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驛道旁休息了外鬆內緊、嚴陣以待的一夜,次日清晨,三陽方才從天邊露出一角時,整支隊伍就已經陸續開拔上路。


    一夜都沒有安生休養的元居正眼圈有些發黑,在敵暗我明的前提下,這四具獸人的屍體就如同四顆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不將其送至縣城軍營中,就不敢說安全了。


    先派迴的人員,會以最快的速度聯係上峰,要求迅速派出人員來接收這些屍體。懷樂縣畢竟隻是一個邊陲的小縣,兩側是聖十字州和西海,正麵是新克拉瑪幹沙漠和細柳邊疆區,相對而言,安全係數還是比較高的,所以境內的駐軍這些年來,要麽前進至細柳邊疆區,要麽調到更重要的地區去,境內隻駐紮了他手下的這幾百名軍人。


    聖維尼爾市受兇獸襲擊一事發生後,懷樂縣就要求增加縣裏的駐軍人數,隻是上峰一直都沒有一個準信。如今又突然爆出來個獸人來,再不增加軍隊的數量,圍剿就是個大問題!就是將縣裏如今所有的軍力都調出來,恐怕也難以短時間裏迅速地將那一片丘陵地帶搜索完。何況他們還要提防著這些獸人會向其他地方轉移!


    這些令元居正感到肩膀上的壓力已經有些令人喘不過氣來。


    當天光大亮時,一股從懷樂縣方向趕來的二百人隊伍匯入後,元居正的神色這才變得好看一些。


    午後時分,懷樂縣城那青磚包就的近七米高的城牆出現在遠方的地平線上,這還是林誌宇第一次來到懷樂縣城。


    隊伍行進的速度開始放緩了下來,林誌宇探頭前望,前方似乎是個三岔路口,有一群人正站在路邊。


    “這裏是個分岔口,左行就進縣城了,直行是去往懷樂駐軍營地的,右行則是可以前往懷樂縣的獨山都。”陳興安知道他對這邊的道路不熟悉,為他解釋道,“路口的那群人,似乎是縣裏的官員。”


    林誌宇眼尖,看得比陳興安要清楚地多,縣裏的官員,縣裏的官員可多了去了。不過能夠令隊伍明顯放緩下來,加上元居正嚴肅的臉色,顯然呆在路口的那些官員們,不是什麽芝麻小官。


    “嘿,半路搶功勞來了!”策馬在另一邊的景泰英滿麵不屑地道,“恐怕懷樂縣的幾大頭頭腦腦都出來了。一會兒恐怕還要找你們談話。”


    陳興安立時就醒悟過來,無奈地苦笑,他們這才是被殃及的池魚啊!明明自己一視同仁地兩邊都通知了,卻搞成了如今的這般模樣,難不成還怪自己不成?


    先走一步的柏英也站在官員們的行列中,臉色有些陰沉,知縣呂春秋掃了柏英一眼,不滿地哼了一聲。


    明明陳氏已經提醒過縣裏,卻被這家夥不當迴事,還把人家派來通訊的人打出去,發現元居正率隊大舉出動,竟然也沒想著帶上一輛馬車,否則的話,又何至於自己這些人都要站在這裏,吃灰不說,還得好言好語地與元居正商量,好從中分得一杯羹。若是當初柏英識趣一些,又豈有這後續的麻煩。


    站在呂春秋之旁的還有縣丞賈豐和主簿賀從軍,三人看起來皆是三十餘歲的年紀,賀從軍的年紀還要大一些。不過年紀最大的他,看起來倒是要比另兩人顯得更精明能幹,至少站在那裏腰挺背直,如棵青鬆。而呂春秋與賈豐,未免就令人感到有些過於肥胖了。


    “小心呂春秋和賈豐,都不是好東西,倒是賀從軍,還是個願意做事的人,可惜隻是個主簿。”景泰英繼續道。


    陳興安和林誌宇都不禁對她多看了兩眼,雖然說雙方間隔得尚遠,不虞對方可以聽到,但是這身邊怎麽也有六七人,景泰英也沒有刻意地壓低聲音,肯定有人會聽到,她倒是不懼被人傳出去。


    林誌宇笑道:“謝謝指點。”景泰英的這一番話顯然是對他說的,陳興安老狐狸一個,又來過縣城多次,對縣裏的這幾個頭頭腦腦,怎麽可能會一無所知?


    “一會兒大家就要分道揚鑣了,這些聞了腥氣圍過來的家夥,拿我們沒法子,沒準就會找你們,最好有個心理準備。多餘的話我就不多說了,相信陳管事肯定輕車熟路了,就是你自己多上些心,城裏人心眼多,不要太坦誠。”景泰英對林誌宇道。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近前,馬隊緩緩地停了下來,元居正甩鐙下馬,帶著數名扈從上前。


    陳興安與林誌宇也招唿著自家的人馬,從馬隊中分離了出來,沒等他們集合完畢,就有兩名衙役湊了過來,請他們兩人一並過去。


    陳興安與林誌宇還沒走到近前,就聽到元居正那中氣十足的聲音道:“這決無可能!我已經向上峰匯報此事,別說少了兩具,就是少了一具,上峰怪罪下來,誰人來替本官承擔這一責任?哼哼,依軍法,謊報軍情,本官這腦袋就是被摘了去,也沒有人會說什麽!”


    林誌宇心頭好笑,倒是沒有看出來元居正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麵,這大帽子扣的。


    呂春秋心頭惱火,這元居正竟然是軟硬不吃,一口咬定了,他已經向上峰稟報四具獸人的屍體全部都是軍方的,要讓他讓出一具,那就是讓他謊報軍情,依律可以處死的。話說到這個地步,即便大家都知道,他這話有誇大的成份,卻總不能拍胸脯說,他讓給縣裏一具獸人屍體是有功無過吧?可是要他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一塊肥肉從嘴邊過,卻不咬上一口,實在是心裏怎麽也不甘的。


    “元把總這話說得也未免太誇張了,少了一具獸人屍體,又算什麽謊報軍情,分明是元把總在這裏偷換概念。”縣丞賈豐嗬嗬笑道,“要說這功勞,大頭還得落在這陳氏和林氏頭上,是他們發現了獸人的蹤跡,又殺死了四名意欲偷襲的獸人,也算是破了近期小商隊連續失蹤的疑案。無論是柏縣尉還是元把總,大家不過是將這獸人屍體安全地護送迴來罷了。”


    元居正笑笑,拱手對賈豐道:“賈縣丞說得不錯,元某不敢居功,元某隻是親自帶隊前往事發地,將這四具獸人屍體安全地護送到駐地,待上峰派人前來帶走而已。其餘的功勞,與元某沒有半點關係!不過,元某已經寫下詳細的報告,為他們向上峰請功!”


    賈豐啞然無語,倒是柏英不滿地道:“他們並不是軍人,民間的事務,應當由縣裏處理。”


    元居正冷冷地反問道:“柏縣尉的意思是,獸人一事,軍方不用過問,縣尉大人自己就可以處理妥當嘍?”


    柏英嚇了一跳,他是想要爭功,可不想將大麻煩全部都背上。雖然沒有親眼看過活著的獸人,但是他也認為,從個體而言,獸人的身體素質應當隻在人類之上,不在人類之下。即便是對方持冷兵器,本方擁有槍械,一對一生死搏殺,人類的勝算恐怕也不高。隻有在大規模的會戰中,擁有槍械的人類,恐怕才能夠占到明顯的上風。


    他屬下的那些衙役,安靖地方,抓捕盜匪還湊湊合合,剿滅兇獸都輪不到他們,更何況對手可能是擁有智慧的類人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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