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斷崖


    於靜瀟僵在原地,她雖然沒有迴頭,卻也知道,白煦已經離開了。


    寒冷的夜風從背後打透她不太厚實的裙襖。使得她不自覺地環緊自己冰涼的臂膀。


    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握住她的手,溫柔地喚她一聲,“娘子……”


    於靜瀟失魂落魄地走迴木屋,挑了挑燈芯,使得室內一片光明。


    她拿起針簍中已經基本縫製完成的衣衫,將那領口的紋飾,繡成萬字不到頭。


    在最後一針繡完時,窗外已經傳來雞舍裏那隻禿毛公雞的打鳴聲。


    於靜瀟摸著上麵由粗陋到細致的針腳,輕輕地歎了口氣。


    ……


    天色大亮時,身著紫裘貂皮大氅的白煦,迴到木屋。


    隻見屋內收拾得一塵不染,正當中的木桌上,放了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新衣。衣服上留了張字條,隻有寥寥數字。


    “我走了,勿尋。”


    白煦的手指滑過紙條,最後停在衣服領那細致的針腳上,似有若無地歎了一聲。


    莫言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


    白煦淡然問道:“她在哪兒?”


    “迴王爺,郡主約在半個時辰前進山去了。現在織錦正遠遠地跟在後方。因您吩咐過,不到萬不得已,不可現身或是讓郡主察覺到我們的存在。所以織錦並未出麵阻攔。”


    白煦甩袍轉身,“走,去找她。”


    太陽升得老高時,於靜瀟終於爬上了自己要來的那片山頭,雖然這三個月來,她已習慣自食其力地勞作,體力大勝從前。但是爬雪山這種既有難度,又有技術含量的體力活兒,還是把她累了個半死。


    她剛剛撥開一根樹樁上的殘雪小坐不到半刻,就聽下方傳來輕功高手,踏雪而行的輕盈腳步聲。


    於靜瀟騰地一下站起身,向著七八米外的斷崖跑去,在幾乎踏出斷崖時驟然停住腳步,身後同時響起一聲驚唿。


    “郡主!”


    於靜瀟慢慢迴頭,看到一臉驚恐的織錦時,卻絲毫不覺意外。


    現在大雪封山,枯林荒山間不見一隻生靈,若是有些微的響動,都會格外惹人注目。織錦未防驚動於靜瀟,隻得在幾十米外遠遠地跟著她。


    織錦見於靜瀟神色平靜地爬山,雖不知她是何用意,卻無論如今也想不到,她的目標竟是這處斷崖。因此當她發現事有不對,才急忙躍下樹向這方奔來,可是於靜瀟已經立在僅隔半步之遙,便墜入穀底的懸崖邊。


    “郡主且不可衝動!凡事等王爺到了再說!”織錦不敢再冒然踏前,隻得在七八米外停住。


    於靜瀟歪頭向下瞅了瞅,隻見四五十米高的斷崖底部,是一灣倒灌迴來的海水,鹹濕之氣隱隱撲來,可清晰地聞及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響。


    就在這時,一前一後兩道身影已疾速出現在山坡下,遠遠望見這裏的情形後,皆是一頓,隨即以更快的速度向這邊掠來。


    白煦在離於靜瀟五米外的地方停下,而莫言和織錦,也悄悄地繞到了兩側,三人將站在懸崖上的於靜瀟半包圍住。


    “瀟瀟,你這是幹什麽?”白煦的表情依舊溫文無波,隻是目光卻緊迫得嚇人。


    於靜瀟若無其事地道:“早起睡不著,就來山上散散心。對了,我不是讓你不要出來找我嗎?”


    白煦的目光緊了緊,“有什麽事,我們迴家再說好不好?”


    “家?”於靜瀟不屑地勾勾嘴角,語氣一片清冷,“我們什麽時候有過家?”


    白煦微垂了一下目光,還是平靜地道:“就是我們一同生活了三個月的地方。”


    於靜瀟再也抑製不住心底的憤怒,嘲弄道:“就是王爺作弄了我三個多月的地方嗎?”


    白煦抬起眼,深深地凝著她,“你如果認為那是作弄,我無話可說。”


    於靜瀟的心頭一抽,硬生生地別開眼去,深吸了一口氣後,敷衍地笑道:“王爺肯屈尊降貴地來到這裏,演了這三個月的戲,也實在是難為王爺了。”說著,沉默了良久,迴憶過這三個月來的種種,才又轉睛望向他,語氣帶了幾分無奈,歎道:“這三個月,我過得很快活。謝謝你了。現在,你走吧。”


    白煦一瞬不瞬地凝著她,並緩緩踏前一步,“瀟瀟,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對你,本王不會放手。”


    於靜瀟渾身一震,神情氣惱,“你這人講不講理。有你這樣死纏爛打,沒完沒了的嗎?”


    白煦的唇角卻逸出一絲漫不經心的輕笑,“本王講過理嗎?”說著,又踏前一步。


    於靜瀟麵色一緊,“你別再往前了,不然我就跳下去。”


    白煦眉頭微皺,他在漁村中生活了三個月,早聽村民說這片山崖下的那彎海窩子裏暗流重生,礁石林立,誰也不敢輕易下去。


    若是於靜瀟真的從這裏跳下去,以她的本事多半就會香消玉殞。但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又向前踏了一步,“瀟瀟,本王相信你不是那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女子。”


    於靜瀟輕笑一聲,毫無預兆地向後退了一大步,在身體後跌的一瞬間,她看到白煦平靜的表情瞬間龜裂,露出難以置信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震驚駭然的神情。


    兩邊同時也響起了莫言和織錦的驚唿。


    她的身體開始迅速下跌,心裏卻沒有一絲恐懼,反倒湧起一抹報複的感。


    然而,白煦在望見她跳下懸崖時,僅愣了半秒不到,隨即便飛身縱出懸崖,追上她下降的身影,一把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於靜瀟震驚得無以複加,在身邊下墜的唿唿海風中,嘶聲力竭道:“白煦,你這個瘋子!”


    白煦附在她耳邊低語,每一個字,都重重捶進於靜瀟的心坎裏,帶給她無與倫比的震撼。


    “我說了,對你,本王絕不放手。哪怕是上窮碧落,下及黃泉。”


    他最後一個字剛剛落定,他們的身體轉眼便已跌至海麵。白煦在落水之前,用身體將於靜瀟緊緊護在懷中。


    冰冷刺骨的海水隨著落水聲將他二人迅速淹沒。這水裏的溫度也就一二攝氏度。


    於靜瀟是學醫的,她知道在這樣的水溫裏,人至多也就能堅持個十來分鍾。所以她扯了扯白煦的衣領,向那片生有珊瑚的水下礁石指去。


    白煦見她神色焦急地指指點點,目光有一瞬間的驚訝,但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拉著於靜瀟向那片礁石遊去。


    遊到近處才發現,那片礁石中竟然有條被海水衝出的甬道,此時不用於靜瀟示意,白煦也知道要向那遊。


    穿過那甬道後,水麵便平靜了許多,他倆相繼穿出水麵時,已來到崖底的一個溶洞中。二人也不多說,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岸。


    這個溶洞不算太大,大約能容下百十來人。洞中的一角,擺了幾捆幹柴,甚至還有一塊厚實的氈子和毯子。


    於靜瀟此時已凍得臉色發青,哆裏哆嗦、連滾帶爬地跑到氈墊旁,拿起毯子將自己裹好。


    若是早知道被那種冰冷刺骨的海水浸透會是這麽痛苦的感覺,打死她也不會整這一出。


    不錯。白煦很了解她。無論發生什麽樣的事,她都不會傻到以結束自己的生命來進行逃避。所以她才故意當著白煦的麵跳下這個據說有死無生的懸崖。為的就是讓他親眼看到自己的確“去死”了。


    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逃開白煦的方法。隻是她怎麽也沒想到,白煦會跟著自己一起跳下來,還是那樣的義無反顧。


    不得不說,白煦帶給她的,已不單單能以“震撼”二字來形容了。


    她這兀自訥訥地出神,白煦已手腳利落地將柴火架好,拿起一旁的火折,迅速點著火堆。這才把身上濕透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脫下來,搭到火堆旁。


    於靜瀟見白煦不聲不響地脫著衣服,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心裏竟隱隱有些發毛,卻又不敢出聲,隻能直勾勾地看著他脫下衣服,露出頗有看頭的上身。


    白煦脫完了自己的衣服,便看向於靜瀟,惹得她打了個寒戰,不自覺地向後縮了縮。


    白煦微微頓了一下,還是邁步來到她的身邊,伸手去扯她的毯子。


    “你,你幹什麽?放手!”於靜瀟掙了掙,奈何她現在依舊手足僵硬,根本敵不過白煦的力氣,三兩下便被對方扯去毯子。


    白煦將毯子丟到一旁,轉而去拉她的衣服。


    這一下,於靜瀟徹底慌了,一邊推拒著白煦的拉扯,一邊向後退,隻是以她目前的狀況,又怎是白煦的對手。不過片刻,便被脫得隻剩下貼身的中衣。


    於靜瀟剛要破口大罵,就被白煦一把攬入懷中,又拿起毯子將兩人緊緊裹住,向火堆靠了靠。


    眼見白煦隻是想幫自己取暖,她愣了愣,雖然很想推開他,但那熟悉的溫暖和味道卻誘得她自己的身體本能地向其靠近,而且她知道,就算自己掙紮也隻是徒勞的。於靜瀟歎了一聲,放棄了無謂地掙紮。


    白煦平靜地問道:“這溶洞是怎麽迴事?”


    於靜瀟冷哼一聲,別過臉去,擺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勢。


    白煦挑了挑眉,手指活動到她的襟口,“沒力氣說話,看來還是沒暖和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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