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棠意味不明地搖搖頭,抱著黃狸兒走到了他們的身邊。那銀色衣衫的女子聽到動靜,轉頭還對他微微一笑,卻引得鍾棠眯起了雙眼。“掌櫃的,您迴來了?”張順子見鍾棠來了,一麵與他打起招唿,一麵手腳麻利地將那兩人選好的點心,還不忘問道:“兩位還需要什麽?眼下核桃酥和雲片糕也快好了……”不想鍾棠卻笑了出來,挽著紅袖倚在櫃邊,敲著張順子剛收拾好的櫃台麵,帶著三分嫌棄說道:“什麽兩位客人,你真是越發不長眼色了,明明……”“隻有一位客人。”“什,什麽?”張順子立刻傻了眼,仔細瞧瞧眼前的兩位,可再怎麽看也是兩個人,實在想不通,為何就到了鍾棠嘴裏,就還剩一個了。鍾棠勾勾唇,卻未見的帶了多少笑意,黃狸兒從他的懷中,一躍到了櫃台上,在那西隸商人麵前轉悠起來。“喵咪--”黃狸兒的叫聲響起,那嫩嫩的小爪上,卻勾出了根,幾乎透明的絲線。鍾棠從黃狸兒爪中取出來了絲線,而後輕輕一拽,那西隸商人的手臂便無力地舉了一下。“這,這……”張順子幾乎都看呆了,而那身披銀紗的女子,也未見生氣,隻是微微笑著從鍾棠手上取下了絲線,溫和有禮地說道:“東西買齊了,我們也要走了。”鍾棠托著下巴,看向她,半晌後才說道:“大崇人常說,已死之人還需入土為安,姑娘又何必如此執著。”那女子聽後,將西隸商人略有些粗糙的大手,放到了自己嬌嫩的手上,輕輕地說道:“因為是他想留在我身邊呢,不管活著還是死去,都不想離開我。”“我欠他良多,故而隻是這樣一個心願,自當替他完成的。”說完,便衝著那西隸商人笑笑,而對方又恢複了生人般的靈活,也側下頭對著女子笑了起來。銀色的輕紗遮掩了灼人的日光,女子與商人並肩走出了五味齋中,留下鍾棠還倚在櫃邊,若有所思地望著門外。而方才還熱情洋溢地張順子,卻久久地站在櫃台之後,身體僵硬得半晌無法動作,好容易才對著鍾棠,擠出了幾個字:“掌櫃的,剛剛……那人,真的是死人?”鍾棠聽後,卻搖搖頭:“我說了,隻有一個人,至於剩下的那個--”“隻怕是連死人,都算不上吧。”作者有話要說:更…更辣!第21章 金銀怨偶(七)宮城之東,旭日重德,有蓬闕盛隆者,是為大觀金烏。金烏觀隨大崇立朝而起,迄今已有二百餘載。於太宗時又被欽封國觀,隨後經曆代皆有擴建,其中大殿館台,無不巍峨壯觀。雖處於紅塵鬧市,卻仍是可踏虛登仙之境。李避之自重德街正門而入,經前觀寶殿而複南行,便至內宮元翊大殿前。一路上所遇弟子皆向他俯身行禮,李避之不過微微頷首,冷麵之上不見絲毫動容。不多時,他邁過大殿的高檻,獨身緩步而入,每一步都牽動著足腕上的鎖鏈,使其聲響迴蕩在宏大的殿中。諸仙神像環壁而立,於正中藻井之處,卻降一線天光,恰落於其下殘角的石碑上,明明暗暗地照亮了那劍鑿朱染的“忠道”二字。就在那須臾間,忽有一道白色的拂塵自暗中擲出,直向李避之而來。李避之凝眸皺眉,腳下卻未動方寸,隻鎮定側身相避,拂塵掃風而起,絲絲縷縷欲破他青袍道衣,李避之執木劍迎上,霎時間寒光畢現,直將那拂塵逼退三分。就在此時,那拂塵上的威罡之氣驟增,牽動李避之足間的鎖鐐陣陣巨響,李避之隨即迅速收劍而立,將術法盡數撤迴,躬身喚道:“二師兄。”此音剛落,便見身穿重青道袍的問威真人,從神像之側現出身形。他看上去約莫四十歲不到,麵容若風若月若陳酒,隻是神情嚴厲得有些嚇人。這般美人,即使麵對李避之的行禮,也未露出半分和善,反而直截了當地厲聲問道:“你去見過他了?”李避之斂下眉目,終是坦言相認:“是。”“糊塗!”又是一聲嗬斥,手中的拂塵幾乎要抽到李避之的身上。但就在此時,大殿正中的石碑下,卻傳來另一個,似乎略顯蒼老的聲音:“師弟,算了吧。”李避之與問威同時抬頭,望向前方,敬聲稱道:“大師兄。”這便是如今金烏觀的代觀主問寂真人,他看起來亦是麵容尚好,兩鬢卻添了霜雪,不過與問威的不近人情截然相反,問寂的眉目間盡是慈和,手中還奉一鏽跡斑斑的短劍,與其說是法器,倒不若說是禮器。當年金烏前觀主攜李避之歸於臨安,待李避之入宮除五穢後次日,他便失蹤無影,隻留下這金烏觀曆位觀主的信物--鏽劍與拂塵,分贈予問寂、問威兩位弟子。故而事到如今,金烏觀中仍未有新的觀主,問寂與問威不敢逾矩於師,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都隻稱是“代觀主”。“師兄!”那問威真人冷眼看著李避之,還想再出言理論時,卻被問寂搖頭攔住了:“師弟,我聽聞你昨日徹夜守於丹房之中,想必也已疲倦了,還是先迴去休息吧。”問威雖脾性不佳但卻意外地聽問寂的話,又看了李避之幾眼後,忍了又忍,還是憤然拂袖而去。大殿之中,隻剩了問寂與李避之二人。“大師兄……”李避之剛要開口,卻見問寂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避之,此事是你二師兄心急了,你並無過錯。”李避之沉默地望著問寂,半晌後卻聽問寂又淺淺地歎息道:“我月前也暗暗去瞧過他了,是個好孩子。”“吾等存心而逐道,但又需知大道尚有三千,小道更是渺渺。從未有人定過誰人必行何道,你與他的道,隻能由你們來選,我也好,問威也罷,哪怕是師父……任誰都無法替你們做出決定。”“我已有決斷。”李避之微微閉目,但眼前卻還是留著,那抹不去的朱紅。問寂終是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轉身仰頭又看起殘碑上的“忠”“道”二字,許久後重新開口說道:“此事暫且不提了……方才問芷迴來時,倒是將今日德玄談上出的事與我說了。”提起德玄談上的事,李避之克製地收攏了心神,沉聲說道:“此事卻有蹊蹺,當時我們與太淵數人皆在場,若是尋常妖物,斷不敢於此作亂。”問寂點點頭,又繼續說道:“剛剛宮中的旨意也下來了,聖上要我們與太淵共查此事,還讓城防衛一並協同。”“城防衛……”李避之低念著這三個字,元翊殿外響起了正午的鳴鍾,將他細微的聲音掩蓋殆盡。金烏觀外的街市上,德玄談上發生的事雖讓人驚駭,但終究未能給這臨安的繁華之上,添上太多的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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