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那端莊的麵容微微一僵。


    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但片刻間就斂去,轉而換上一臉喜色:


    “陛下能多活一時片刻,便是臣妾之幸,我南陳江山社稷之幸!”


    “是啊,老天保佑,南陳的列祖列宗保佑。”


    其餘人等紛紛附和。


    皇後笑過一陣後,笑容終於漸漸散去,道:


    “自古生老病死,豈非人力能阻?人終有一死……王禦醫,陛下……還剩下多少時間?”


    “迴稟皇後娘娘,三天!”王禦醫答道。


    “三天……”皇後麵色難看,似乎十分傷心的樣子,身體也差點沒站穩,後麵的宮女趕緊上來攙扶。


    眾人哀歎一陣,簡單聊了幾句,便各自散了。


    皇後身為後宮之主,陳帝的“後事”如何料理?自然而然落到了她的頭上,所以她帶著人當先去了。


    接著是王貴妃、陳可妍與恬王,最後是禦醫,很快,陳帝寢殿中終於安靜下來……


    話說陳可妍迴到公主府,見過蘇賢、李青牛等人後,便將方才之事講給他們聽,雖然出了一點點小意外,但好在沒有露餡。


    “魚餌已經投下。”


    蘇賢起身,麵朝皇宮的方向,麵色沉著:


    “接下來,就等三日之後的好戲上場!”


    “……”


    話雖如此說,但他們並非因此而閑了下來。


    他們圍在一起,不停分析、商議,然後做出了一係列安排,確保三日後能夠大獲全勝,眾人所議之事暫且略過不提。


    忙碌之下,日近黃昏,太陽快落山了。


    西邊絢麗的雲霞簇擁著一輪殘陽,如夢似幻,非常漂亮。


    晚飯過後,蘇賢因臨時想起一事,顧不得可能被奸細發現的風險,抬腳走出那座院子,徑直來到陳可妍的書房。


    “公子?你怎麽來了?”


    彼時,陳可妍正伏桉寫字,乍見蘇賢出現在書房門外,她嚇了一跳,忙起身迎了過去。


    “公子大意了,萬一被瑤……奸細發現,可就大事不妙。”


    陳可妍一手拽住蘇賢的手,探出頭左右望了一眼,見周圍無人,方才將蘇賢拉入書房,再將房門緊閉。


    蘇賢沒空理會陳可妍的抱怨,待房門關上後,他便道明來意:


    “陳姑娘,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很嚴重,可能導致‘將計就計’的計劃一敗塗地,故來尋你。”


    “這麽嚴重!?”


    陳可妍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來,忙問:“什麽事?”


    蘇賢一邊邁步,走向陳可妍的書桌,一邊沉聲道:


    “陳姑娘應該知道,那幕後黑手膽大包天,竟敢謀害陛下,可見其所圖甚大!”


    “南陳帝位!”


    陳可妍點頭,也邁步跟著蘇賢走向書桌,她隱約意識到哪裏不妥,但因蘇賢說得十分嚴重,導致她無暇他顧。


    “不錯!那幕後黑手所圖的,正是南陳帝位。”


    蘇賢侃侃而談:


    “那麽問題就來了,如今厲王被廢,從表麵上來看,最有希望登基稱帝的,是恬王!”


    “而恬王不僅活得好好的,且還有陳姑娘這樣的得力助手……你說,那幕後黑手有此顧及,會不會始終躲在暗處,永遠不主動現身呢?”


    “……”


    陳可妍仔細想了想,最後眼神一定:


    “公子所言有理,那幕後黑手極有可能因此不主動現身,如此一來,我們的計劃就失敗了一半。”


    這時,兩人已走到書桌之旁,不自覺停下。


    陳可妍忙又問:“公子可有辦法?”


    蘇賢沉吟半晌,道:


    “為今之計,我們隻有想辦法徹底消除幕後黑手的‘顧慮’,讓他沒有任何阻礙,如此一來,那幕後黑手必定現身!”


    陳可妍也不是愚笨之輩,她眼眸一轉,心頭便冒出一個主意:“所以,本宮與恬王……最好全都不在了!”


    蘇賢笑道:“就是這麽個理!”


    陳可妍不禁笑了,如此一來,逼出幕後黑手的概率必將大大提高。


    高興之下,因見蘇賢一臉笑眯眯,她心中忽然一動,抬手輕輕錘了蘇賢一拳,嬌嗔道:


    “奴家‘不在了’,公子就如此高興麽?”


    蘇賢見她嬌嗔可愛,花容月貌的精致麵孔難得綻放出甜蜜的笑容,看起來美若天仙,蘇賢心中猛地一蕩,抬手就要去勾人家的腰肢。


    同時笑道:


    “你永遠都不會不在的,因為……你就住在我的心裏。”


    陳可妍並不躲閃,蘇賢自然一勾既中。


    霎時間,溫香軟玉,吐氣如蘭,嬌喘細細,不可盡述。


    因陳可妍早就有意於蘇賢,加之蘇賢剛才的話讓她怦然心跳,再者,腰肢被蘇賢用力一樓,她那嬌軀頓時就軟了半截……


    砰!


    兩人不知怎麽搞的,身體重心同時失衡,竟傾斜著撞倒在寬大的書桌上麵,整齊碼好的文書散落一地。


    “嗷!”


    蘇賢發出一聲慘叫,趴在桌麵上連吸冷氣。


    “公子你沒事吧?”


    陳可妍嚇了一跳,急忙起來查看,原來蘇賢的腰側撞到了書桌的邊緣,好在問題不大,隻揉了幾下就沒事了。


    “我沒事。”


    蘇賢緩過勁兒來,忽一眼瞥見桌麵上的宣紙,宣紙上字跡分明,字體遒勁有力,明顯出自男人之手。


    而且這個字跡……竟是陳帝的筆跡?


    蘇賢曾見過陳帝親筆手書的聖旨,因而認得,他目光滑至末尾,麵色微變,然後緩緩側頭異樣的看著陳可妍。


    西紅柿


    他看到了什麽?


    宣紙上最後那個字,才寫了一半就停下,墨跡很新,明顯是剛剛才寫下的。


    而這書房中,方才就隻有陳可妍一人。


    “你在模彷陳帝的筆跡?”蘇賢直接問出口,反正當下又沒有外人,無妨。


    “噓!”


    陳可妍趕緊用手捂住蘇賢之口,她原先還有些緊張,現在幹脆豁出去了,湊近蘇賢小聲說:


    “此事隻有公子知道,公子切莫伸張,當心隔牆有耳。”


    蘇賢嘴角扯起一個弧度,笑眯眯的看著陳可妍,忽然伸手重新攬住人家的腰肢,湊近對方耳邊小聲問:


    “野心著實不小,被我抓住了吧?嘿嘿,想要我幫你隱瞞,自然可以,但你打算如何報答我啊?”


    陳可妍很信任蘇賢,自然不怕他泄密,蘇賢向她索要“報答”,無非隻是玩耍的把戲罷了。


    她心中一鬆,兩條藕臂環繞著蘇賢的脖子,笑道:“公子想要什麽都可以。”


    蘇賢想了想,忽想起一件妙事,笑道:


    “你還記得,兩日前我們趕往鍾山的途中嗎,我們乘坐的馬車,因偶遇倭寇而急停了一下。”


    陳可妍秒懂了蘇賢的想法。


    她嫵媚嬌嗔的白了他一眼,掙脫蘇賢的鉗製,走到一旁的椅子旁嬌嬌坐下,對蘇賢招手:


    “公子快來!”


    蘇賢慢慢走到椅旁,在兩尺處站定,醞釀一會兒,他整個人忽然就往陳可妍那邊栽倒,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似的。


    “啊!”


    陳可妍發出一聲驚唿,不過驚唿聲中透著欣喜與嬌笑。


    原來蘇賢一頭栽進了她的懷抱,就像在馬車中那次一樣。


    蘇賢很不安生,亂鑽亂拱,引得陳可妍“啊”的叫了一聲後,又是躲,又是笑,可謂花枝亂顫。


    最後她兩手輕輕搭在蘇賢的後腦勺上麵,笑岔了氣,再也無力阻攔蘇賢的“探索”。


    ……


    ……


    次日。


    皇宮,陳帝寢殿。


    陳帝依舊在裝病。


    禦醫們每隔一個時辰診一次脈,結果始終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皇後、王貴妃,以及宮裏的其他勢力,都沒有妄動。


    這兩日的皇宮比任何時候都要安靜。


    但,這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非常短暫,待兩日後陳帝一“死”,皇宮裏必將刮起十二級大風,然後席卷整個南陳!


    皇城。


    吳國公主府。


    昨晚蘇賢想出那個漏洞後,今日一早,眾人便聚在一起討論這個問題。


    大體上的方針,就是讓恬王與陳可妍也“消失不見”,為幕後黑手“掃清一切障礙”,方便引蛇出洞。


    至於具體如何實施,還需要好生謀劃一番。


    經一個上午的商討,他們製定了一套辦法:


    簡單來說,就是讓恬王與陳可妍“無意間”也中了陳帝所中的那種毒,當然不是真正中毒,而是服下李青牛的假死藥,模擬出那種脈象。


    至於如何“無意間”中毒,那也簡單,隻需安排一場戲,讓恬王與陳可妍誤服那味藥,再飲用宮裏的水即可……


    敲定這套計劃後,時間已經來到午時。


    他們用了午膳,稍稍準備一番就入宮去了。


    兩個時辰後,恬王與陳可妍迴到公主府。


    據他們所說,計劃進展順利,他們誤服那味藥,又飲用宮中之水一事,被許多宮女太監親眼所見,想必已傳入幕後黑手的耳朵。


    李青牛澹然道:


    “陳帝所中之毒,其實是一種慢性毒藥,你們既‘中’此毒,不可能當場發作,也不可能今日發作,最好是明日。”


    蘇賢點頭:


    “你們明日‘發作’正好,可以給幕後黑手反應與準備的時間,待後日一到,就是我們引蛇出洞的大好時機!”


    恬王忽然問:“其他準備做得如何了?”


    陳可妍笑道:“放心,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


    轉眼,天色漸黑。


    陳可妍忙了一日,迴到房間便準備沐浴更衣。


    更衣之後,她還要趁夜溜到蘇賢的房間,好生親熱一下。


    畢竟,南陳的事已經安排妥當,料想應該沒有什麽意外,隻等後日收網就是了,因而陳可妍難得放鬆下來。


    迴想這些日子,尤其是陳帝舊疾複發之後,她整日忙碌,心理負擔極大,如今好不容易輕鬆下來,她也想找點樂子。


    昨晚他們在書房,其實沒有放開,隻玩鬧了一會兒蘇賢便告辭離開了。


    今晚,她決定放縱自己,好好的瘋一把……


    豈料剛剛迴房,貼身侍女劍兒就稟道:“公主,越國公主殿下來了,正在暖閣中等待殿下呢。”


    “哦?瑤瑤又來了?”


    陳可妍扶了扶額,略感頭痛,但還是腳步一轉,先去了暖閣。


    剛走到暖閣門外,她就大聲喊道:


    “瑤瑤,天色已晚,你怎麽又跑過來了?晚上天黑,路上不安全,你……你手裏藏著什麽?”


    陳可妍話剛說到一半,就已走進暖閣,抬眸看見胞妹陳可瑤坐在一張椅子上,正手忙腳亂的藏什麽東西。


    因而陳可妍後麵半句話直接就變了。


    “沒……沒什麽啊!”


    陳可瑤從椅子上起身,兩手藏在身後,圓乎乎的臉蛋上帶著一絲窘迫,甚至已經微微泛紅。


    她大眼撲閃,抬眸看了姐姐一眼,隨後趕緊低眸,眼神躲閃,讓人一看就知有鬼。


    “還說沒藏什麽!”


    陳可妍麵色略沉,快步走近,然後轉身走到陳可瑤身後,直接動手去搶陳可瑤藏匿的東西:


    “我剛才都看見了,那是一本書吧?”


    “的確是一本書。”


    陳可瑤身體原地一轉,再次躲開陳可妍,磕磕絆絆辯解道:“無非就是《中庸》、《大學》罷了……”


    陳可妍直接笑了,調侃道:


    “我還不知道你,你才不會看那些聖賢書呢,趕緊將那本書交出,不然我就告訴母妃,讓母妃懲罰你。”


    陳可瑤圓圓的小臉紅撲撲,大眼圓鼓鼓,心中雖不願,但迫於形勢,終究慢慢將手裏藏匿的書交出。


    陳可妍接過一看,麵色當即又是一沉。


    這果然是一本雜名叫做什麽《鳳求凰》。


    翻開匆匆掃了幾頁,陳可妍的麵色就更難看了。


    這果然不是什麽正經書,而是滿篇潘安子建、yin邀豔約、花前月下的才子佳人書!


    “這下怎麽說?”


    陳可妍手裏拿著那本《鳳求凰》,目光灼灼的看著這不讓人省心的胞妹,她現在不像是姐姐,反倒像教育子女的父母。


    陳可瑤低著頭,小手玩弄著衣角,悶聲不答,試圖蒙混過關。


    “這種書最能移性,瑤瑤你正值豆蔻之年,萬萬看不得這種我就收繳了。”


    陳可妍將那本書貼身放好,冷著臉教訓了幾句,接著語氣一軟,開始講大道理,無非就是身為女子需要矜持、檢點等等。


    “哦,我知道了。”


    陳可瑤重重點頭,但她心裏究竟怎麽想,外人卻是不知。


    “這就乖了,以後不可再看這種閑書,明白了嗎?”陳可妍一臉欣慰。


    “知道了。”


    “……”


    陳可妍教訓完胞妹,又安撫了兩句,然後飄然而去,吩咐人準備熱水洗澡去了。


    陳可瑤被訓了一通,心頭大不樂業,因想起此來的目的是暗中“監視”姐姐,以此確定蘇哥哥到底有沒有來南陳。


    於是乎,她躡手躡腳,鬼鬼祟祟,慢慢摸到陳可妍的房間門外,趴在門縫上進行偷窺。


    這時,陳可妍已沐浴更衣畢,正背對著房門,手裏不知捧著什麽,笑得花枝亂顫,似乎極為高興、興奮的模樣。


    陳可瑤納悶了,心說姐姐在幹什麽?


    忽然,屋內的陳可妍轉身,側對著門外偷窺的陳可瑤。


    陳可瑤小嘴頓時張大,大眼也瞪圓,她看到了什麽?


    原來,陳可妍手裏正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而那本書正是她帶來的那本……《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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