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陌然所料,齊小燕就是被邢副局長親自下令帶走的。


    陌然找到許子明,質問他們為何出爾反爾時,許子明一臉迷茫地看著他,直到他憤怒之後歇下來,許子明才小心地問:“老弟,你這脾氣發錯地方了。”


    縣公安局來烏有村帶人,甚至都沒通過子虛鎮派出所。許子明在聽說齊小燕被帶走後,跌足歎道:“完了,會出大事了。”


    既然跟許子明沒關係,陌然再發他的脾氣,終究沒道理。


    他從派出所出來,徑直去縣公安局。


    邢副局長滿麵愁容,看到陌然來了,趕緊起身迎接住他,歎氣連連。


    陌然心想,你奶奶的邢亮,老子讓你裝!劈頭蓋臉質問他:“邢局,你這不是在給我上眼藥嗎?說好了有重大立功表現的,可以不將我嫂子收監的。你這是唱的什麽戲?”


    邢副局長任他發泄,陌然把自派出所的一番話幾乎是重複了一番,說完後,往沙發上一坐,說:“你得給我個解釋。”


    邢副局長說:“陌主任,有些話,我還真不好對你說。涉及到一些偵查問題,不能泄露。但我可以保證一點,你嫂子在裏麵,不會吃半點虧。”


    陌然哼了一聲。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是不是以為我在公報私仇?”邢副局長爽快地問。


    “你說呢?”陌然似笑非笑。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以人格擔保,這件事與雷軍的事,沒半點關係。帶齊小燕迴來,是局黨委會議決定的。她的案情比較複雜,不宜取保候審。”邢副局長沉吟一會說:“我可以給你透露一點,齊小燕的案子,不是簡單的倒賣文物那麽簡單。”


    陌然心裏暗暗驚了一下,齊小燕難道還有其他什麽事?她是個膽小的女人,她還能做出什麽事來?


    “齊猛交代了?”陌然問。


    邢副局長緩緩搖了搖頭,說:“這也是促使我們必須將齊小燕收監的原因之一。這個齊猛,今天說的話,明天就會翻供。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掌握到最重要的證據。”


    陌然就笑,說:“憑你邢局長,還怕撬不開一個嫌疑人的嘴?”


    陌然說著話,是故意為之。邢副局長善用酷刑,這在他們政法界有口皆碑。不論嘴多硬的人,到了他麵前,都的成綿羊。新副局長的手段,簡直可以用驚天地泣鬼神來形容。據說當年有個殺人犯,犯案十五年後才被抓。此人意念之強,做了一輩子的老警察都說,從沒見過。


    此人落到邢副局長手裏後,不到三天,全盤招供。而且還招出來了積壓的好幾起無頭案件。有人事後來取經,邢副局長對如何讓嫌疑人開口這事,一直諱如莫深。有幾個陪著邢副局長審案的人,也是守口如瓶。後來犯人被槍斃,家屬去收屍的時候見過一次死者,發現此人整個背上就沒一塊好肉,全部是被滾水燙過的疤痕。


    陌然的話,讓邢副局長有些尷尬。這些年出了很多規定,不允許刑訊逼供。可是幹公安工作的人都知道,不采用點手段,還真拿一些人沒辦法。明擺的證據他們都敢否定,所以,必要的時候上些手段,在公安內部還是睜隻眼閉隻眼。


    邢副局長以刑訊出名,縱橫警界二十來年。據說這次要接局長的班。接了局長的班,等於接了縣政法委書記的班。如果不出意外,不久之後,他將成為縣級領導。這次省市組織部考察幹部,邢副局長的名字就在考察名單上。這也是向外界傳遞一個信息,邢副局長要高升了。


    要高升的人,最怕的就是背後被人捅刀子。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些手段被國人演繹得出神入化。稍有不慎,就得全盤皆輸。


    雷軍雷爺在夜宵攤上鬧出來的事,邢副局長是第一個得到信息的。許子明電話打到他的手機上,請示該如何出警時,邢副局長沉吟好半天才吐出一個字:緩。


    邢副局長知道雷軍遇到的是陌然,陌然他不怕,但他怕陌然背後的何縣長。何縣長雖然可以當著很多人的麵訓斥陌然,但背後誰要說陌然半句壞話,他會立馬翻臉。


    他的緩,就是緩兵之計。事實果真按他的想法在走。雷軍離開後,許子明才出現在現場。這樣就避免了將雙方都帶到派出所去的尷尬局麵。因為見了血,不會輕易何談處理。進了派出所,拿不出一個過硬的說法,社會上很難交代。特別在組織部考察期間,他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壞了大局。


    至於第二天他老婆雷蕾去管委會找陌然麻煩,他事先也阻止過。不過他非常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阻得住雷蕾。然而他也明白,這個陌然不說吃素的,雷蕾去找他陌然麻煩,未必能摘到好果子吃。


    他不敢攔老婆去,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老丈人就是原政法委書記。老丈人退下去多年,可是雁南縣的關係卻深得很。比如現在的公安局長和檢察院的檢察長,過去都是老丈人的手下。這些人能有今天,與老丈人的提攜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雷家如果不是出了雷軍這個敗家子,雷家在雁南縣還是有著不錯的威望。當年的老丈人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在全縣的幹部群眾中的威望,無人能及。他將雁南縣治理得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卻沒將自己的兒子培養好。雷軍這小子從小就是惹禍的主。這些年邢副局長為小舅子擦的屁股,估計三天三夜也講不完。


    雷軍是個敗家子,姐姐雷蕾也不是什麽善茬。雷蕾繼承了她父親的身高和相貌,女生男相,連聲音也出落得如男人,嘶啞而轟鳴聲特重。當年的邢副局長還是個小警察,在全縣公安工作表彰大會上被雷蕾看中,於是便下了決心,一定要將邢副局長弄到手。邢副局長年輕的時候確實是個帥哥,一身警服穿在身上,要多威風有多威風,要多帥有多帥。邢副局長的形象,曾經被登在省裏公安雜誌刊物上,惹得多少少女夜不成寐,一心要將他追成自己的愛人。


    雷蕾是屬於近水樓台,她找自己的父親,表明自己的想法。老書記權衡良久,不得不親自找邢副局長談。兒女婚事,作為父母親自出麵來談,這本身是很尷尬的事。老書記不讓別人過問,他是留了一個顏麵在,萬一邢亮這小子拒絕了,也沒第三個人知道,大家的麵子都能保得住啊。


    沒料到一談,邢副局長想也沒想就應承了,而且還表現出強烈的感恩戴德的神態,這讓老書記很意外,又很驚喜。自從邢副局長與女兒確定了戀愛關係後,他平生第一次動用手裏的權力,將邢副局長從一個小警察提升為派出所所長。老書記退休的時候,邢副局長已經成了雁南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了。


    邢副局長走了一條捷徑,要不,他一個農家出身的小警察,一輩子能混到派出所所長的位子,就該燒高香了。


    盡管邢副局長一再表示,收監齊小燕與雷軍沒任何關係,但陌然的心裏,還是存在疑惑。可是人已經被帶走了,想輕易再放出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唯一的要求,就是邢副局長保證過的,希望齊小燕能在裏麵過得好一些。


    陌然的玩笑話,讓邢副局長好一陣尷尬。他認真對陌然說:“陌主任,還有件事,你我要是兄弟,你就不能害我。”


    陌然正想還有什麽事讓邢副局長為難時,邢副局長摸出一張卡來,遞給陌然說:“這個,你收下。”


    陌然一看,這正是自己給他的卡,裏麵存有五十萬塊錢在裏麵。當初許子明暗示他,要想把齊小燕弄出來,少於一個巴掌的東西,根本搞不定。陌然這才鋌而走險去找了林衝,找他借了一百萬,以防萬一。


    當初送給邢副局長的時候,他視而不見。這時候他把卡退迴來,難道是因為重新收監了齊小燕,他覺得事沒辦好而退迴來嗎?


    江湖傳說,邢副局長不是那種事辦好了才收錢的人。他是來者不拒,多少皆宜。能辦的,他會盡力去辦,辦不了的,送錢的人也隻能啞巴吃黃連。


    他主動將錢退迴來,這裏麵又會藏著什麽故事呢?


    陌然訕訕地說:“邢局,你這樣,就是不相信我。”


    邢副局長嚴肅地說:“陌主任,我們都是黨的幹部,你這樣做,就是陷我於不義啊!如果你還覺得我們是兄弟,是朋友,是同誌,你以後可不能這麽做。我邢亮這輩子可以問心無愧地說,老子最看不得的就是貪汙受賄的人。”


    陌然心裏冷笑,尼瑪,當初老子送你錢的時候,你這樣的狗屁怎麽不放半個出來?現在你急著要退迴來,老子偏偏不收了,看你怎麽辦?


    果然,邢副局長看他不接,整個人顯得著急起來。他將銀行卡往陌然手裏塞,正色道:“兄弟,算老哥認輸了,好不好。”


    陌然笑道:“邢局哪裏話?我們是什麽關係,再說,你說的這些東西,我好想都聽不懂啊!”


    邢副局長這才低了聲音,歎口氣說:“這次考察幹部,有些傳言傳得很邪乎。”


    陌然一下就聽了出來,邢副局長沒亂說,確實在幹部考察期間,有人向考察組遞了材料,說雁南縣的不少幹部,都有貪汙受賄的嫌疑。這裏麵其中也有邢副局長的名字在。


    邢副局長為這點錢斷送前程,他是萬萬也不會同意的。因此,他隻能拉下臉,將銀行卡往迴送。


    陌然心想,自己不知是排在哪裏的人了。邢副局長把他的錢退迴來,其他人送的錢呢?他又能退迴去多少?


    銀行卡拿在手裏,他感覺到無比沉重。這張寄與了他無限希望的卡,如今再次迴到他的手裏,那麽,牽扯到這張卡的齊小燕,命運會發生怎樣的變化,讓他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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