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鬼秘


    於靜瀟接到寧妃的邀請後,很想迴絕。但想是想,卻不能。她現在雖已貴為郡主,但皇妃的麵子,自己還是不能不給的。


    她讓春熙整理了一下擱置已久的醫箱後,便帶著春熙和小陸子兩人進入宮中,向寧妃所在的尚玉宮行去。


    尚玉宮便如其名,由各色玉石裝飾而成。寧妃的家鄉在大魏的西南邊陲,那裏就盛產玉石。所以她這尚玉宮,便也被其布置得頗有南疆風情。隻是園中那株替換被燒毀的菩提樹而種下的新樹,還有些突兀。


    於靜瀟依禮見過寧妃後,在下首處的椅子上坐下。


    許是因為有孕,寧妃的人豐腴了一些,鵝蛋形的臉上,也更多了幾分神采。她親昵地拉著於靜瀟閑話起了家常。


    若不是深知對方的為人,於靜瀟根本從她那張笑得親切可親的臉龐上看不出一絲的破綻。


    過場的客套話說完後,寧妃切入正題。


    “靜瀟,不瞞你說。這已是本宮第七次有孕了,除了第一次在未足月時早產下了夭折的三皇子外,其後的五次,都沒撐過四個月。現在本宮已這個年歲,能再懷上龍嗣實屬不易,還望靜瀟幫我。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這個孩子。”


    於靜瀟的目光掃過寧妃依舊平坦的小腹,不由得皺了皺眉。


    寧妃確實已懷有身孕,而且是已漸成型的男胎。而她之所以多次流產,隻因她的宮腔裏生了一道縱膈,其發生流產、早產等並發症的情況便大大增加了。其實這種情況也不是就一定無法正常妊娠。若是在現代,以無創的宮腔鏡進行手術後,患者就與健康人基本無異。


    隻是現在這裏是古代,根本沒有條件行宮腔內的手術,加之寧妃已數次滑胎,積成習慣性的流產。所以於靜瀟並不看好對方的此次懷孕。


    她佯做替寧妃檢查了一遍之後,如實告知其情況。


    “什麽?你說這個孩子也保不住?”寧妃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於靜瀟雖厭惡她,但此刻心中也大有不忍,遂點點頭,“還望娘娘以鳳體為重,勿要憂思過度。”


    寧妃深吸了幾口氣,勉強維持住臉上的笑容,以希冀的口吻說道:“靜瀟是神醫,處理過多少疑難雜症,這點問題,自然是難不住你的吧?”


    於靜瀟卻隻能誠實地搖搖頭,“靜瀟無能,娘娘勿怪。”


    寧妃臉色驟變,她眼底滑過一抹狠厲的光,但瞬間又恢複如常,拿起手邊的一盅牛乳飲了口後,麵色已恢複如常,並有些突兀地轉移了話題,“今天見到靜瀟,本宮忽然想起來,去年七夕時,本宮手底下的一個太監,替本宮出去辦了些事。說是曾在醉仙居附近看到過靜瀟。”


    於靜瀟一愣。


    去年七夕……自己確實到醉仙居吃過飯,也就是那天,她遇到了那個神秘的麵具男,其後又給楚夜梟擄了去。寧妃今天忽然提到,究竟有什麽用意?


    於靜瀟迅速在心底斟酌一番,覺得還是應該靜觀其變,遂點頭道:“時隔近半年,靜瀟都快忘了。此時,經娘娘一提,才省得確有此事。”


    寧妃微笑著點點頭,隨即有些古怪地蹙了下眉,“那個太監,在本宮尚未入宮時,就一直跟隨本宮。唉,此時說來也不怕靜瀟笑話,本宮的娘家曾是前朝的人。所以本宮手底下的那些舊人,也識得一些前朝的故人。唉,你說怪不怪,本以為那些人都不在了。誰知那太監那天,正好看到前朝的一位貴族後裔也在醉仙居吃飯。靜瀟當時碰巧也在那,不知還有沒有印象。”


    於靜瀟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她麵上似乎隻是略有詫異,可心底卻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前朝貴族後裔!寧妃說的,應該就是在酒樓中跟自己搭訕,後來又在暗巷中,與麵具男一並圍堵自己的那個華服男子吧!


    那人竟是前朝貴族後裔,可另一個麵具男看起來似乎身份更高啊!等等,寧妃突然跟自己提這些做什麽?她莫不是掌握了什麽……


    現在於靜瀟可以肯定,寧妃說的什麽太監之類的,都是一些麵上的托辭。七夕那一天,寧妃一定是接到了信兒,派人去了醉仙居。隻是是為了跟蹤自己,還是碰巧出現在那的,亦或……她是派人跟蹤那鬼麵人,就不得而知了!


    寧妃今天故意這麽一說,顯然是在試探……不,是在有目的性的威脅!寧妃一定是掌握了一些什麽,而且對方還認為這恰可以威脅到她!


    難不成……寧妃認為自己與前朝舊臣有染!


    於靜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當朝皇帝白赫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忤逆與反叛。雖然她現在尚不清楚寧妃掌握到的是什麽,但既然對方敢提出來,想必定是可以威脅到她的鐵證。


    寧妃以此威脅她的目的再簡單不過了。對方早知道自己看她不順眼,又想叫自己助她安胎,才以此事相要挾。


    這些思緒在於靜瀟心底轉念間滑過,她麵上不動聲色,底下卻已打定主意。無論如何,暫時先安撫住寧妃,待她查明對方究竟掌握了什麽之後,再想破解的對策。


    於靜瀟思緒落定,遂淡淡笑應,“那一晚在醉仙居吃飯的人很多,靜瀟實在沒有什麽印象。”


    寧妃聞言,隻是敷衍一笑,那表情似乎在說,“早料到你會如此應答。”


    於靜瀟露出遲疑的表情,複又補充說道:“靜瀟忽然想起一張古方,或可助娘娘調養胎氣,隻是能有多大效果,就無法確定了。”


    寧妃眼底滑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嘲弄,麵上卻露出歡喜的神色,“靜瀟乃當世神醫,此方出自你手,自然會有奇效。”


    於靜瀟心知暫時穩住了對方,暗中鬆了口氣,打開藥箱拿出紙筆,寫下了一劑任人挑不出毛病的安胎藥方,又叮囑了寧妃一些注意事項後,便起身告辭了。


    因她被寧妃的話攪得心煩意亂,踏出寧妃寢殿時,未加留意,就迎頭碰上了一人,雙方險些撞個滿懷。


    “郡主小心。”來人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於靜瀟愕然抬頭,入目是一張清秀敦厚的少年笑臉。


    “七殿下。”


    正是已故莊妃的兒子,七皇子,白景升。


    她這才想起來,自從莊妃死後,這七皇子便被寧妃帶迴了尚玉宮,現在已正式過繼給她。


    想起莊妃之死正是自己一手促成,於靜瀟不免對這位七皇子多了幾分愧疚。


    白景升今年剛滿十六歲,因仍處於少年時期,所以隻比於靜瀟高出兩寸左右,五官清秀端正,身量單薄,麵色有些病弱的蒼白,全不似他的幾位兄長那般健朗。但他的目光清純溫良,無論何時,嘴邊都掛著淺淺的笑容,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郡主是來探望母妃的吧。母妃現在有孕,以後還要有勞郡主多費心了。”白景升靦腆地說著,向於靜瀟謙和地拱了拱手。


    於靜瀟客套地迴道:“哪裏,這是我應該做的。”


    白景升溫吞地笑著點點頭,算是道別。


    於靜瀟迴禮後,二人便擦肩而過,各自離去。她走出了尚玉宮時,守在殿外的春熙和小陸子立時跟了上來。


    因她思忖著寧妃的事,一路埋頭走來,不知不覺間竟習慣性地走到了藏悠閣的門外。直至快觸到院門,她才恍然迴神。


    “靜姐姐可是想念故居了?”春熙見她終於迴神,便出言笑問。


    於靜瀟苦笑了一下,不過是想事情想得太專注,忘了看路罷了。不過既然都來了,就進去看看也無妨。


    她這樣想著,便推開了院門,卻不想,院中還有其他人。


    對方聽到有人進來,也有些驚訝,轉過身來向後望,卻在看到於靜瀟後,彼此都愣住了。


    “瀟瀟,想不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於靜瀟看著白莫觴唇邊的苦笑,心裏說不清是個什麽滋味。不知從何時起,她二人之間似乎生出了一道無形的隔閡。也許是始於舶船上,他喝醉的那一夜;也許是始於她迴京時,他在她耳邊說的那句“我隻道你是因為氣我才避我而去,卻不想……你原來是去找我四哥。”


    想到二人間的種種,於靜瀟隻能迴給他一抹同樣的苦笑,“六殿下朝務繁忙,不想還有空閑來此。”


    白莫觴深深地凝著她,似在揣度她話中的意思,也似單純地隻是望著她,良久之後,才似歎非歎的笑了一聲,“難得今日撞見,不如瀟瀟陪我小酌一杯可否?”


    於靜瀟微微一怔,到底是不忍駁了他的興致,便輕輕點頭應下。


    白莫觴現在在朝中的地位舉足輕重,手底下的人辦起事來,也格外有力度。不過一刻鍾的功夫,便從禦膳房那裏張羅了五六個精致的小菜,以及兩壺燙得剛剛好的酒。


    算起來,離開這個小院已整一年了,於靜瀟多少還是有些懷念的。現在重新坐在那棵酸棗樹下,竟似又迴到了從前。


    那時他們還是像知己般的好友,對彼此都十分的信任。不似現在,已各藏了些說不得的心思。


    二人閑話了幾句後,白莫觴忽然問道:“聽說,你的郡主府上又重新招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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