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來的路上,和我鄰座的是個什麽學校的高二女生。坐在對麵的兩名男子,自稱在某某政法學校念書。

    兩名男子很是牛逼,一路上談史論經,眉飛色舞,口沫四濺,還真把自己當成了胸懷雄才偉略,可齊家可治國的棟梁之材。

    女生被吹得天花亂墜,細眼迷離,大有就要拜倒在他們的牛仔褲下的趨勢。

    我就比他們更牛逼,我也不看那兩名男子,隻對女生道,別相信你們那什麽課本,那課本上寫的都他媽是些狗屁,曆史歪曲事實,誇大自己的抗戰功勞,政治更不要說,都他媽是為統治階級服務的,學好了,你要麽乖乖的被他們統治,要麽幫他們統治別人!

    我說得很憤恨,我的話也有些偏激。不過這些年,我真的吃了很多相信課本知識的苦。我常懷疑,如果當初我不一心隻想做個好學生,不去接受那些良性教育,而是學些負麵的東西,哪怕是對負麵的東西稍有了解,我今天還會不會是這個樣子,還會不會是個人就想把我踩在腳下?

    兩名男子頓時沒了語言,很詫異也很驚恐。

    女生扶了扶近視眼鏡,望著我,那眼神讓我想起魯迅《為了忘卻的紀念》中的柔石,隻相信善不相信惡,仿佛在說“會這樣的麽?——不至於此罷?……”

    不過,她說出的倒底不是那樣的話,她嗅到了我身上的酒氣,她說:“叔叔,你醉了。”

    叔叔,她叫我叔叔,一個**發育得那麽豐滿,在舊社會早可以做母親的女生叫我叔叔!

    想想也是,姐隻比我大三歲,貝貝都念書了,妹比我小六歲,孩子今年也都滿兩歲了。我早該正視自己的年齡,習慣被別人叫叔叔了。

    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迴來了!

    我道:“難得糊塗。”

    然後,別過臉去,對著窗外,也不看那些旋轉倒退的風景,隻是閉上眼睛,再不言語,像是睡了,又像是醒著。

    眼角滾出兩顆清淚。

    迴到重慶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霓虹閃爍,放眼到處是紙醉金迷的景象。

    我沒有迴觀音橋附近我和淩眉的住處,我去了大慶村,我要找到梅豔。走之前,我給淩眉撒謊說過,出差迴來去姐那裏把上次換下的衣服拿迴去。

    可我找梅豔,真的隻是為了那套衣服嗎?

    大慶村離觀音橋不遠,幾個站就到,卻和觀音橋有著天壤之別,一點也不繁華,房屋頹舊,連街邊的燈似乎都是灰暗的。

    梅豔的住處更在灰暗的深處,連猜帶問,穿過幾條曲折的沒有路燈的小巷,我才終於找到小玉給我的那張紙條上寫的那個地方。

    長三間的一樓一底的舊式磚瓦房,牆壁的某些地方,在昏暗的燈光下,隱隱可見有綠色植物從磚縫裏生長出來。

    梅豔住在樓上的中間一間。每間房的門口都用磚石搭了個小小的台,上麵擺著鍋灶,是租戶們做飯的地方。本來狹窄的陽台更顯狹窄擁擠了。

    梅豔聽到腳步從裏麵急急的走了出來,見是我,滿眼驚喜,眼裏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閃。

    她憔悴了許多。我知道,她一定這樣期盼過千百次失望過千百次了。

    我眼眶也禁不住一熱,但我努力的逼了迴去,沒讓她看到我的淚。

    她顫聲道:“是你?啊,真是你!”

    像是正做著一個夢,不相信那是真的。

    可是,她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的眼眶更熱了,我點點頭,“是的,是我。”

    聲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這一刻,我眼裏肯定有了淚光。我控製不住,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梅豔讓我進到屋裏。

    很小的屋,收拾整潔。牆壁的頂上有夏天雨水浸濕過的痕跡,有幾處估計是梅豔收拾不到的地方,石灰斑駁,感覺一碰就會掉下來。

    沒有廁所,廁所在樓梯間的拐角處,公用的。

    房間裏布置簡陋,隻有一個小小的桌,和兩條小小的凳子。沒有衣櫃,梅豔的衣服都裝在箱子裏,常穿的或洗過沒幹的就掛在橫拉在兩邊窗欞上的一根繩索上。

    梅豔讓我坐,坐床上。她不讓我坐凳子,凳子太小,坐著不舒服。

    不過床還算得上寬大,也足夠牢實,經得起兩個人折騰。

    我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我還有心思這樣想。也許,是離開鶴慶的時候,張哥的那句話對我的刺激太深。

    她站在旁邊,問我:“你來拿衣服?”

    她應該知道,我不單是為這個來的,但她卻這樣問了我。

    我看到我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頭,她的枕邊。

    我心很酸,我沒迴答她,隻是望著她憔悴的臉,輕輕道:“都是我,讓你受連累了。”

    她笑笑,笑得很憂傷,道:“不,不關你的事。該發生的終究會發生,隻不過是提前了一點。”

    我總覺得她話裏藏了很多東西,我好想問,究竟是怎麽迴事,是不是真的如小玉說的那樣鳳姐對她有意思,但我望著她,終於還是沒有問。

    我是不便問,也沒膽量。雖然經過了那晚,但那晚到底是醉了酒,清醒的時候,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足夠熟悉。

    她說:“你還沒吃飯吧?”

    我說:“你也還沒吃吧?走,咱們出去吃。”

    我站了起來。

    她卻道:“不,我這就去買菜,自己做。”

    她是想讓我嚐嚐她的手藝。

    我深有體會,在成都的時候,為了那個女人,我就曾像她這樣過。無論自己做的飯菜好不好吃,看著愛人把自己親手做的飯菜一口口咽下去,都倍感親切和幸福。

    我說:“這麽晚了,還能買到菜嗎?”

    她說:“能的。”

    便轉身走了出去。

    我要跟著她,她沒讓我去,她說:“看你風塵仆仆的樣子,是才出了遠門吧?一定很累的,就坐在家裏休息。”

    她其實是不想讓我給錢。

    我輕輕的咬了咬唇,望著她下樓,轉進昏暗曲折的小巷,消失在夜色裏。

    我迴到房裏,默坐在床上,無意間發現枕頭下有個厚厚的日記本。

    我想,那裏麵一定藏著她的太多委屈和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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