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音樂之聲出來,夏曉柒沒有迴家,而是帶著黎落四處兜風。他們沿著二環路不停地兜兜轉轉,中途還去了一趟廣電大樓,從十九層的地方往下看,那些亮著的路燈都是有形狀的。

    夏曉柒說,知道嗎,其實我們一直都在原地轉圈,不論走了多遠的路,我們最後都會迴到原點。

    我們的人生就在這樣一條軌道上運行著,無論怎樣都擺脫不了命運的輪迴。

    我們不能隻妄想著幸運女神降臨到我們身上,很多事情都隻能靠我們自身的努力。

    黎落,我再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跟我走?隻要你願意,我就帶你一起走,離開這個傷心的城市,離開左川,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

    黎落轉過頭去對夏曉柒說了句謝謝,然後離開了廣電大樓。

    迴去的時候,黎落跟夏曉柒搶著開車,她說我還沒有開過車,讓我試一下吧,你不是說就跟玩跑跑卡丁車一樣的麽?

    夏曉柒想,既然她想瘋,那他就陪她一起瘋吧。於是他就把方向盤交給了毫無駕駛經驗的黎落。他給黎落係好了安全帶,自己卻什麽保護措施都沒有。

    當黎落把握不住方向盤,車衝進路邊的樹叢裏的時候,夏曉柒仿佛看到了整片整片的白光,那是來自天堂的光麽,自己這麽快就可以跟父親團聚了麽?

    黎落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醫院裏,手臂骨折了,打了石膏,她盯著手臂的石膏呆楞了一會,突然想起還有夏曉柒,她想知道夏曉柒現在怎麽樣了,車禍發生的時候他們在一起,那現在夏曉柒在哪?

    黎落看了一下四周,發現病房裏隻有她一個人,她艱難地下床,推開病房的門,走路的時候發現小腿也很痛,可能傷到了筋骨。她一瘸一拐地找到值班的護士,向她打聽夏曉柒的下落。護士沒好氣地說你們年輕人真是隻追求刺激不要命,你死就算了,還拖著一個無辜的人陪你一起死。

    黎落有些害怕地看著護士,聲音有些顫抖地問,夏曉柒他……還活著嗎?護士白她一眼,還死不了,不過,跟死人差不多了。

    黎落已經忘記了如何哭泣,她知道此時再多的眼淚都是多餘。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夏曉柒所在的重症病房,看到左川正背靠在醫院雪白的牆壁上,一言不發。

    黎落開始討厭醫院和白色,因為白色總是和醫院聯係在一起,總是和死亡聯係在一起。走廊的空氣裏彌漫著消毒藥水和死亡的味道,不知道是從哪個病房飄出來的。

    黎落小跑過去,腳上的傷讓她每走一步就痛一次。

    似乎聽到了黎落的腳步聲,左川緩緩地抬起頭來。

    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黎落小聲地問。

    他說你究竟想把他怎麽樣,不喜歡他就不要去打擾他的生活,你毀了他的前途還不夠,還要他死在你的手裏才開心嗎?你想死為什麽不自己一個人去死?

    為什麽,你不去死?

    這真的是從左川嘴裏說出來的話嗎?黎落扶住了牆,等腳上的疼痛沒那麽劇烈了,再緩緩開口,左川,你什麽意思?

    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嗎?左川憤怒地看著她,高考已經結束三天了,因為你,夏曉柒沒有及時參加高考,你毀了他的前途知不知道?因為你,他有可能這輩子都這樣躺著,一輩子都不會起來跟我說話了,你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我真的沒有想到……

    你不會開車幹嘛要搶著去開?你以為這是遊樂場的碰碰車嗎?我寧願現在躺在裏麵的人是你——

    即使不能和你相愛,我還是可以陪在你身邊照顧你,不顧世俗的眼光。可是,我也好怕失去你,我怕你永遠都醒不過來,我要你好好的,哪怕不能夠光明正大地愛你。

    ——這些,其實都是禁忌吧,他已經決定把自己封閉起來了,關於愛,他不敢再想。

    左川離開了醫院,留給黎落一個孤傲而冷漠的背影。

    而黎落走進了夏曉柒的病房,跪在了昏迷不醒的夏曉柒旁邊,握住了他的手。她說,夏曉柒,你醒過來好不好,隻要你醒過來,我什麽都答應你。隻要你一醒過來我就跟你走,去哪都行,等我可以嫁人的時候我就嫁給你,我發誓,我不會再想著左川,我不會再喜歡左川了,我把他從我的心裏刪除掉,隻剩下你一個人好不好……

    曉柒,我以為,全世界都人都可以離開我,隻有你不會……

    就算全世界都拋棄我了,你都不會離開我的……

    我會用我剩下的時間和生命來喜歡你,隻要你醒過來……

    黎落說,這是個悲傷的夏天。這個夏天,很多人都離開了。夏曉柒說的對,我們其實一直都在原地徘徊,無論走了多遠的路,我們最終都會迴到原點。

    黎落來的時候獨自一人,現在的她仍舊獨自一人。

    可是,現在的她和來時不一樣了,心裏多了好多傷痛,並且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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