跨入她的馬車，進到裏頭解釋：“在含涼殿不小心跌了一跤，衣服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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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跌跤是真，自然能拿出證據來叫她安心，歎了口氣，猶豫一下鬆了腰帶，然後挽起褲腿，指著青了一塊的膝蓋給她看，因急於證明，看這動作神情，竟有點像小孩討賞的模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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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才想驗傷，其實是衝著打消疑慮去的，這下算是真信了，一看這駭人的烏青，簡直服了他：“你三天兩頭鬧風寒也就算了，怎麽走路還能跌跤啊！”說完，到底因為方才懷疑他有點內疚，伸手摸上去道，“疼不疼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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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疼的，而是被她貼膚一摸，他的某處都快比這塊膝蓋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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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正合陸時卿的意。他的馬車裏頭都是血腥味，絕不能叫元賜嫻上去，所以剛才特意來了這裏。</p>
但他還是要照慣例嘴硬一下，說道：“不用了，我趕著迴府辦公。”說罷伸手將淩亂的衣袍整理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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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卿熬著傷，在元府小坐了一晌，享受完元賜嫻對他膝蓋的親切問候，便以公務在身為由迴了永興坊，一到書房就看鄭濯正在裏頭焦急地來迴踱步，見他終於來了，像是鬆了口氣，完了質問道：“你傷那麽重，跑去哪裏？”</p>
陸時卿一噎，然後老實道：“元府。”</p>
鄭濯一副快被他氣死的表情，再次來迴踱步起來，半晌後，拿食指虛虛點他：“你這條命遲早是她的。”</p>
陸時卿捂著心口在一旁癱坐下來，心道早就是了，嘴上卻沒承認，換了話茬道：“蔡寺卿的事，你作何打算？”</p>
鄭濯見他說起正事，便不再扯開去，在他對頭坐下，蹙眉道：“見招拆招吧。三哥暫時不會有機會動手，等他明日迴了淮南，長安的形勢會鬆快點，咱們也好喘口氣。”</p>
陸時卿實在不讚成把蔡禾拖下水。但鄭濯此舉是為了他，他便也不能不識好歹地說他，搖搖頭道：“我當初叫聖人提拔他，不隻因為他是你的暗樁，而是此人有大才，堪大用，隻是性子過直，處事不夠圓滑，才一直未得擢升之機。可他如今哪怕暫無性命之憂，也必將遭朝中平王一派人打壓，要坐穩大理寺卿的位子，恐怕很難了。”</p>
鄭濯也不是不惋惜，皺眉解釋：“論年紀，他也是三十出頭，論背景，他也是雙親早亡，再論入仕時間，一樣非常吻合。我手底下當真無人比他更適合頂替‘徐善’了。”</p>
“我知道。”陸時卿歎口氣道，“這事你暫時不用管了，我會想辦法保他。‘刺殺’滇南王的事可安排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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