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府附近。


    客棧。


    某間廂房中。


    桌上擺滿酒菜。


    蜀宮禦醫周成玉之子——周智,一杯接著一杯,已然喝得微醺,麵色泛紅。


    周智左右,各坐著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子,兩女不停勸酒,笑聲放浪,雪臂酥胸,氣氛曖昧而熱烈。


    “我就是不服,她憑什麽趕我走?”


    周智大著舌頭,搖晃著腦袋,兩手勾著左右兩女的脖子。


    他腦袋偏向左邊,吃掉左邊女子夾的菜,再偏向右邊,喝一口右邊女子遞來的酒水。


    喝完酒水,他順勢往右邊一湊,在右邊女子臉上吧唧一口,唬得那女子急忙閃躲,但終究沒能躲開。


    周智心滿意足,大著舌頭繼續說道:


    “她算什麽東西?最多是個……亡國公主而已,可她的架子……卻比真正的公主都大!”


    “我在蜀國之時,就算蜀國的公主也不敢……如此對我,必須客客氣氣的,而她……憑什麽連夜趕我出府!”


    “……”


    左邊的女子笑道:


    “公子莫氣,那楊姑娘向來如此,不管什麽才俊名士,幾乎都不能入她法眼,公子何必為此置氣呢?”


    右邊的女子也道:


    “今晚有我們兩姐妹陪你,公子還不滿足麽?那楊姑娘隻是虛有其表罷了,不值得公子大動肝火。”


    “哈哈哈哈。”周智摟緊兩位女子,爽朗笑道:“你們說得對,什麽前朝公主,她算個屁,你們兩個勝她千百倍!”


    《極靈混沌決》


    “公子……”


    兩女歡喜之餘,自然百般奉承。


    周智借著酒興,肆意發泄著心中的鬱悶,房間中笑聲不斷,活色生香。


    忽然,屋外傳來敲門聲。


    冬冬冬!


    周智興致高昂,正準備大殺四方呢,突兀的敲門聲這麽一響,差點讓他當場繳械。


    “誰啊?”


    他心頭大為光火,扭頭衝屋外怒吼道。


    “公子,是小的。”門外傳來一年輕男子的聲音,那是周智的隨從。


    “我不是吩咐……不許打攪的嗎?你不想活了?”周智多喝了幾杯,加之又敗了興,心中怒火滔天,甚至想殺人。


    “公子,楊府派人來請。”隨從急忙答道。


    “楊府?”周智一怔,疑惑與激動之下,酒直接醒了大半,他丟下兩位花枝招展的女子,轉身往外走,笑道:


    “一定是楊姑娘派來的人,一定是她迴心轉意了!”


    “是了,我雖不會迴陽九針,但若論醫術,也比他們南楚的禦醫強上一些……哼,你不是連夜趕我走麽,最後還不是要請我迴去?”


    “……”


    周智仰天大笑,可謂意氣風發。


    那兩個花枝招展的女子懵了,對了下眼神,同時上前抱住周智的手,勸道:“周公子別去,那楊府先是趕走公子,接著又派人來請,豈是待客之道?”


    另一位女子也勸道:“公子留下吧,今晚有我們兩姐妹,包管公子忘了那什麽楊姑娘……”


    “滾!”


    周智受阻,心中大怒,一把推開兩位拉扯不輕的女子,他力氣大,兩女直接後仰,齊齊摔在地麵。


    “你們算什麽東西?”周智大著舌頭,點指兩女斥道:“竟也敢與楊姑娘相提並論?滾開,別檔本公子的路!”


    話音落後,周智轉身就走。


    ……


    客棧與楊府的距離並不算遠。


    不一時,他便迴到楊府,由人帶領著來到楊功病房前。


    此時,他的酒已醒了十之八九。


    南楚的禦醫真不行啊,楊功老爺子的病,終究還是需要我來穩定……想到事成之後楊家對他的恭敬與客氣,周智就飄飄然。


    心中宛若吃了蜂蜜般甜。


    他雖不會迴陽九針,徹底治愈楊老爺子的疾病,但若憑借高超的醫術暫時穩住楊老爺子的病情的話,也是一種本事。


    想必啊,楊若仙一定會對他刮目相看……


    終於,周智在幻想之中進入病房。


    抬眼一打量,他發現屋內塞滿了人,禦醫們與楊家之人他都見過,唯獨多出來三個陌生麵孔。


    周智也沒在意,視線在蘇賢、楊止蘭、周威臉上一掃而過,徑直走到楊若仙身前,作揖施禮道:


    “楊姑娘,我迴來了,楊姑娘若有什麽吩咐請盡管開口,在下必當竭盡全力,不負姑娘的信任之情!”


    楊若仙極為敏感,兩人雖隔著半丈的距離,可她秀眉一蹙,總感覺周智身上有股奇怪的氣味。


    那是……她峨眉一緊,那似乎是其他女子身上的脂粉味兒。


    這種氣味對她來說有些嫌惡與廉價,因為她很少擦脂抹粉。


    她的美渾然天成,即便素顏也傾國傾城,至於脂粉一類,她幾乎不用,所以她對其他女子的脂粉味十分敏感。


    聞起來也很衝!


    簡直能醺死個人!


    這讓她心生厭惡……


    再者,這種脂粉味兒竟從周智一個大男人身上散發而出,說明了什麽?周智離開楊府後究竟去幹了什麽?


    楊若仙心頭泛起一陣陣惡心。


    但為了楊功的病,她隻得微不可查的後退半步,強忍著心中的惡心,冷冷道:


    “周公子,方才所用的銀針,可曾帶在身上?”


    “帶了。”


    周智雖略感奇怪,楊若仙為何不直接開口,讓他為楊功老爺子診治呢,而是問什麽勞什子的銀針?


    但他沒想太多,忙取出那包銀針,躬著腰,雙手恭敬遞上。


    楊若仙皺著瓊鼻,忍著一陣陣濃烈的、醺人的脂粉味兒,上前一步。


    緩緩伸出雪白玉手,如蔥段般的大拇指與食指,無比嫌棄的捏住那包銀針的一角,輕輕往上一提。


    就這樣,她兩指撚著那包銀針,翹著蘭花指,快速後退兩步,拉開距離。


    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周智因保持著躬腰的姿勢,並未看見楊若仙無比嫌棄的那一幕,他還在心中幻想,接下來楊若仙就該親口求他了……


    然而,整整數息之後,房中竟鴉雀無聲。


    周智疑惑抬頭,看清屋內情形後,他直接茫然了,怔在那裏心中宛若打翻了調料瓶般,五味雜陳。


    他看見了什麽?


    原來,楊若仙從他手中取了那包銀針後,並未如他所預料的那般,親口求他救治楊老爺子,而是蓮步輕移,走到另外一人身前。


    關鍵,那還是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真他娘的……英俊!


    比他英武多了。


    這算怎麽迴事?


    周智心中疑竇叢生,楊若仙不來求他,反而跑到另外一個男人身邊是什麽意思?


    不得而知。


    他隻能在那幹瞪眼,心頭妒火中燒。


    “給你,這便是那專用銀針。”


    楊若仙的語氣依舊十分冷澹。


    說話間,那隻手輕輕送到蘇賢身前,兩指依舊捏著那包銀針,似乎這包銀針很髒,她不願過多觸碰。


    此時,楊若仙距蘇賢僅有兩尺的距離,她專門留意了一下,蘇賢身上並沒有女人的脂粉香味兒。


    很清新,很自然,她可以大膽自如的唿吸,不用擔心被醺得頭暈。


    相對之下,她還是喜歡與蘇賢接觸,盡管這人是一個騙子……


    “多謝!”


    蘇賢倒不嫌棄那包銀針,伸手接過。


    畢竟,若論師門關係,他應該叫周智一聲師……弟。


    “你現在銀針也有了,若再推脫,須知欺騙與湖弄我楊家的後果!”楊若仙冷冰冰,在那威脅。


    高冷的氣質盡顯。


    果真宛若一座冰山。


    “仙兒,不得無禮!”楊宗皺眉,大聲訓斥道。


    “爹爹不用動怒,若此人果真有真本事,哪怕緩解一絲族叔的病情,女兒定當當麵陪理道歉!”楊若仙擲地有聲。


    “事不宜遲,眼下已有了銀針,那在下就開始吧。”蘇賢表情鎮定,不曾理會楊若仙,轉身走到楊功病床前。


    楊宗、楊若仙、禦醫、楊家骨幹等,紛紛圍攏上去……


    周智還站在原地,他漸漸明白過來,原來那個比他還帥的書生,竟也是一名大夫?


    楊府將他請迴,就是為了……提供銀針!?


    想到這裏,周智麵色難看起來。


    想他周智,乃堂堂蜀宮禦醫周成玉之子,遠從蜀國而來,千裏之遙啊,就是為了給人家送銀針?


    當他是什麽人了?


    周智怒火中燒,再加上方才的妒火,導致他整個人氣血上湧,差點當場發作。


    好在,楊若仙對那書生也是冷冰冰的,不像喜歡的樣子,這讓他稍稍冷靜,決定靜觀其變。


    那迴陽九針,他的父親,也就是蜀宮禦醫周成玉頗為精通,曾對他說過,普天之下,隻有他一人會此針法,是他的絕技!


    周智認真學習過,但沒學會。


    他也曾問過父親,這天下間果真就沒有第二個人精通迴陽九針了嗎?


    周成玉沉吟半晌,似是陷入沉思,最後說道:“不錯,除了我之外,這世上再無人精通此針法!”


    所以,周智很有信心。


    他決定多忍耐片刻,待那書生露餡兒之後,他再來“收拾殘局”。


    等到那時,不怕楊若仙不對他另眼相看!


    這時,施針前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好。


    蘇賢取出銀針,那在手裏。


    南楚禦醫們見了這一幕,眼神同時一縮。


    之前,他們還等著看蘇賢的笑話呢,他們認為,這人就是一個純純的騙子,肯定不會施針手法,到時他們一看便知。


    但誰能想到,這人還真有點名堂,施針的手法竟極為標準。


    禦醫們浸淫醫術數十年,自然能看出其中的門道。


    嗬,現在的騙子都這麽厲害了嗎?果然唬人……禦醫們驚詫一陣後,很快便冷笑連連。


    會施針又如何?


    楊老爺子的病情能夠好轉才是真的,他們都在等著蘇賢失敗後,再來收拾“借行醫招搖撞騙”的敗類!


    楊宗、楊若仙,以及楊家眾人,心思也是各異……


    但直至蘇賢施針完畢,期間也無人出聲打攪。


    蘇賢收好銀針,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開始為楊功診脈,很快,診脈結束,他慢慢起身,麵對眾人,麵色依舊鎮定。


    “蘇公子,效果如何?”楊宗立即問道,其身後的王謙緩緩搖動著手中的羽毛扇,沉默無言,似是陷入了沉思。


    “哼。”楊若仙暗中冷哼,並對屋外招了招手,霎時之間,屋外便聚集了許多精壯護衛,層層包圍。


    “裝神弄鬼!”周智一臉不屑,為了吸引楊若仙的注意,他還刻意說出了聲,屋內之人都已聽清。


    楊若仙果然側眸看了他一眼,周智頓時大喜不已,認為拉踩此人可以獲得楊若仙的青睞,於是更加來勁。


    禦醫們一臉傲然,為首一位發須皆白,站了出來,瞪著蘇賢問道:


    “後生?你方才所用的,就是傳說之中的迴陽九針?”


    “不錯!”蘇賢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笑道:


    “楊老爺子積病已久,一兩個療程雖有療效,但不足以治愈,楊老家主,在下預估尚需半月的時間,每日早晚各紮一次。”


    “沒問題,有勞蘇公子了。”楊宗心裏也是虛得厲害,不過,在未明確楊功到底有沒有好轉之前,他需以禮相待。


    “哈哈哈哈……”那白發白須的禦醫仰天大笑,道:“既如此,那老夫可要為楊老爺子把把脈。”


    “請便。”蘇賢直接讓開床頭的位置。


    “年輕人,很有自信嘛!”那禦醫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道:


    “老夫就將話撂在這裏,若你這後生的迴陽九針,哪怕隻緩解了楊老爺子一丁點的病情,老夫就拜你為師!”


    “若沒有一點效果的話,年輕人,可就不要怪老夫以老欺少,在我南楚,決不允許出現你這樣的騙子!”


    其餘禦醫也嚷嚷道:“不錯,若你果真精通迴陽九針,我等都拜你為師!”


    周智在旁笑道:


    “不可能的,若此人能緩解楊老爺子的病情,我就立即返迴蜀國,專心學醫,不踏出書房半步!”


    蘇賢沒理會那群禦醫,隻一臉惋惜的看著周智,勸道:


    “周兄,你這又是何必呢?何必為了這點小事賭上自己的後半輩子呢?”


    周智一臉不屑,看也不看蘇賢一眼,隻看著楊若仙說道:


    “我再重申一遍,若楊老爺子病情得到緩解,我就立即返迴蜀國,後半輩子都待在書房學醫!”


    “周兄,我勸你再想想,畢竟舉頭三尺有神明,這種話可說不得。”蘇賢繼續勸道。


    周智激動不已,看著楊若仙發誓般說道:“若我走出書房一步,我便遭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誒!”蘇賢搖了搖頭,他真的無語了,也就不再勸,盡到做師兄的本分即可,隨後看著那老禦醫,笑道:


    “請為楊老爺子診脈。”


    “哼!”


    發須皆白的老禦醫,大踏步走到楊功病床前,閉眼開始診脈。


    此刻,所有人都屏氣凝神,靜待結果。


    楊若仙暗中抬起一隻小手,診脈結果一旦公布,那隻小手便會重重揮下,屋外的護衛也將魚貫而入,捉拿騙子。


    一段時間過後。


    發須皆白的老禦醫,猛地睜開清澈的兩眼,蒼老的麵上布滿了震驚,他似乎不敢相信,喃喃自語道:


    “怎麽會這樣?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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