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蟒沉默了一會兒,含糊道:“會,比如食欲不太好,不是什麽大事。”實際上食欲減退隻是其中一個比較微弱的副作用,巨蟒每次暴走,恢複後身體各處都會產生不同程度的疼痛,情緒也會受到一些影響,會持續一到兩天。予白直覺巨蟒沒有說實話,但也不再追問。它伸出爪子,輕輕碰到巨蟒的鱗片:“櫟首領要好好休息。”予白停頓了一下,接著補充道:“好好吃飯。”“好,”巨蟒話裏帶著笑意,“阿崽呢?每次做夢,有沒有覺得身體哪裏不對勁?”予白仔細迴憶起來:“好像……好像會頭疼。”也隻會疼一小會兒,並不嚴重,都是它可以忍耐的程度。它原先還以為是因為頭頂的角還在生長,現在想起來,好像隻有做夢的那兩次,其他時候它不會頭疼。巨蟒稍稍安心:“那還好,如果遇上實在難受的時候,一定要及時說,這些症狀都可以靠吃藥來緩解。”“櫟首領也吃藥嗎?”予白湛藍的雙眼望著巨蟒。巨蟒又沉默了:“……有時候會吃。”它說得遲疑,也不怎麽有底氣,大概是在幼崽麵前不好意思撒謊。藍青蛙每個月都給巨蟒準備好獸人醫生開的藥,全都被巨蟒丟到角落,一次也沒吃過。一旦問起來,巨蟒就嫌麻煩,而它平時基本不會使用暴走形態,副作用便不怎麽發作,藍青蛙勸不動也就算了,還不如留著精力勸它多吃幾口飯。予白的目光漸漸變得嚴肅和認真:“要好好吃藥。”“……”巨蟒移開視線,“……好,我知道。”食魔鷲默默聽著,大概能猜到背後是個什麽情況。它想象著巨蟒鬱悶和無奈的心情,差點笑出聲。原來這條蛇最怕的竟然是予白……麵對這樣一隻又乖又可愛,還關心著自己的幼崽,它根本不好意思再說什麽。食魔鷲又想起了當初的獸牙事件,對比現在的櫟升,他的確變了不少。還是因為阿崽太乖,誰都不忍心不疼它。食魔鷲暗自驕傲,心裏也在想,予白要是不記仇,並且巨蟒一直安安分分的不再亂說話,它可以把巨蟒從黑名單移出來放到考察期。它平日裏遠在第二部落的山頂,以最快速度飛過來都需要不少時間。 巨蟒離幼獸園近,它也能幫著照顧好予白,別被幼獸園裏的那些小崽子欺負了。食魔鷲一路飛行,眼看天色即將暗下來,天上下起了小雨。背上的幼崽無法避雨,食魔鷲在一處半山腰停了下來,估摸著距離和所需要的時間:“照這個速度,還得再飛一個鍾頭。”它倒是無所謂,但現在不僅下起了雨,三隻幼崽還沒有吃東西。到達第四部落之後還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他們最好做足了準備再去。 巨蟒落地變迴獸人形態,櫟升從食魔鷲的背上抱起三隻幼崽,用袖子遮在它們的頭頂:“休息一會兒?”櫟升的獸人服飾和其他獸族的不太一樣,衣袖略寬大,正好能嚴嚴實實為它們擋住雨。食魔鷲出來時戴了外袍和帽子的,後來因為要去第四部落,嫌帶著太麻煩,離開第一部落時將布袋子扔給了門口的守衛,讓他們幫忙收著。 它抖抖羽毛,抬頭看天:“好,順便找點吃的。”這雨看著應該下不了多久,等填飽了肚子再找機會出發。山間樹林密集,有樹葉的遮擋,幾乎感覺不到在下雨。櫟升抱著沉甸甸的三隻幼崽,靠著一棵樹幹,食魔鷲飛去別處尋找食物。予白從袖子底下探頭,環顧四周:“這是哪裏?”“我也不知道叫什麽,”櫟升迴答道,另一隻手抬起來指了一個方向,“再往那邊去一點,就是第四部落。” 第四部落是除了第一部落之外麵積最大的部落,地形包括平原和周圍的一圈山林,卻隻有骨狼一支生活在其中。 狼族的習性與別的獸族有些不通,它們不喜歡與同族以外的獸族接觸,經常結伴而行,但基本隻聽命於族中的狼王。櫟升隻知道這麽多,骨狼一族住的地方太遠,更多的他也不清楚。小狼崽默默聽著,突然小聲問道:“別的狼族,也是這樣嗎?”在和予白還有鄔元熟悉起來之前,它好像也不怎麽喜歡和別的幼崽說話。予白和鄔元算是特例,一開始,它隻是看不慣格因欺負比自己還要弱小的予白,想出手幫一把。發展到現在……也許在它內心深處,它早就把予白和鄔元當作是自己的同族了。櫟升不了解小狼崽的情況,看它是一隻崗中少見棕毛幼狼,大概能猜到幾分。他摸了摸小狼崽的頭頂,實話實說:“也許吧,我與狼族並不熟。”溫暖的掌心觸碰到自己,小狼崽身體一僵。它雖然見過幾次櫟升,也知道櫟升並不是傳聞中的可怕蟒蛇,對予白也不錯,但在小狼崽心裏,櫟升和鄔石是差不多的存在。小狼崽不習慣這樣帶著安撫意味的撫摸,並且還是來自一位長輩和首領。它抬頭望了一眼櫟升,比想象中更快的放鬆下來,歪頭靠著櫟升的手臂。很快,食魔鷲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阿崽?快到這邊來!”雨已經小了很多,櫟升帶著三隻幼崽走出樹下,尋著食魔鷲的聲音找過去。離這裏不遠的地方,有一條小溪從山頂流下,食魔鷲就在溪邊。它身旁丟著兩隻奄奄一息的普通鳥類,還有一根結著一些野果子的樹枝。兩隻鳥和野果子,就是他們今天的晚飯。小溪旁有一塊突出一大截的石頭,正好能用來擋雨,櫟升把三隻幼崽放在裏麵,舉起樹枝摘下上麵的果子。食魔鷲絲毫沒有動手幫忙的打算,立在一旁埋頭喝溪水。櫟升瞥它一眼:“你不處理一下兩隻鳥?”這兩隻鳥得先把毛和內髒去了,生火烤著吃。食魔鷲說話含含糊糊:“我不方便……你弄不行嗎?我都飛了一下午了……”它沒帶帽子,不好意思在予白麵前變成獸人形態。櫟升很是無語,但背著它們飛的的確是食魔鷲,他沒再多言,把手裏的果子遞給幼崽們,在附近尋找可以用的枯枝和樹葉。這時雨已經停了,樹林裏麵幾乎都是幹燥的,櫟升在溪邊堆好樹枝,不知從哪裏找來兩塊小石頭,用力劃一下。三隻幼崽年紀尚小,還沒學過這些,上迴在山頂,也沒見到鄔石的下屬是怎麽生火烤魚的。它們睜大眼睛看著櫟升的每一個動作,在火焰燃起來的時候驚唿出聲,滿眼都寫著“好厲害”三個字。食魔鷲很是不屑,這不都是每個獸人必備的技能。它又後悔沒帶帽子出來,麻煩就麻煩點,讓櫟升幫忙拿著就行。櫟升負責生火,食魔鷲最後也沒閑著,把兩隻鳥類開膛破肚,用鳥喙扯下身上的羽毛,再交給櫟升。予白啃完一整顆野果子,已經吃得半飽,它走出石簷下方,蹲在溪邊望著食魔鷲和櫟升的動作。食魔鷲處理完兩隻鳥,仰頭輕輕叫了兩聲,聲音尖細清脆,與食魔鷲的完全不同。予白好奇道:“父親在做什麽?”食魔鷲壓低聲音:“別說話,一會兒就知道了。”它飛到離小溪遠一些的地方,片刻後,山林間一隻灰色的小鳥飛了過來,停在食魔鷲的身邊。食魔鷲又換了一種不同的語調,似乎在和這隻鳥說話。隨後小鳥轉身飛走,食魔鷲迴到溪邊,這才解釋道:“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跟部落裏說一聲。”食魔鷲能與普通鳥類溝通,或者說是命令它們,這是能力非常出眾的鳥族才有的能力,跟它送給予白的骨哨一樣。小鳥按照它的指令飛迴部落,下屬見了自然會知道怎麽迴事。其實食魔鷲也可以不這麽做,它部落的獸族基本都安安分分,遇到事情獨立且有主見,不怎麽需要首領隨時守著。再說還有它的幾個得力下屬在,它離開幾天,完全沒有問題。大概是因為剛才櫟升生火的一幕,吸引了幼崽們的目光,食魔鷲也想展示一下自己。予白果然睜大雙眼,驚歎道:“父親好厲害!”食魔鷲輕咳一聲:“小事一樁,不算什麽。”予白搖著尾巴:“我可以學嗎?”“這個……”食魔鷲措不及防,委婉道:“鳥族的叫聲和其他獸族不同……”予白歪著腦袋,迴想起食魔鷲剛剛的叫聲,試著模仿:“啾?”食魔鷲震驚:“阿崽?你這……”予白學的,還真像那麽迴事……隻不過還有些瑕疵,聲音也小,不能把鳥類召喚過來。櫟升一邊烤肉,一邊抬眼看過來。予白甩甩耳朵:“父親,怎麽了?”食魔鷲垂頭看著它:“你……沒事,以後再說吧。”它心裏有個念頭,也許予白真能學……但今天不是時候,等解決了骨狼這事,迴去之後再找機會也不遲。予白不明所以,點點頭,沒把剛才的狀況放在心上,又跑到了另一邊看櫟升烤肉。兩隻鳥和幾顆果子足夠幼崽們吃,垣奇和櫟升更抗餓,最後隻吃了點果子,趁著沒再下雨,繼續朝第四部落的方向出發。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予白悄悄打了個哈欠,睜著眼不想讓自己困。鄔元坐在後麵一點的位置,靠了過來:“小白冷嗎?”予白搖頭:“不冷。”最後麵的小狼崽實在撐不住,抱緊鄔元的尾巴趴著睡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