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義和郎熙的關係最為親密。

    這個周家最小的弟弟流落在外多年,跟著那麽個神經質的母親,自小就缺乏關愛。迴來的時候幾個哥哥都已經成家立業了,隻有他因為妻子早逝,一直留在本家陪著周老爺子生活。

    郎熙被周老爺子認迴來後就住在家裏,周明義和他朝夕相處久了,平時又對他多有照顧,所以兩個兄弟的關係倒是挺不錯的。

    周明義自然關心這個吃過不少苦的小弟,以前還擔心他因為過於缺愛不願意找女朋友,如今終於好不容易有了點苗頭,他這個做哥哥的自然開心。

    所以在猜到郎熙極有可能交了女朋友之後,周明義那顆老男人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了起來。

    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地猜測著未來弟妹的相貌人品,還十分擔憂郎熙性格太沉悶,不懂討女孩子歡心,人姑娘受不了會踹了他……

    天氣太熱,周老爺子也不樂意出門,空調房呆久了骨頭會酸,便搬了竹椅坐在門口,一邊享受著舒適的過堂風,一邊逗著那隻灰鸚鵡說話。

    看到兒子媳婦一起從外麵迴來,周老爺子順口招唿了一句:“迴來了啊,這麽熱你們兩口子跑哪兒去了?”

    周明義伸出手指戳了戳鳥籠,笑著答:“沒去哪兒,到四弟公寓那兒坐了坐,有點事找他幫忙!”

    韓琬還沉浸在發現四弟熱心體貼的驚喜中,也順勢道:“爸常說老四性子冷,不懂待人之道,我看他倒跟爸你一樣,外冷內熱,別提多隨和了!”

    這馬屁拍得真是通體舒暢……

    周廣榮的心立馬跟澆了蜜水一般,清甜涼爽,美得冒泡,饒有興趣地問:“哦?你們找他幫什麽忙?”

    周明義不甚在意地說:“也沒什麽,左左暑假在外麵打工,那麽久不迴家我們也不放心,正好四弟對娛樂圈也有所涉及,就拜托他多關照點左左,別讓她吃了什麽大虧……”

    周老爺子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周明義全無所覺,笑著讚歎:“爸,四弟雖然對外人挺冷漠的,可對自家人真是沒話說!我一說讓他幫這麽點忙,他立馬就幹脆地答應了……”

    韓琬剛要乘機說些郎熙的好話,就見公公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淩厲的雙眼滿是怒火。

    “蠢貨!”周廣榮臉色鐵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惱怒之極地指著周明義鼻子吼,“你這是做的什麽蠢事!”

    周明義被嚇

    了一跳,這幾年,他還真是很少見老爺子發那麽大火了。

    周明義生怕老人家氣壞了身子,連忙結結巴巴地說:“爸、爸……您消消氣,大熱天千萬別著急!甭管怎麽了,都是我的錯……不過,爸,我到底錯哪兒了?”

    周廣榮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半晌才憤憤地歎道:“真是……蠢的吧,蠢得要死,聰明的又太聰明!”

    周老爺子眉毛一豎,眼睛一瞪,怒火中燒地罵:“混賬,他娘的沒一個讓人省心!”

    周明義茫然地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周廣榮疲憊地搖了搖頭,顯然不想跟他多說,一擺手轉過身,慢騰騰地往屋裏走去。

    韓琬被嚇得一聲不吭,她嫁過來這麽久,公公雖然平時很威嚴,但是還算和藹可親,這麽突然暴怒起來,嚇得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更何況,韓琬隱隱感覺到,是他們找郎熙幫忙照顧左左,才引得老爺子大動肝火。

    不過……為什麽周老爺子這麽反對呢?

    “爸他是不是……”韓琬悄聲問,“不想我們麻煩四弟?”

    周明義也不明白,按理來說,老爺子最樂意看到一家人其樂融融了,應該不至於為了這麽一件小事生氣的!

    周明義安撫地拍了拍她說:“不會的,你別多心……也許天氣比較熱,年紀大容易上火,爸心情有點煩悶吧!”

    韓琬歎了口氣,正要說些什麽,就聽到那隻原本被太陽烤得蔫蔫的灰鸚鵡抖了抖毛,沒精打采地張開嘴,聲音嘶啞地低叫:“蠢貨!蠢貨!”

    韓琬:“……”

    周明義盯著那隻不識趣的小鸚鵡,半晌才幽幽地說:“我總算明白,為什麽老四一心想拔了這小畜生的毛,燉吧燉吧嚐個鮮……”

    小灰歪著腦袋,眯著綠豆小眼,懶懶地斜視他,不屑地“嘎”了一聲。

    周明義憤憤地哼了一聲,不跟禽類一般見識,攬著韓琬說:“進屋吧,屋裏涼快!”

    韓琬和周明義這麽大張旗鼓地找到郎熙這兒,韓左左自然識趣。

    沒幾天就抽空迴了趟周家,不僅親親熱熱地跟老媽聊了聊近況,還特地在家裏住了兩晚。

    韓左左這番心思沒白費,等離開的時候,韓琬已經沒那麽擔心了。

    韓左左其實並不輕鬆,母親這邊好應付,最難的還是工作方麵。

    漢娜

    對她的表現有些不滿,畢竟梁小藝現在的艱難境況大多是她一手促成的。

    可韓左左也沒辦法,梁小藝要是不艱難一點,艱難的,就是她跟桑彤了。

    桑彤的首場個人演唱會轟轟烈烈地拉開了宣傳。

    米亞對這次演唱會十分重視,不僅投入了大筆的資金,甚至還派出了公司最好的團隊,為桑彤量身策劃。

    韓左左的神經簡直繃到了極限,生怕有哪裏沒注意到出了錯,事無巨細都必定親自過問,比演唱會的主角還要緊張。

    桑彤倒不是不緊張,隻不過她畢竟是培訓班畢業的,受過專門的訓練,而且大大小小的舞台都上過不少,所以對於即將到來的個演,興奮激動反而更多一些。

    韓左左千算萬算,沒想到還是出了錯。

    桑彤和恩師楊旭文的醜聞被媒體大肆渲染得沸沸揚揚,所以的報道都直白地表明桑彤能取得如今成績,完全是靠著出賣身體上位。

    而樂壇舉足輕重的音樂教父楊旭文,也被牽連其中。

    楊旭文帶出過那麽多學生,不知道有多少當紅.歌手曾受過他的恩惠,可在這一敏感時候,居然都紛紛選擇明哲保身,甚至沒人站出來為恩師說一句公道話。

    都怕“潛規則”的髒水潑到自己頭上,便連良心都可以不要!

    韓左左雖然早就料到這種局麵,畢竟利益麵前,人心大多涼薄,可真的親眼所見了,還是不由有些失望。

    不過這個時候,韓左左還得收拾起滿心情緒,去安撫無辜受害的桑彤。

    韓左左剛剛成為經紀人,就讓手裏的藝人遇到接二連三的困境,米亞高層對此頗有微詞,若不是漢娜和楊旭文從中周旋,估計她連這份工作都保不住了。

    公司雖然極力壓製此事,卻依然抵抗不了媒體的炮轟。

    一時間,討伐、咒罵、惡意的中傷紛紛落到桑彤的頭上。

    相對於一個樂壇新星,米亞自然更注重自家的音樂總監楊旭文,既然無法補救,必要時候,公司已經決定犧牲掉桑彤,保住楊旭文這顆大樹。

    韓左左人脈有限,四處奔波求人卻屢屢碰壁,幾乎走投無路。

    郎熙前幾天出國談一個重要的合作案,要半個月才能迴來,雖然他沒有多提,但左左從他這段時間的忙碌就能看出這個合作的重要性。

    每次通電話,韓左左都要裝出若無其事的語氣,和郎熙聊

    些生活瑣事,絕口不提自己的窘況。

    這種時候,連唯一的靠山都不在。

    韓左左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天色很晚了,韓左左還不死心地蹲守在酒店外麵,等著業內的一位著名記者,希望可以打動他,幫桑彤一把。

    幸虧是夏季,即便夜裏有風,也不會覺得冷。

    唯一覺得難以忍受的是圍著自己嗡嗡叫的蚊子,裸.露在外的肌膚上被叮滿了紅包。

    韓左左跺著腳活動,不敢停下來,不然那些蚊蟲肯定全部趴到身上吸飽了血。

    手機響起的時候,韓左左還以為是郎熙打來的,接起來才發現是很久沒聯係的蘇晉。

    電話剛接通,蘇晉就劈頭蓋臉地罵,從罵韓左左自甘墮落混跡娛樂圈,到罵這個圈子烏煙瘴氣肮髒齷蹉,又罵到無孔不入的狗仔隊,如何罔顧真相,為了博噱頭落井下石……

    韓左左眼見著蘇晉越罵越激動,生怕他刹不住閘罵一宿,連忙打斷他問:“蘇晉,你大晚上打電話給我就是為了罵人的?你錢多燒的是不是?我可沒那麽多閑錢為通訊行業做貢獻!”

    蘇晉喘了口氣,頗有些意猶未盡地咂摸兩聲,惆悵地說:“左左啊,你看,你就是離不開我……這才多久沒見啊你就落魄成這樣了!”

    蘇晉幽幽一歎:“以前你還勉強配得上我,可如今……已經完全跟不上我的思想境界了!我早就跟你說過,低級趣味要不得啊……”

    “蘇、晉!”韓左左咬牙切齒地威脅,“你信不信我即便比這會兒落魄一百倍,也有無數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

    蘇晉不情不願地嘟囔:“你怎麽還是這麽個狗脾氣啊……好啦,我正事也差不多說完了,至於能不能領悟,就看你個人的修行了!順便告訴你一聲,蘇星越大明星想見見你……”

    “蘇老師?”韓左左驚訝地問,“你父親為什麽要見我?”

    蘇晉不耐煩地說:“我哪兒知道?你不想見他我就幫你迴絕掉……”

    “別別!”韓左左連忙說,“蘇老師願意見我,我自然高興……不知道老師什麽時候有空?”

    蘇晉想了想說:“明天下午三點吧,老頭子好像說在清源茶樓?”

    韓左左當即答應,應付蘇晉幾句就掛了電話。看看時間,韓左左終於等不下去了,跑進酒店大廳,問了問前台小姐。

    小姐客氣地微笑道:“他

    已經走了,那位先生讓我轉告您,別再找他,他無能為力。”

    韓左左心裏破口大罵,什麽無能為力,明明是不願意幫忙,樂得從中撈些好處!

    第二天,韓左左準時赴約,蘇星越人到中年依然魅力無限,一派儒雅,不愧是德高望重的老戲骨!

    蘇星越半點架子也沒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韓左左,笑嗬嗬地說:“不好意思,這段時間行程排得很滿,隻能抽出半個小時來,還請見諒!”

    韓左左頗有些受寵若驚,誠惶誠恐地說:“哪裏哪裏,理應我配合蘇老師的時間安排!”

    蘇星越笑眯眯地直奔主題:“我們長話短說……我知道你最近遇到些棘手的難題,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隻管說出來!”

    韓左左驚喜之餘,心裏卻不由打鼓,踟躕著說:“蘇老師,冒昧問您一句,您和我們素不相識,為什麽願意趟這趟渾水?”

    蘇星越摸了摸下巴,解釋道:“我妻子和楊旭文交好,蘇家也曾受過旭文的恩惠,這件事牽扯到他的聲譽,我自然能幫則幫!”

    韓左左覺得不對勁:“那您為什麽不直接找他?”

    蘇星越心裏嘖了一聲,暗歎這丫頭果然不好糊弄,麵上卻恰到好處的帶出三份苦澀:“實不相瞞,我找過他,可他不願意接受……他挺好麵子的,以前我跟他鬧過點不愉快,所以才……”

    蘇星越麵色尷尬,像是有什麽不好說出口,雙眼也越發真誠:“韓小姐,我了解過你的實力,相信我隻要悄悄配合一點,就能給你翻盤的機會!”

    韓左左想了想,暗暗猜測不會是楊旭文年輕的時候和蘇太太有一腿吧?也不是沒可能,畢竟文哥音樂造詣如此高,蘇太太又是著名歌唱家,誌同道合更容易日久生情!然後文哥被蘇星越打敗了,三角戀的宿仇延續到現在,所以文哥寧可毀了半生事業,也不願承昔日情敵的恩惠?

    韓左左腦補得很歡快,冷不防蘇星越問:“韓小姐有什麽想法?”

    韓左左迅速迴神,整理下思路,咳了一聲說:“我覺得這次一定是有人故意針對桑彤,既然如此,不妨……”

    韓左左思路越發清晰,簡單說了下計劃後問:“蘇老師您覺得如何?”

    蘇星越麵色有些奇特,盯著她的眼神十分古怪,許久搖了搖頭說:“韓小姐果然……聰明!那好,就按你說的做,我明天就去!”

    韓左左大喜:“有蘇老師的慷慨幫

    助,文哥和桑彤,一定能很快解脫困境!”

    蘇星越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說:“還是要靠你的籌謀……好了,不耽擱你了,去忙吧,我喝完這杯也要走了!”

    韓左左想著蘇星越可能要避嫌,便站起身禮貌地告辭。

    韓左左一走,蘇星越嘖嘖稱奇,這麽個會算計的精明女孩,郎熙到底看上她哪點了!

    蘇星越打電話匯報:“阿熙呀,事情已經按照你說的辦妥了,你可以放心了!”

    郎熙淡淡地說:“她沒察覺到吧?”

    蘇星越笑起來:“我辦事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郎熙誠懇地道謝:“這次麻煩你了,迴去我會親自上門致謝!”

    蘇星越朗聲笑起來:“客氣什麽,你那丫頭又不是外人!記得給你嫂子帶份禮物就成……好了,不打擾你了,我先掛了!”

    蘇星越無意識地敲了敲桌麵,輕輕笑道:“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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