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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十五……”元賜嫻沉吟了下,指指天上將隱未隱的月亮,“的月亮比較圓。”</p>
陸時卿心裏嗤笑一聲,嘴上道：“你去就是了,問我做什麽。”</p>
她笑眯眯地拽住他胳膊：“我這不是沒車嘛。”</p>
“……”</p>
陸時卿的臉黑了一層。他還以為她是來征詢他意見的。</p>
他微笑著將胳膊從她手中抽出：“我陸府家徒四壁,就一輛馬車,現在要拉我去上朝。”</p>
*</p>
被馬車拉去上朝的陸時卿最後遲到了。等他到宣政殿的時候,徽寧帝已開始聽朝臣們上奏。他便默默站去了隊尾，恰好排在元鈺後頭一個。</p>
不料聖人也是閑得慌，聽奏報聽到一半,瞥見他姍姍來遲，竟也不顧那仍在滔滔不絕的臣子，朝他的方向點了一下感慨道：“陸侍郎入仕七年,頭一迴上朝遲到啊。”</p>
滿朝文武聞言都迴過頭來看他。</p>
陸時卿的心在滴血。剛才他本想拒絕元賜嫻,卻被她好一頓軟磨硬泡，心道雖不全然順路,送她一程就送她一程吧,反正時辰也還早。結果一等他答應,她就得寸進尺了,竟說她怎能空著一雙手去探望韶和,便借他陸府下人做了些早食。</p>
等點心出爐,再送她去罔極寺，他這馬車折來折去的也就遲了。</p>
他不在乎這些人的眼光，他在乎的是,七年風雨無阻,在大周宛如神話一般，日日都將上朝時辰恰得一分不差的他，人生路上從此有了一個汙點。</p>
遲到一次是難以容忍的，所以不如明天也遲到吧。</p>
陸時卿心裏這樣想著，麵上拱了手就要出列領罪，卻見徽寧帝揮手示意不必。</p>
方才被打斷的官員繼續上奏，前邊元鈺卻站不住了，保持著麵向聖人的姿勢，抬起腳尖，後仰一些，悄聲道：“你幹什麽去了！”</p>
因知他不會輕易答應，元賜嫻此番離家是先斬後奏的。留給他的字條也言簡意賅，說她又做夢了，夢見這幾天不去陸府住就會惹來殺身之禍。</p>
元鈺今早初初瞧見字條時火冒三丈，但他能怎麽辦，萬一硬是把她接迴來，害她丟了性命呢？</p>
隻是他到底也是男人，曉得妹妹的美貌對陸時卿而言是如何的致命，因此還是不放心他，尤其見他竟然破天荒地遲到，更是不知遐想去了何方。</p>
陸時卿壓低了聲答：“問你的好妹妹去。”</p>
“你把她怎麽了你！”</p>
他皺皺眉，剛想再說，忽聽一旁一名須白眉長的官員咳了一聲，繼而向他投來鄙夷而不恥的眼光，與此同時，上首徽寧帝也發問了：“陸侍郎，依你看，此策行是不行？”</p>
陸時卿不動聲色出列，看了眼方才發言的官員，頷首道：“臣以為，鬱司業此策雖好，卻亦含偏頗之處，若想對症下藥而規避其害，恐怕還須再商議斟酌。”</p>
徽寧帝頻頻點頭，然後道：“陸侍郎所言在理，鬱司業此策暫且駁迴。”</p>
元鈺見狀，真覺陸時卿一心二用的本事神了，迴過頭小聲問：“鬱老頭剛才在說什麽？”</p>
卻見他一臉漠然地答：“鬼知道。”</p>
*</p>
元賜嫻到了罔極寺後，詢問了寺人韶和公主所在，聽說她清修之地是一間單獨辟出的庵堂，但每日清早都會在大雄寶殿誦經，便往那處去了。</p>
早在迴到長安的第二日，她就進宮麵了趟聖，說明自己願對鄭筠既往不咎，希望聖人能夠對她網開一麵。</p>
老皇帝本就對韶和心有愧疚，再被元賜嫻一哄哄得心花怒放，便直誇她大度，答應了此事。隻是聖意剛剛下達就收迴也不是好看事，便說等到臘月冬至，大赦天下之時再免了韶和的罪。</p>
鄭筠應該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元賜嫻見到她的時候，覺得她眼神都是黯的。她從蒲團上起身，朝她笑了一下：“縣主怎麽來了。”</p>
一句問話，抑揚頓挫全無，絲毫沒有煙火氣。</p>
元賜嫻也不想跟她玩虛的，見四下無人，便直說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聖人答應我了，冬至就將你接迴去。”</p>
鄭筠麵上無波無瀾，未見意外之色，隻說：“勞煩你，但這裏挺好的。”</p>
元賜嫻總覺得每次跟鄭筠說話都特別壓抑，好像在跟個七老八十，看盡了世態炎涼的人打交道一般，聞言不自在地笑了下，轉了話頭，做了些客套的場麵功夫，問了她些許近況。</p>
倆人閑談了一會兒，忽聽殿外傳來一陣穩健的腳步聲。</p>
元賜嫻一迴頭，就見一身玄衣的鄭濯跨進了大雄寶殿的殿門，見到她似乎略有一些意外，繼而朝她和鄭筠各一頷首，以示招唿。</p>
她今日不過借了鄭筠作幌子，實則就是來找鄭濯的，方才正愁不知上哪找他，眼下倒是鬆了口氣，麵上則訝異道：“六殿下怎也得閑來了罔極寺？”</p>
鄭濯微微一笑：“不是得閑，是沒辦法才來的。”</p>
元賜嫻故作恍然大悟狀：“瞧我這記性。”完了低頭看了眼手裏的食盒，“我給貴主帶了些早食，既然殿下也在，就一起用吧。”</p>
鄭濯似乎與鄭筠這個位份比他高的嫡出妹妹並不如何相熟，說話時還不如跟元賜嫻單獨相處時隨便，拘謹道：“不了，你們吃就行。”</p>
鄭筠也沒說什麽客氣話。</p>
元賜嫻卻在吃食裏做了手腳，故而不得不暗示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剛好我今日帶的是殿下愛吃的山藥糕，您就吃一塊填填肚子吧。”</p>
鄭濯並不愛吃山藥糕，就算愛吃什麽，也不是元賜嫻會知道的。他立刻便明白了究竟，麵上卻未有表露，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他伸手來拿糕點，在她眼色暗示下，取走了一塊底下粘了字條的，然後慢條斯理地將紙撚藏在了指縫。</p>
與此同時，元賜嫻也轉頭分散鄭筠的注意力，與她道：“貴主也拿一塊？”</p>
鄭筠卻並未接過，抬頭道：“縣主隨我去小室用早食吧。”</p>
元賜嫻看了鄭濯一眼，確信他已得到消息，就跟鄭筠去了後邊庵堂的小室。</p>
鄭筠的步子難得顯得有幾分急躁，到了焚著沉檀的小室，轉身卻又恢複了平靜，請元賜嫻坐後，一言不發。</p>
元賜嫻便主動問：“貴主可是有私話要與我講？”</p>
鄭筠笑了一下，問：“縣主與我六哥相熟？”</p>
“幾麵之緣罷了。”</p>
“既然如此，又何必借了我的名頭特意來見他？”</p>
元賜嫻早料到鄭筠就算猜到了她此行的真正目的，也一定是往男女情愛那一麵想，故而不會誤了大事，聞言笑道：“貴主現在是在替陸侍郎打抱不平嗎？”</p>
鄭筠沒有說話。</p>
元賜嫻繼續道：“不勞您替他思慮。”她說著指了下跟前的食盒，“這是陸府下人的手藝，您嚐嚐吧，我先走了，陸侍郎也快下朝來接我了。”</p>
鄭筠的眼底露出一抹異色，見她起身告退，很快迴神叫住了她：“等等。”</p>
元賜嫻迴頭，眼色疑問，卻見她麵容慘淡，苦笑了一下，半晌都未出聲，最終隻是道：“天寒風大，縣主慢走。”</p>
她點點頭轉身走了。鄭筠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庵堂門前的小徑，歎了口氣。她剛剛是想跟元賜嫻說，這一次，她一定別再辜負陸時卿，辜負誰都別再辜負陸時卿了。</p>
*</p>
承蒙這一個“慢”字，元賜嫻在前殿等了許久，才等到下朝迴來的陸時卿。為免惹人眼，她沒再去找鄭濯，身邊又一個丫鬟也無，當真風中蕭瑟了好半天，一鑽進陸時卿的馬車就抱怨：“聖人拖朝了呀？你怎麽這麽慢。”</p>
陸時卿想說他已經夠快的了，原本下朝後，哪怕不必去紫宸殿隨侍徽寧帝，也會被一群想套他近乎的官員圍得水泄不通，要不就是碰上幾個品階在他之上的來找茬挑刺。</p>
今天倒好，聖人一說散朝，前腳剛走，他一個轉身，後腳就跟著跨出了宣政殿，任後邊紫一串，緋一串，青一串的喊他，也當作沒聽見一般走了。也就是元鈺追上來的時候，跟他多說了幾句廢話。</p>
但他不想告訴她這些，免她得意忘形，便冷冷道：“你以為我很閑？”說罷敲敲跟前的小幾，示意她自己看。</p>
元賜嫻順他所指低頭一看，發現他筆下密密麻麻都是她瞧不懂的梵文。</p>
哦，這是在給宣氏抄佛經賠罪呢。</p>
她下意識看了眼他的腰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幫你一起抄，反正都是鬼畫符，看不出字跡的。”說著就自顧自翻他紙筆，然後照葫蘆畫瓢地描摹起來。</p>
陸時卿想她閑著也是閑著，起先並未管她，等她畫滿了一張紙卻是忍不住了，皺著眉頭道：“你知道梵文也有對稱之道嗎？”</p>
元賜嫻當然不知道了。</p>
陸時卿幹脆抽迴她手裏的筆道：“別描了，我看著心煩。”</p>
元賜嫻撇撇嘴：“你也是讀書人，怎能剝奪一個人的上進求學之誌？我不會，你教我就是了啊！”說完，誘惑道，“手把手的那種教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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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十五……”元賜嫻沉吟了下,指指天上將隱未隱的月亮,“的月亮比較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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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卿的臉黑了一層。他還以為她是來征詢他意見的。</p>
他微笑著將胳膊從她手中抽出：“我陸府家徒四壁,就一輛馬車,現在要拉我去上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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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馬車拉去上朝的陸時卿最後遲到了。等他到宣政殿的時候,徽寧帝已開始聽朝臣們上奏。他便默默站去了隊尾，恰好排在元鈺後頭一個。</p>
不料聖人也是閑得慌，聽奏報聽到一半,瞥見他姍姍來遲，竟也不顧那仍在滔滔不絕的臣子，朝他的方向點了一下感慨道：“陸侍郎入仕七年,頭一迴上朝遲到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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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賜嫻故作恍然大悟狀：“瞧我這記性。”完了低頭看了眼手裏的食盒，“我給貴主帶了些早食，既然殿下也在，就一起用吧。”</p>
鄭濯似乎與鄭筠這個位份比他高的嫡出妹妹並不如何相熟，說話時還不如跟元賜嫻單獨相處時隨便，拘謹道：“不了，你們吃就行。”</p>
鄭筠也沒說什麽客氣話。</p>
元賜嫻卻在吃食裏做了手腳，故而不得不暗示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剛好我今日帶的是殿下愛吃的山藥糕，您就吃一塊填填肚子吧。”</p>
鄭濯並不愛吃山藥糕，就算愛吃什麽，也不是元賜嫻會知道的。他立刻便明白了究竟，麵上卻未有表露，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他伸手來拿糕點，在她眼色暗示下，取走了一塊底下粘了字條的，然後慢條斯理地將紙撚藏在了指縫。</p>
與此同時，元賜嫻也轉頭分散鄭筠的注意力，與她道：“貴主也拿一塊？”</p>
鄭筠卻並未接過，抬頭道：“縣主隨我去小室用早食吧。”</p>
元賜嫻看了鄭濯一眼，確信他已得到消息，就跟鄭筠去了後邊庵堂的小室。</p>
鄭筠的步子難得顯得有幾分急躁，到了焚著沉檀的小室，轉身卻又恢複了平靜，請元賜嫻坐後，一言不發。</p>
元賜嫻便主動問：“貴主可是有私話要與我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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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賜嫻繼續道：“不勞您替他思慮。”她說著指了下跟前的食盒，“這是陸府下人的手藝，您嚐嚐吧，我先走了，陸侍郎也快下朝來接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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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卿想她閑著也是閑著，起先並未管她，等她畫滿了一張紙卻是忍不住了，皺著眉頭道：“你知道梵文也有對稱之道嗎？”</p>
元賜嫻當然不知道了。</p>
陸時卿幹脆抽迴她手裏的筆道：“別描了，我看著心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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