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猷殿,正殿。


    蘇賢先拿出了兔符,接著又取出聖旨,證明了他調動三千龍武軍,以及“勸降”金吾衛與千牛衛的合法性。


    太子,還有太師、太傅等老臣,雖不願相信,但證據就擺在眼前,由不得他們指鹿為馬、胡攪蠻纏。


    “即便你有兵符與聖旨,可在這個時候,帶兵殺入宮中之舉就是不妥!”


    太師發須皆白,將太子護在身後,以蒼老之軀獨自麵對“手握重權”的蘇賢,倒也毫無懼色。


    “是啊,陛下雙目未瞑,你不僅殺了數十監門衛將士,更打攪了陛下最後的安寧,你如此行事,對得起陛下往日對你的恩寵麽!”


    太傅緊隨而上,一幅義正言辭的嘴臉。


    接著,太保、司徒、司空等老臣,也紛紛發表自己的意見。


    他們言下之意,都在指責蘇賢“拿著雞毛當令箭”,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情況,值此緊要關頭帶兵闖入皇宮究竟意欲何為?


    一旁,蘭陵公主見狀,不禁屏氣凝神。


    來了,來了,最關鍵的時刻終於來了。


    蘇賢拿出兵符與聖旨,證明了他並未造反,一切都符合朝廷法度,可接下來,麵對誰登基為帝的問題,蘇賢又如何行事?


    若遵從朝廷法度,就該扶持太子登基,但蘭陵公主認為不可能,她知道蘇賢與太子之間有間隙。


    但若不遵從朝廷法度,那蘇賢剛才所言所行又有何用?


    單純與太師等老家夥們打嘴炮嗎?


    蘇賢應該還沒那麽幼稚。


    所以蘇賢到底要幹什麽,蘭陵始終琢磨不透。


    南宮婉兒、金吾左衛大將軍,還有千牛衛的兩位大將軍等,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且看蘇賢究竟欲意何為。


    “方才,那聖旨大家都看過了。”


    蘇賢環視著眾人,目光最後落在女皇身上,接著他眼皮跳了跳,啥?後世的衣屢都換上了?


    昨日他們還在浴室中嘻戲呢,今日就……誒,蘇賢心中微歎口氣,然後重整心態,繼續說道:


    “本官記得十分清楚,聖旨上說,若遇危急關頭,本官就可憑符調動三千龍武軍,借以匡扶大梁江山社稷!”


    “而眼下,就是所謂的危急關頭!”


    “……”


    太師皺了皺全白的眉頭,隨後麵色微變,聲音鏗鏘有力,大聲喝道:


    “你究竟什麽意思?此時帶兵入宮,定是阻擾太子登基……你這並不是匡扶大梁江山社稷,而是有損國本!”


    太傅情緒亦十分激動,大聲吼道:


    “是啊,陛下給予你如此特權,你不思忠軍報國,不為大梁江山社稷考慮,你對得起陛下的信任嗎!”


    “……”


    蘇賢麵色微微一沉。


    俗話說,泥人尚有三分火氣,這群老家夥不分青紅皂白就給人扣大帽子,著實令人討厭。


    蘇賢暗暗思忖,定要找個機會,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他深深吸口氣,將這絲火氣壓在心底,再略一沉思,最後朗聲道:


    “本官不會阻擾太子登基。”


    “你說什麽!”


    太師、太傅等老臣吃了一驚,隨即大喜。


    太子身為當事人,更是喜上眉梢。


    蘭陵公主心中卻是一個咯噔,雙眸不解的看著蘇賢,蘇賢這是何意?果真要改弦更張扶持太子嗎?


    心頭蹦出這個念頭後,蘭陵皺眉之下,馬上又蹦出另一個念頭:


    “既然這樣,從今往後,你休想再……再讓本宮給你看……那對寶貝!本宮許出去的獎勵通通收迴!”


    南宮婉兒,以及金吾衛、千牛衛的大將軍們,心頭也是思緒萬千,皆認為蘇賢選擇了扶持太子的道路。


    其中,南宮婉兒心頭也是微微一個咯噔,因她早就察覺到了太子看向她的目光,火辣辣的,若太子登基……


    就在眾人心思各異、心情劇烈起伏之際,蘇賢又朗聲道:


    “但,太子今日登不了基,往後數月,乃至於數年、數十年,恐怕還是登不了基!”


    “……”


    話音落後,大殿中所有人的表情都是猛地一變。


    可謂一百八十度大反轉。


    “你說什麽?!”


    太師、太傅等老臣麵色瞬間難看至極,蘇賢此話何意?國不可一日無君,但蘇賢卻說太子今後都不能登基?!


    太子剛才還喜上眉梢呢,現在心中卻不免一沉,麵色十分難看,眼中帶著狠毒的光芒。


    蘭陵公主懸著的心終於緩緩落地,傾城的容顏上掛著淡淡笑容,然後抿嘴暗道:


    “這還差不多,隻要你繼續支持本宮,本宮給你的……獎勵,隻會越來越多!你想要什麽,本宮就……給你什麽……”


    南宮婉兒也略鬆了口氣,如此看來,蘇賢並不是要扶持太子,那麽她就不用被太子糟蹋了,甚好!


    眾人大吃一驚過後,又同時冒出一個疑惑:蘇賢究竟要幹什麽?既不讓太子登基,可又說是此舉為了大梁的江山社稷!


    真讓人搞不懂。


    難道蘇賢就是閑極無聊,想以此凸顯一下他的存在感麽?


    正當眾人疑惑不解之際,蘇賢低眸,看著平躺在板床上的女皇,當著眾人的麵,終於緩緩道出他的目的:


    “因為,陛下今日不會駕崩!我有辦法救活陛下!”


    “……”


    此話一出,無異於石破驚天。


    所有人都驚呆了。


    隨後他們心中便是了然與狐疑。


    了然,是因為眾人終於搞明白了蘇賢的用意,原來他認為女皇不會駕崩啊,那就對了,這符合蘇賢方才的一係列言行。


    狐疑,則是因為女皇病危、今日必死無疑的說法,來自於禦醫,這已是大家公認的定論。


    而蘇賢卻持相反的意見,這說明了什麽?


    其一,說明女皇病危之事,的確尚有隱情……但眾人轉念間又否決了這個念頭,尤其是太子、太師等人,堅定的認為不可能!


    若女皇不死,太子還如何登基稱帝?


    此事不在於正確與否,隻關乎利益。


    其二,蘇賢其實知道,女皇今日必死,但他就是不願承認,並以此為由,強行製造“危急時刻”,然後找借口調兵遣將殺入皇宮。


    這是妥妥的陰謀。


    太子、太師等人,第一時間就相信了這個陰謀。


    實際上,莫說他們,就連蘭陵公主、南宮婉兒等人,也不大認為女皇還能救活,蘇賢之所以那樣說,隻是借口罷了。


    “你們不信?”


    蘇賢看著太子、太師等人,笑道:


    “陛下身患舊疾一事,在坐你我皆知,本官為報皇恩,便一直在民間尋找合適的大夫,以期能徹底治好陛下的舊疾。”


    “幸不辱命,這樣的大夫還真讓本官找到了。”


    蘇賢說著,便往側邊一站,讓出身後之人。


    眾人齊目看去,隻見此人麵白有須,四十多歲年紀,身材略微發福,一身青色道袍打扮,倒也有些許世外高人的氣質。


    此人正是李青牛。


    “你是說,此人可以令陛下起死迴生,還能徹底治好陛下的舊疾?”太師發須皆白,指著李青牛問道。


    “不錯!”


    “哈哈哈哈哈……荒謬!”


    太師、太傅等老臣笑得前仰後合,不一時笑聲止住,朗聲吩咐道:


    “來人,去請禦醫,老夫倒要看看,我大梁禦醫如何當麵拆穿你的把戲!”


    “……”


    然而,太師話音落後,竟無人領命。


    大殿中,無論是金吾衛、千牛衛等禁軍,還是太監、宮女,全都側頭看著蘇賢,言下之意就是說,他們隻聽蘇賢的吩咐。


    這就尷尬了……


    太師等老臣嘴角狠狠一扯,心下明白過來,這都是蘇賢那張聖旨的功勞!


    人家不聽他的吩咐,他自討了個沒趣兒,但說不得,也隻能黑著臉忍受。


    “去吧!”


    蘇賢迎著禁軍們詢問的目光,點了點頭。


    “末將領命!”


    禁軍轉身走出大殿後,眾人等了一會兒,七八位禦醫便到了。


    其中為首那位禦醫發須花白,年歲很大,據說是整個大梁王朝醫術界的泰山北鬥,很受人尊敬。


    太師重新調整好了心態,對那位泰山北鬥作揖道:


    “王禦醫,我們這裏有個鄉野村醫,誇下海口,說不僅能令陛下起死迴生,還能徹底治好陛下的舊疾。”


    那王禦醫年紀很大,發須也花白,聞言後一臉震怒,瞪著眼斥道:


    “荒唐!陛下的情況,是我等七八位禦醫共同診斷的結果!”


    “是誰,將大放厥詞的鄉野村醫帶來此處的?是誰,在打擾陛下最後的安寧?是誰在找死?”


    “……”


    蘇賢眼皮挑了挑,上前一步,看著那王禦醫沉聲道:“是本官帶來的。”


    王禦醫轉頭一瞧,當場嚇了個半死,蘇賢掌控了金吾衛、千牛衛一事,他剛剛才聽人說過了……


    “下官……”王禦醫躬身作揖,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你剛才說,本官在……找死?”蘇賢的聲音不鹹不淡。


    “下官該死,下官有眼無珠,請太尉饒命。”王禦醫嚇得老腿一軟,眼見就要跪拜下去。


    蘇賢擺了擺手,道:“念在你年紀大了,又是無心之失,罷了。”


    “多謝太尉。”


    “……”


    太師見狀,麵色不免陰沉下來。


    王禦醫懼怕蘇賢,他可不怕,因而在那陰陽怪氣的笑道:“以勢壓人?嗬嗬,這樣可救不活陛下。”


    蘇賢轉頭看著太師,然後又掃了眼太傅、太保等老臣,心中忽然生出一計,笑道:


    “你們果然不認為本官可以救活陛下?”


    “明眼人都認為不可能!”


    “那好,你們五個老家夥,可敢與我打賭?”蘇賢笑道:


    “若本官救不活陛下,本官自願辭去一切官職,遠赴深山老林隱居,今後再也不問世事。在場的諸位都是見證之人!”


    “有何不敢!”


    太師眼中一亮,代替眾老臣說道:


    “若你救不活陛下,我等五人也自願辭去一切官職,迴老家養老,也是再也不過問世事!”


    “……”


    太傅、太保、司徒、司空等老臣,齊聲附和,然後挑釁的看著蘇賢。


    在他們心中,認為占了蘇賢老大的便宜,若能以此將蘇賢趕出朝堂,相當於斷了蘭陵一臂,這是好事啊!


    尤其是太子,暗中緊握雙拳,心中暗道:“俗話說得好,多行不義必自斃,這蘇賢竟自尋死路,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蘭陵公主心中卻是一急,待要阻攔蘇賢,可卻為時已晚,她最後沒有辦法,隻得長歎口氣,然後靜觀其變。


    蘇賢滿意點點頭,然後看著李青牛道:


    “請李大夫為陛下診脈!”


    “嗯。”


    李青牛端著世外高人的架子,氣定神閑走到女皇所躺的板床之前。


    南宮婉兒親自搬來了凳子,以及診脈的脈枕等物。


    李青牛坐下,兩指搭在女皇的手腕上,閉目開始診脈……


    徽猷殿中頓時安靜下來。


    眾人都屏住了唿吸。


    太子、太師等人見狀,心中不免冷哼一聲,然後暗道:“裝模作樣,看你待會兒能有什麽把戲!”


    王禦醫等禦醫,雖攝於蘇賢的威勢,不敢再胡亂說話,但蘇賢此舉還是令他們心中很不舒服,因而在心中嗤笑道:


    “哪裏來的野大夫?把個脈而已,眼睛都閉上了?哼,花架子罷了,待會兒你救不活陛下,我等可不會為你求情!”


    《萬古神帝》


    蘭陵公主、南宮婉兒等,心頭也是止不住的犯嘀咕,女皇病危,這是公認之事,蘇賢此舉……


    等等。


    蘭陵猛一抬頭。


    眼中也跟著一亮。


    迴想蘇賢今日的所言所行,無不讓人倍感意外。


    蘇賢執意為女皇診治,莫非……


    想到這裏,蘭陵公主心頭突突狂跳。


    她那烏黑明亮的眼珠微微一轉,心道:“若他果真救活了陛下,自然最好不過,如此一來,本宮就有充足的時間……”


    “……”


    在緊張的等待之中,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已是半刻鍾之後。


    李青牛兩眼緩緩睜開,搭在女皇脈搏上的手指也撤迴,顯然診脈已經結束。


    “結果如何?”


    蘇賢上前一步,忙問道。


    然後他與眾人一起,死死盯著李青牛的麵色,以期能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一點端倪。


    李青牛並未迴答,而是沉著麵色,看了眼王禦醫的人,又看了看閉目不醒的女皇,最後看著蘇賢,搖了搖頭。


    蘇賢見此,心下猛地一個咯噔。


    糟糕!


    他忘了李青牛雖然是神醫,但也不是什麽病都能治。


    比如陳帝,李青牛就治不好,隻能延長三個月的壽命。


    現在看他這樣子,蘇賢的頭頓時就大了。


    莫非女皇果然已經病入膏肓,徹底沒治了?


    想起剛才曾誇下的海口,還有與太師等老臣打的賭,蘇賢就是一陣蛋疼、腦袋痛、屁股痛,被啪啪打臉的滋味可不好受。


    太子、太師等人,見狀愣了一下,隨即狂喜不禁。


    哈哈哈哈,那鄉野大夫都搖頭了,蘇賢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這可是一件妙事啊。


    他們心中樂開了花。


    不過,就在太師準備出言嘲諷蘇賢的時候,李青牛搖完了頭,終於開口說話了:


    “你就是大梁王朝醫術界的所謂泰山北鬥?嘖嘖,若都像你這樣治病,我等醫者幹脆趁早改行得了!”


    蘇賢聞言一怔,因他注意到,李青牛這話是說給王禦醫聽的。


    他之所以搖頭,其實是為了嘲諷王禦醫?


    這時他猛然想起,李青牛就是一個坑爹的東西,很喜歡搞人心態,因而他精神一震,忙問:


    “陛下之疾,到底還有沒有救?”


    “有救!”李青牛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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