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斐然感覺耳朵像是被羽毛撩過一般,泛起些微的癢來,莫名的就挺不好意思的。

    偏偏容晉還又補了一句:“一會拍的時候,你隻看著我就好。”

    池斐然小聲的應了一聲,總覺得怪怪的。

    好在那邊場務出聲提醒,讓池斐然靠著樹幹坐下,他們要調試下打光和收音。

    池斐然這才按捺下了那點不好意思,整了整衣服靠著樹幹坐了下去。

    這樣抬眼看的時候,本來就高的容晉,看著就越發高大挺拔起來。

    池斐然忽的就想,在褚白心裏,楚恆大概就是這樣一個可靠的形象吧。

    池斐然用心揣摩著人物,原本帶著緊張的神色慢慢和緩下來。

    隨著一切準備就緒,四周圍安靜下來,金導站在攝像機前,喊了聲:“action!”

    場記拿著準備好的場記板熟練的打板之後,便迅速從攝像機前退開。

    池斐然卻在這瞬間有些緊張,他抬頭看容晉,容晉也在低頭看他。

    不,不是容晉。

    這是楚恆,這是他的師兄。

    他的師兄,天資縱橫,平生誌向便是用手中之劍,蕩盡天下不平。

    楚恆眉目間鋒銳盡顯,就像是一把等待出鞘的寶劍,師門安寧祥和,卻終究留不住他。

    褚白心裏湧起一點酸澀來,他伸手,輕輕拉住麵前人的衣袖,仰著臉看他。

    明明有千萬言語,可最後,卻隻得一句輕輕的:“師兄……”

    像是平常,卻又含著親昵與不舍。

    楚恆將人從地上拉起來:“地上涼。”

    褚白就順著他的力道站起來,一雙眼睛深深地看著麵前的人,把那些想勸楚恆留下的話盡數咽了下去。

    楚恆似乎有所察覺,問:“怎麽了?”

    褚白抿抿唇,露出個少年人狡黠的笑來:“隻是看師兄好看。”

    他皮膚在陽光下白的反光,唯有眉目有如墨染。

    金導一聲:“卡!”

    池斐然猛然被拉迴現實,心底那一抹酸卻是還未散去。

    因為金導還在看剛才鏡頭的迴放,所以池斐然跟容晉兩人都沒有動。

    容晉問他:“感覺怎麽樣?”

    池斐然卻是反問:“你走了以後,後悔過嗎?”

    容晉停了片刻,沉聲答道:“後悔。”

    他在替楚恆迴答,若是不後悔,那就不會有那些抱劍無眠的長夜,不會在天下揚名後重又迴到已經無人的師門。

    池斐然心頭發脹,可嘴裏卻是說:“我卻不後悔。”

    褚白沒有後悔,至死都沒有。

    褚白死在楚恆離開的第三年,那時楚恆正在江湖中聲名鵲起。

    等他得知死訊之時,他的師弟早已成了一抔黃土。

    池斐然輕輕吸氣,褚白的戲份其實悲情的不過死去時的那一幕,其餘戲份可以說得上是都很快樂的。

    可那些快樂,在知道結局之後,才變作了挖心的刀刃,無論怎麽想都覺得痛楚。

    說來《俠骨》的劇本在這對師兄弟的描寫上,也是撒了很大一盆狗血的。

    楚恆初見褚白,隻覺得他孱弱,待知道他身世,便隱隱生出要匡扶弱小,行俠仗義的初心。

    但諷刺的是,楚大俠一生助人無數,偏偏這位師弟,他卻是未能做些什麽。

    那邊金導看過兩遍迴放,終於覺得滿意,說了句:“過了!準備下一場!”

    池斐然聞聲四下看看,周圍劇組的工作人員忙忙碌碌。

    李源跟陳夢陽也是立刻湊上來,又是誇他,又是問他渴不渴要不要喝水這種。

    金導很是開心,本來以為有的磨呢,卻沒想這小孩倒是有些靈性。

    剛才那場戲,說不上演技驚人,但已經十分不錯,主要是鏡頭裏兩個人氣場看起來就很合,整體的情緒流露都非常的自然。

    這種自然的狀態卻是難得,金導想了想,終究是沒讓再來一條,也算是給新人一個鼓勵。

    容晉在李源和陳夢陽退開以後,才開口對池斐然說:“都是假的。”

    池斐然看他,容晉輕聲道:“故事都是假的,別難過。”

    池斐然感覺不太好意思,可終究是忍不住,問了句:“為什麽褚白一定要死啊……”

    容晉沉默了片刻,才答:“都是編劇寫的。”

    雖然應該從具體情節安排來分析才對,但容晉覺得,此時此刻,還是用點簡單粗暴的迴答會比較好。

    因為麵前這小孩,看起來情緒挺容易被帶跑偏的。

    池斐然:“……”

    真是一瞬間就不傷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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