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內情


    過去的二十三年裏,在白煦的心中,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與“皇位”在天平上進行衡量的。


    然而,直至她的出現。他默默看著她一點點改變,一步步成長,偶爾給出一點幫助,一些指點,她便能做出讓人驚訝的表現。直至最後破繭成蝶,成為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耀眼存在。


    她是這麽的特別,明明膽小懦弱,似乎與最普通的市井小民無異。可在你漸漸要對她失去興趣時,她又會做出一些讓人出乎意料的表現,讓你忍不住想去觀察她,看她到底能成長到何種程度,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被她深深吸引,再也移不開目光。


    不知從何時起,天平兩邊的分量出現了改變。也許是因為那兩隻醜陋可憐的酸梨,也許是因為她含著淚跟自己說“是啊,很痛。”


    就這樣,天平在不知不覺間,在日積月累的點點滴滴間,開始漸漸轉動。


    直到這一刻,或許隻差了一根羽毛般輕盈的分量,但不可否認的。他心中的天平已經開始向她這邊傾斜了。


    他雖然年輕,卻不是一個會被愛情衝昏頭腦的黃毛小子。相反的,他冷靜內斂,格外精明,亦擅長算計,因這種屬性氣質,已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頭裏。


    正因為如此,所以他總能在第一時間看清自己想要的是什麽。而且一旦認準,就絕不放手!對權利是如此,對她,更是如此!


    於靜瀟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目光依舊幽深似潭,沉凝如夜,卻又盈著前所未有的坦然和執著。那是對他自身野心的坦然,也是對她的執著……


    他,願意為了自己放棄天下!


    這樣的白煦是她無法抗拒的,也一直是她想也不敢想的。


    於靜瀟的眼圈紅了,心也化了,隻是嘴上還不肯輕易吐口。


    她別過臉去,不讓他看到自己眼底的動容,“王爺,你這個笑話太冷了。”


    白煦皺了皺眉,語氣竟似有些無奈,“究竟如何,你才肯信我?”


    於靜瀟想了想,並未轉過頭,隻是平靜地說道:“除非你答應我。不再欺瞞我任何事,我才肯相信王爺的話。”


    白煦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好。我答應你。”


    於靜瀟這才慢慢轉過頭,問出了她心底一直埋藏的一個疑惑,“當初,在你我初次相見時,你為什麽會同意帶我進宮,還推薦我去為賢妃接生?”


    白煦露出一絲淡不可察的訝然,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徐徐說道:“這一切,需得從前朝國破時,一位當世最著名的相士說起。他原是前朝的欽天監,在城破殉國前,留下了一句話。”


    二十多年前,前朝覆滅,忠心的臣子紛紛引頸就戮,以血殉國。當時前朝皇宮裏的那位欽天監,被譽為古往今來觀星第一人,他在殉國前,曾留下一句語意不詳的讖語。


    後來經一位高人批解後,才道出其意。那讖語的意思是說:三十年之內,大魏會出現一位集醜陋與絕色為一身的女子,她或可興盛大魏,也可敗亡大魏。


    知道這件事的人沒有幾個,白赫覺得這道讖語非常不吉利,遂下了嚴令,禁止在場聽到的任何一個人透露出去,還把不相關的仆從宮女盡數賜死。


    所以這道讖語,才沒有流傳到民間,隻有皇室的個別成員,及幾個位高權重的人才知道。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條讖語也漸漸被人淡忘。


    在白煦二十歲生辰那一日,白赫賜了他一個王府,白煦在過年前便搬出了皇宮。


    就在他入住王府的那一晚,門外卻來了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死賴著跟門房要飯吃。剛巧趕上白煦迴府,他沒有命人打跑乞丐,反而讓下人端了些剩飯剩菜給他。


    那乞丐對白煦千恩萬謝,眼見白煦要進門,卻從懷中掏出一頂雪白的文士帽送給了白煦,隨即便轉身走了。


    白煦看著那白帽子,略沉吟了片刻,立時叫莫言去追趕那乞丐。


    東方磊剛開始也有些糊塗,可看到白煦手中的白帽子時,很快恍然。


    那會兒白煦已經封了王。這乞丐送他一頂白帽子,“王”的頭上加一個頂“白”帽子,不正好是個“皇”字嗎!


    那乞丐多半是位身懷異才的世外高人。


    莫言並沒有追上那乞丐,隻在對方留在王府外不遠處的那套乞丐服中發現了一張紙條,上寫了幾句話。


    “七月十五,月上柳稍,天降奇女,一語成讖!”


    事後,白煦和東方磊反複推敲這段話,推出的結論是這樣的。


    七月十五的子夜左右,白煦會遇到一個奇女子,此女應該會應中那欽天監臨死前說出的讖語。而這個女子,也會是白煦能否最終稱帝的關鍵人物。


    所以白煦在七月十五那天晚上的半夜,遇到於靜瀟後,才會破例答應了她的請求,帶她入宮,甚至是替賢妃接生。


    這就是白煦會出人意表的帶於靜瀟進宮的原因,也是所有事情的開端。


    於靜瀟聽到這裏,已完全怔住了。


    一句讖語,一個乞丐的話,就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你說,到底是她的出現成就了那段預言,還是因為這段預言而成就了她呢?


    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其中的玄妙,隻怕無人能解得了。


    於靜瀟雖對讖語預言什麽的,不大上心,不過想到自己見鬼的本事和特殊的體質與奇遇。隻怕這讖語還真就有那麽幾分說不得的玄妙!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白煦最初接近自己,確實是動機不純的,恐怕他在開始、甚至是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隻是拿自己當做了一塊通往皇權的墊腳石。


    這個認知,讓於靜瀟心底很不舒服。但迴頭站在白煦的立場想想,卻也十分的無可奈何。


    想當初她穿越過去時,隻是個頂著醜陋胎記,身份低賤的傻丫頭。憑什麽讓身為天之驕子的白煦對她初見動情?


    若是白煦說他對自己一見鍾情,她也絕對不會相信。反倒是他坦然承認在最初隻對自己有算計和利用,才合情合理。


    今天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接受到的信息量太大,一時間有些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於靜瀟理了理思路後,決定趁此機會,將自己心底所有的疑惑問個明白,再決定如何處理自己和白煦之間的感情。


    她緊緊地盯著白煦,問出一直如鯁在喉的那件事,“當初在天台寺,董蓮閣陷害我時,你為什麽要那樣對我?”


    時隔大半年,她的語氣仍充滿指責與怨懟,可見此事傷她致深。


    白煦猶豫了一下,他似乎並不想說,但見於靜瀟目光緊迫地盯著自己,也知道今天如果不把所有的事情說透,終究是無法解開兩人之間的心結。


    “我接受那個指婚,以及在天台寺對董蓮閣的種種維護,乃至後來對你的諸般冷遇,皆是為了做給一個人看。”


    於靜瀟對這個答案確實有些意外。現在迴想起來,自從他二人出使歸來後,白煦對自己的態度確實起了一些變化。尤其是在他平叛迴來後,這個變化就更明顯了!


    他說,是為了做給一個人看。他貴為王爺,皇帝的四子。究竟是什麽人讓他如此忌憚?


    是……皇帝白赫?


    於靜瀟搖搖頭,很快否定了這個答案。


    那還有誰呢?時隔這麽久,他們身邊的人又那樣多,她實在有些拎不清。現在算來,也就在天台寺時,在場的人不多。


    當時有丞相夫婦,魏國公和白莫觴,這些人應該不至於讓他產生顧忌。除此之外還有皇帝和……賢妃!


    於靜瀟心頭瞬間滑過無數的思緒。依照莊妃的話,這四妃中,每一個都有些不為人知的事情。相較於飛揚跋扈的莊妃,蛇蠍陰險的寧妃以及城府深沉的雲貴妃,賢妃為人最是溫柔婉約,亦最是低調。若白煦說的真是她,那這賢妃恐怕就是四妃中最深藏不露的一個了!


    這些個想法在腦際瞬間閃過,於靜瀟已抬頭迎向白煦的目光,兩人極有默契地異口同聲道:“賢妃。”


    對於於靜瀟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能推斷出這個結果,白煦毫不吝嗇地送給了她一道讚賞的目光。


    “真的是她。”於靜瀟仍有些無法相信,遂接著問道:“那她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


    白煦的眸光閃過一抹寒意,“還不是為了權利二字。”


    於靜瀟反倒有些糊塗了,“權利?她一個後宮的妃子,再高一級也就是皇後了。況且,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用得著如此處心積慮嗎?”


    白煦淡淡說道:“她想要的不是成為皇後,而是更有影響力的太後。”


    “太後?”於靜瀟愕然,“可是九皇子才剛滿三歲,而且上邊還有你和六殿下這麽兩位出色的皇子。再說,皇上已經重病,她如何等得到九皇子長大……等等,她是要助你當上皇帝!”


    白煦不置可否地點頭,“不錯。這便是我和她之間定下的約定,也正因為此,我才會接受那樁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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