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義夫主任打來電話,說他從省教委為我校爭取了一個200萬的逸夫樓項目,我喜出望外、興奮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分管校長童建國、總務處主任萬誌浩,我們商量要抓緊這個項目的籌建,爭取在明年汛期到來之前把學生搬進新大樓,以免總是擔驚受怕。

    臨溪中學始建於建國之初,原來隻有幾幢青磚黑瓦的平房,文革結束後,教學秩序恢複正常,才蓋了一幢隻有12個教室的教學樓。高中改為三年製以後,教室更加缺乏,有12個班隻能在破舊的平房裏上課。我整天戰戰兢兢,唯恐哪一天房屋會塌下來。去年,我們自籌了一些資金,把學生的宿舍進行了翻蓋。但一幢教學樓需要幾百萬,杯水車薪根本不解決問題,縣財政也很困難,於是,我們就把希望寄托在省教委。

    秦主任帶著我去省教委項目辦匯報了幾次。終於爭取來一個項目。我準備再向鎮裏、縣裏爭取一點,發動全校師生捐一點,把樓房增高一層,再建幾個實驗室。

    盡管資金不充裕,但教學樓的質量一定要保證,我們決定按照全現澆框架結構進行設計。這項工程成了我們學校的頭等大事,由分管校長童建國具體抓基建。我要求童校長一切按規定操作,要確保工程質量。

    到工程招標的時候,秦主任打來電話,叫童副校長去參加招標會,隻要確定了工程隊,就可以破土動工。

    當時,招投標工作才剛剛試行,很不規範。(《招投標法》99年才出台)50萬元以內的工程都可以由建設單位自行確定,50萬元以上的才要求招標,因此,不少單位把一些大項目拆成幾個50萬元以內的小項目以避開招標程序。秦主任也想這樣做,我沒有同意,要求一定要通過正式招標確定工程隊。秦主任見我很固執,又出了個主意,建議由縣教委項目辦來主持招標,我同意了。因為我對招標事項不熟悉,由縣教委主持招標會,一定比我們操作得更規範、更公正。我按照秦主任的要求,通知童建國和萬誌浩立刻到縣裏去參加招標會。

    童建國迴來告訴我,中標的是本縣實力較強的順達建築公司。

    九月十日教師節這天,逸夫樓工程舉行奠基儀式,廖主任、秦主任都來參加儀式,分管教育的副縣長也來祝賀。學校彩旗飄舞、喜氣洋洋,我們借這個機會號召全校師生捐資,大家非常踴躍。老楊老師拿出攢了幾年準備娶媳婦用的1000元錢,我攔都攔不住。 他說大樓蓋起來,再上課就不會擔驚受怕,為了學生,能多捐就應該多捐。在他的帶動下,自願捐款者達80%,副縣長、兩位主任和部分家長也都當場捐錢。一下籌集了10萬元資金。

    童副校長和萬主任全力以赴投入工程建設,我又請了工程監理單位派人在現場監督,我自己每天也到工地去查看。在工地上我幾次碰見杜玉甫,想上前和他說說話,可他一見我扭身就走。我很高興有這麽個義務的監工,不管他出於什麽目的,多一個人監督,工程質量就會多一份保證。

    一天中午,工程項目經理王大奎來到我辦公室,鬼鬼祟祟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我警惕地問:“這是什麽?”老王訕笑著說:“這是我們老總的一點心意,請你笑納。”這麽說,信封裏可能是錢,他們要幹什麽?我試探地問:“我並沒有為你們幫忙,是不是嫌我盯得太緊,要我對你們放鬆一點?”老王忙說:“不是這個意思,我們真的是表示感謝,不求你為我們幹什麽,這不算受賄!龍校長你放心,我們絕不會對別人說的。請你千萬收下!”說完把信封扔到辦公桌上就往外走。

    我一把拉住他,黑著臉說:“拿走!少來這一套!你想用這個把我套住是不是?休想!你們老老實實地把工程做好,不要搞這些歪門邪道!”老王見我發火,隻得悻悻地拿迴信封,尷尬地溜出去。

    樁基打好的時候,市教委通知我去參加重點中學的評估,時間半個月。王經理上門送錢,使我對工程更不放心。臨行前,我千叮嚀萬囑咐,叫童、萬兩人一定要緊緊盯住工程隊,防止他們偷工減料,特別是馬上要進行樓板的現澆,一點不能馬虎。

    半個月很快過去,結束評估迴到縣城已是傍晚,心裏牽掛著學校的工程,我搭了個便車當晚就迴到學校。剛一進屋,就聽到咚咚的敲門聲。開門一看,竟是藍玫,我非常意外,擋在門口,沒敢讓她進屋。那件事發生後,藍玫一直躲避著我,即使召開教師會,她也總是低著頭,不好意思與我打照麵。今天這麽晚,她又是一個人,不知她又要耍什麽花招。

    “快讓我進去,我有事告訴您!”她向屋裏望望,想從我身邊擠過去。

    我向左一閃,把門堵得更緊:“你有什麽事,就在這兒說吧。”

    “外麵說不方便,真的有急事,是學校的事!”見我還不讓路,急著說:“您不要把我想得那麽壞!我那次是被杜玉甫逼的,他把我從床上推到地下,摔得我疼了半個月!您放心,我再也不會聽他的了。做人總要講點良心。我是趁老杜不在家偷跑來的,快讓我進去,我要告訴你一個非常壞的消息!”

    我的心一緊,急問道:“什麽消息?”

    “工程隊在建築材料上弄虛作假、以次充好,這幢大樓的質量有問題!”

    “你怎麽知道?是怎麽以次充好的?”我吃了一驚,邊問邊把她讓進屋裏。

    藍玫放低聲音說:“我不懂建築,聽我家老杜說的。你也知道,老杜一直盯著這個工程,想從中找你的茬。前天晚上,他喝了酒醉醺醺地告訴我:藍玫呀,這下可抓著龍雲飛的把柄了,而且問題很大,說不定能把他送進大牢。我忙問抓著什麽把柄了,有那麽嚴重?他告訴我教學樓在現澆樓板時,用的是劣質水泥和不合格的鋼筋,這樣是要出大問題的。我說,你既然發現了,龍校長不在家,你要向童校長匯報啊,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樓房建成危房,那受害的不是我們這些老師和學生嗎。他說不急,要等樓房蓋得再高一些,學校的損失再大一些,那個時候龍雲飛的罪責也更大,才能達到搞垮龍雲飛的目的。我說弄虛作假的是工程隊,又不是龍校長,為什麽要龍校長負責呢?他笑我頭發長見識短,說龍雲飛是學校的法人代表,他不負責誰負責?這麽大的工程,不收禮,他會把項目給這個工程隊做?工程隊敢弄虛作假,也一定是和龍雲飛串通好的。龍雲飛受了賄,就隻能睜隻眼閉隻眼。我講龍校長不是這樣的人,為了這座教學樓,他花費了多少心血,會容忍劣質工程?老杜說我幼稚,這世界上哪個不愛錢?有錢能使鬼推磨!不管他龍雲飛有沒有受賄,劣質工程已成事實,他的責任是逃不掉的。我聽他這樣說,非常焦急,昨天就等您迴來,今天又等了一天,這不,您一到家我就來了。”說完,怕我不相信,又補了一句:“您明天現場去看看吧,他表麵再偽裝得好,也應該能看出蛛絲馬跡。”

    我萬分震驚,現澆板都是劣質材料!幸虧她告訴我,如果被他們蒙蔽過去,後果不堪設想!我忙說:“謝謝!謝謝!謝謝你對我的信任!謝謝你的及時提醒!我馬上就去檢查,如果真是劣質工程,一定要他們返工重建!你放心,我與他們絕對不是一夥的,也沒有接受過他們的任何錢物。”

    她寬慰地笑了:“我說嘛。您不是那號人。”又小聲叮囑說:“您可千萬不能說是我告訴你的,否則,老杜知道了,會要了我的小命。”

    我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送走藍玫,我立即打電話叫來童建國和萬誌浩,氣唿唿地責問他們:“我把這麽重要的工程交給你倆負責,你們是怎麽負責的?水泥的品牌和標號、鋼材的型號和等級都是定好了的,怎麽能讓他們以次充好?你們是在犯罪知道嗎?”我把桌子捶得叮咚亂響,話說得一句比一句重。

    童建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囁囁嚅嚅地說:“不知龍校長聽誰說什麽了,一迴來就大發脾氣。工程沒有造假呀,不信明天你親自去看嗎。”

    萬誌浩也說:“是啊龍校長,你又沒到工地去看,怎麽一口咬定材料上弄虛作假?你是詐我們吧?分明是對我倆不信任。你不信任我們應該信任工程監理呀?你不是請了工程監理嗎?”

    我也意識到我的話說得太重,馬上緩和語氣說:“對不起,不是不相信你們,而是有人反映他們弄虛作假了。”他倆麵麵相覷:“有人反映?誰反映?我們怎麽不知道?” 我拿起手電筒說:“走,我們現在就去工地看看。” “今天太晚了,看也看不清呀,明天一早看不是一樣的?”“先去看看吧,否則我晚上睡不著覺。”“好吧。”童建國和萬誌浩隻好緊隨著我來到工地。

    工地上一片寂靜,夜色中,教學樓的框架像一個個巨大的“口”,要把我們活生生地吞噬下去。我們摸索著爬到樓上,用電筒仔細地照著樓板,雖然看得不是太清楚,但表麵的混凝土質量還過得去。童建國說:“這不還可以嗎,誰說是劣質工程?”萬誌浩也附和說:“是啊,這些人講話一點不負責任!”我說:“不要高興得太早,明天我再仔細查看。”

    第二天,我找來工程監理,察看他的監理記錄,寫的都是“合格”。但我想藍玫的話不會是空穴來風,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我借來了電鑽、錘子和鐵鎬,對著樓板一陣狂敲猛鑽。王經理急忙跑過來:“幹什麽?龍校長你瘋了!這澆好的樓板你敲壞了算誰的?”我說:“如果沒問題,算我的!有問題,你就得給我返工!”王經理見我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想上前阻止又不敢,愣了一會,一轉身跑走了。

    我正在找電插頭,一位老師跑來叫我去辦公室接電話。電話是秦主任打來的,“小龍啊,你發什麽神經啊,你不在家別人做的工程就有問題?那你早說,你不在家就停工好了。你對人缺乏起碼的信任嗎,你不信任他們,還不信任我?有什麽問題我負責!不許再玩花頭了!工程要趕進度,否則,天冷上凍就不好做了!”

    我說:“秦主任,我就是抽檢一下,他們沒必要這麽緊張。”秦主任說:“好了好了,不要再繼續查了!”我模棱兩可地說:“聽你的,如果真沒問題我就不查了。”我心裏明白,一定是王經理打電話找了秦主任。看來還真有鬼,否則為什麽怕我查?越是這樣,我越要查,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放下電話,我叫上童建國和萬誌浩來幫忙,不少老師圍攏過來,杜玉甫也站在遠處冷冷地看著。一會的功夫,鑿開了幾個地方,我一看,氣得火冒三丈:裏麵的混凝土像豆腐渣似的,鋼筋隻有鐵絲粗細,最粗的主筋也隻有手指頭那麽粗,與規定的型號差遠了!我指著那些鋼筋和混凝土氣憤地對童建國和萬誌浩吼道:“這就是你們說的沒問題?這就是全校師生眼巴巴盼望的新教學樓?這樣的劣質工程樓房會垮塌的!你們難道不知道?你們怎麽向大家交代?”老師們都罵起來。他倆傻呆呆地大眼瞪小眼,童建國結結巴巴地辯解道:“真沒想到他們……他們的膽子這麽大,竟敢……這樣糊弄我們。有些工程他們是避開我們夜裏做的,我們過分依賴了工程監理,我失察……我首先檢討。”萬誌浩擦著頭上的冷汗,跟著說:“是……是,我也檢討。”我恨恨地說:“你們以為一句檢討就沒事了嗎?我要處分你們!”

    工程監理不知從哪裏鑽出來,遞上一根煙:“龍校長消消氣,這幾天我不舒服,他們夜裏施工,我沒能到現場察看,沒想到這狗日的工程隊真是喪盡天良!”

    我推開了他遞過來的香煙,揚揚手裏的工程監理報告表冷冷地說:“你這記載的不都是合格嗎?你這是瀆職、犯罪!我同你沒有話說,我要去找你的領導!”

    項目經理王大奎跌跌撞撞地跑來,完全沒有了先前的張狂,我一把揪著他的衣領:“走!我倆到縣政府去!你們順達公司膽大包天,竟敢用這樣的材料蓋教學樓,把老師學生的生命視作兒戲,我要把你們告到法庭!”

    老師們義憤填膺,紛紛喊道:“先把他抓起來,扭送到公安局!”

    老王扭動著脖子,想從我的手裏掙脫出去,“龍校長……你放開我,我……我喘不上氣了,你總不能現在就……就掐死我吧!我…。。一定返工重建。你快放開我。”

    我把手一鬆,老王噔噔向後退了好幾步。

    杜玉甫看看老王又看看我,覺得不像是演戲,臉上有幾分迷惘。

    一輛小轎車駛進校園,在我們身邊停下。老王一見,是他的救星來了,臉上的橫肉不易覺察地聳動了幾下,快步上前打開了車門。

    不出所料,從小車上下來的是秦義夫主任。他來得正好,這個項目招標是他親自主持的,這個工程隊是他確定的,眼下,工程出了問題,理所當然地應該由他來解決。沒想到他不問青紅皂白,首先衝我發火:“怎麽迴事?你還真把樓板給砸了?亂彈琴!工程監督檢查都有規定程序的,哪有你這樣蠻幹的?”

    我氣憤地頂撞他說:“我蠻幹?我再不蠻幹,他們的豆腐渣工程就建成了!你來看看,他們用的什麽材料!”我把他拉到鑿開的樓板前,他裝模作樣地蹲下來撚了撚敲碎的混凝土粉末,又扳了扳鋼筋,我以為他會勃然大怒,誰知他不以為然地說:“小題大做,哪裏有你說得那麽嚴重!你們這些知識分子,總愛誇大其詞!你和我一樣是外行,沒經過鑒定,就能武斷地說這是豆腐渣工程?”老王一聽,咧開厚嘴唇說:“還是秦主任內行,問題哪有他說得那麽嚴重,我們是老牌建築企業,最講誠信、最重視質量。我們所用的材料雖說離規定的等級標號稍微差一點,但基本是符合工程要求的,不存在安全問題。我們也是為了幫他們降低造價嗎。”

    我懶得理睬這個唯利是圖的小人,我感到意外的是秦主任。麵對工程隊的膽大妄為,他竟然無動於衷,還為他們說話!這裏麵一定有問題!我對他失望極了,決定自己來解決這棘手的問題。

    我一言不發,轉身迴到辦公室去給縣質監站打電話。剛翻開號碼簿,秦主任大步跨了進來,一把摁住我的手:“等等!你真要喊他們來鑒定?小龍啊,這不是存心給我、給縣教委難堪嗎?工程哪裏做得不行,叫他們返工就是了,何必弄得滿城風雨?小龍啊,我對你不薄吧?要不是我,你那時能當上校長?不能卸磨殺驢啊!都說你龍雲飛為人厚道、豁達大度,怎麽對我倒六親不認了?”

    我甩開他的手,惱怒地說:“秦主任,你這話說得欠妥。完全是兩碼事嗎。我當校長,是組織考察任命的,你也是受組織的委托。當然,你對我確實關心,我表示感謝。為了不辜負你、不辜負組織的希望,我更應該把工作做好才對呀。我追究工程隊的責任,是對這個工程負責,也是對你負責。怎麽說卸磨殺驢、六親不認?難道是你叫他們這樣幹的?”

    “你怎麽這樣說話!我會叫他們弄虛作假!你!你不要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秦主任氣急敗壞地吼道。

    見他氣得臉紅脖子粗,我給他遞了一根煙,幫他把火點上,笑著說:“你別生氣,我知道你不會容許他們胡作非為。教學樓工程關係到師生的生命安全,萬一出事,我倆都難脫幹係。我認為不僅要鑒定,而且要重新招標,這個工程隊太不讓人放心!”

    “什麽?你還想重新招標?絕對不行!”秦主任急得又是搖頭又是擺手。

    “為什麽?”

    秦主任深深地把煙吸了一口,又慢慢地把煙霧吐出來,改用乞求的口氣說:“小龍啊,我求求你不要把這件事鬧大,由我來協調處理,絕對保證工程的質量!好不好?你知道這個公司後台是誰嗎?是省教委項目辦的韓主任!項目辦可不能得罪呀,關係到全縣中小學的危房改造!這次你們能得到這個邵逸夫工程,不也是全靠項目辦幫忙嗎!”

    我不相信地問:“ 工程隊的後台老板是省教委項目辦?這項目辦也管得太寬了吧?”

    “就是啊,這項目就是項目辦韓主任要我讓他們做的。這位韓主任才從基教處調過來,厲害著呢。”

    “這個韓主任真他媽的混賬!咦?你不是公開招標的嗎?難道是假的?”我更加疑惑了。

    秦主任看我不諳行情傻乎乎的樣子,哈哈大笑說:“小龍啊,你還嫩著呢。公開招標就是個幌子,是塊遮羞布!就是把不合法的變成合法的,為錢權交易披上一件公平公正的外衣。招標的名堂可多了,一是把標底先透露給對方,等於把考試答案給了對方,那還不考個滿分!二是把評標委員會的工作做通,特別是業主單位負責人,像我、童建國,我們打的分數占得比重較大,幾個人一抬就上去了。三是一家公司可以用幾家公司的名義參加投標,不管哪一家中標都是他的……暗箱操作的名堂可多了,有些連我都說不上來。”

    冠冕堂皇的招投標竟然如此肮髒齷齪!我感到心中對社會的信任之塔在一點點坍塌。我諷刺他說:“你的話使我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難怪你上次不叫我去,原來是怕我壞了你的好事!那天你采用的是哪種方法呀?”

    “二者兼而有之。哈哈!”他沒有聽出我話中的譏諷之意,自顧自地得意著。

    我強壓住升騰的怒火:“照你這麽說,那社會就沒有真正的公正公平了!省教委項目辦用國家賦予的權力謀取私利,你這個縣教委項目辦的主任與他一丘之貉,為虎作倀。是不是所有的項目都是這樣的假招標?這樣弄虛作假還能保證工程質量嗎?你們這樣做不怕犯錯誤?”

    秦主任聽我的話講得這麽衝,再看我的表情,怒氣衝衝的樣子,他尷尬地收斂了笑容:“你這家夥,我把你當自己人,才告訴你實話。你不會去舉報我吧?其實,我說的當然隻是個別現象,我們教育部門不敢這樣。這次因為是韓主任親自交代,我迫於無奈才這樣做的嗎。別的工程,都是保證公平公正的。現在要做到公平公正是相當的難啊!一個項目,插手的人可多了,領導打電話,朋友打招唿。有時打招唿的人多了,就要看誰的官大了。我雖然分管項目,可根本沒有發言權。對你這個項目,我之所以越俎代庖,是因為我倆關係不一般嘛。我圖什麽?還不是為了縣裏的教育事業?小龍啊,看在我的麵子上,這事就這樣處理,讓他們抓緊時間幹吧。經費的問題,我再找找韓主任,看能不能多撥一點。”

    “韓主任的不合理要求,你應該抵製。這樣的人坐在這個位置上,會禍害全省千千萬萬的學生,要讓他受到法律的懲處!”我怒氣未消。

    “姑老爺,你千萬莫把問題搞複雜了。都怪我好吧,怪我不該提起韓主任的事,你也千萬不要再提了。我保證吸取教訓,下不為例。眼下,就是把這件事低調平穩地處理好!”

    他的話說到這份上,與他爭辯已沒有多大意義。管他什麽韓主任淡主任,誰把項目搞砸了我都得和他拚命。現在,必須馬上把秦主任打發走,我要抓緊幹我的事。我裝作無奈的樣子說:“秦主任,我很理解你。你放心吧,這件事我一定處理好,不給你添麻煩。”

    秦主任滿意地點點頭,如釋重負地說:“這才對了嗎,你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你。上午我還有急事要辦,過幾天我再來看看。”

    送走秦主任,我趕到縣城建委找到一把手,把工程造假情況、工程監理失職情況一一作了匯報。城建委主任非常氣憤,當即通知質監站到學校去作鑒定,通知工程監理停職檢查。

    晚上,突然接到汪夢雲的電話。汪夢雲結結巴巴地告訴我,她和秦主任已經領了結婚證,準備兩個月後辦喜事,到時請我去喝喜酒。我驚訝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先前的猜想真的成了現實。她接著說,她和秦主任剛結婚,不希望出現什麽不好的事,要我在教學樓的問題上網開一麵,不要太較真。“龍校長,他是您的恩人,又是您讓我們走到了一起。您一定希望我們幸福吧。現在幸福的鑰匙就握在您的手裏,看您肯不肯給我們幸福了。”

    我哭笑不得,我什麽時候讓他們走到一起?還握有他們幸福的鑰匙?秦義夫也真有趣,為了一個韓主任,把問題說得這麽嚴重,還把汪夢雲推出來,值嗎?

    電話那頭又傳來哭音:“龍老師,求求您,放過秦主任吧!您是我最尊重的老師,您不能對秦主任恩將仇報!”

    我不能相信:那個清純樸實、浪漫優雅的少女怎麽一下變得這樣庸俗世故,是非不分呢?是什麽原因使她變得這麽快?是對權力金錢的追逐,還是世俗風氣的侵蝕,抑或是秦義夫的耳濡目染?

    我壓抑著自己的反感,耐心地說:“恭喜你與秦主任喜結良緣,到時我一定去喝喜酒。關於教學樓的事,你告訴秦主任,隻要他行得端、坐得正,對他沒有任何影響。報恩要講原則,我不能為了自己報恩而犧牲學校的利益。臨溪中學也是你的母校,你能容忍少數壞人蹂躪她、欺負她嗎?祝你們幸福!再見”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

    鑒定結論很快就出來了,基本證實了我的判斷:鋼筋水泥不僅等級和標號沒達到要求,而且是劣質產品。水泥雖然發票上寫的是600號,可質量還比不上正規廠家的300號,所以攪拌後像豆腐渣一樣。

    根據建設工程質量管理條例和招投標法,城建委做出處理意見:責令順達建築公司停業整改一年,罰款5萬元,並承擔由此造成的一切損失。停業整改期間不得參加任何單位的招投標。對工程監理單位罰款2萬元,停止工程監理的執業資格,並建議市建委吊銷他的執業資格證書。

    順達建築公司停業整改,重新招標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在縣城建委的指導下,我們重新進行了工程招標,真正做到公開、公平、公正。中標的是外縣的一家建築公司,資質和實力都比較強。吸取上次的教訓,我又請了一家工程監理公司對工程進行全方位的監督,工程進行得非常順利。

    處理好這件事,我鬆了一口氣。迴顧整個過程,我很後怕,幸虧有了杜玉甫的監督,幸虧藍玫及時向我報了信,我從內心感激他們。他們為學校立了一大功勞。我的感激之情沒辦法向杜玉甫表達,他一直蒙在鼓裏,做夢也沒想到他自己投之以毒鴆,報之以瓊漿,做了一件大好事。

    當我把重新招標的情況在電話裏向秦主任報告時,他長歎一聲,咬牙切齒地說:“真沒想到你龍雲飛做事這麽絕情,把我往死裏整!我倆上演的是農夫和蛇的故事,你這條毒蛇會把我咬死的!”接著“啪”地掛上了電話。

    我愣在那裏,沒想到他的反應這麽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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