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寸迴屋,和衣躺下,他的身體和大腦都很累了,微微耳鳴,但意識深處的某根神經還活躍著。


    這令他惴惴不安,總覺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


    他又想到了城外偶遇的那一隊兵卒。


    閆寸起身,喊來典吏衙門口值守的皂吏,吩咐道“你們叫上幾個弟兄,速去城門蹲守,看到行止似軍旅之人的男子單獨進城,跟上幾個,看他們去往何處。”


    “這是……”皂吏很快便意識到了這任務的特殊性,提醒道“咱們跟那些兵將,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這……”


    “誰說要犯他們了。”閆寸在那皂吏肩膀上捏了一把,道“起碼弄清長安城最近是否有什麽行動,以後事發,擦起屁股來也有個準備。”


    “誒誒。”皂吏走出兩步,又迴頭道“那我可得多找些人同去,起碼得盯五座城門。”


    “人任由你帶。”


    “好。”


    閆寸剛要轉身迴屋,卻見吳關和安固自縣衙牢獄迴來了。


    “你們……這是……”


    實在太快,他拿不準兩人究竟審得如何。


    “嗯。直接招了。”


    吳關歎氣攤手,仿佛本事無處施展,十分憋屈。


    他迅速將審問出的信息向閆寸陳述了一遍,並總結道“王三郎殺人,純為了錢,他要幫妹妹贖身。”


    “贖身?”


    “去年深秋,他們車隊去了一趟北方……嗯……慶州……”吳關撓了撓頭,道“抱歉,我從沒離過家,對外麵的州縣,知之甚少,車隊具體去了慶州下轄的哪一處,我沒記住……”


    安固補充道“弘化縣。”


    “對,他們將藥材運往弘化縣,在那裏停留三四天,趕在大雪封路前,運一批皮革迴長安。在安化縣歇腳那幾天,王三郎去逛了一家妓院——那種地方,不過是供窮人苦力發泄罷了,不能稱為院閣。


    王三郎在哪兒遇見了胞妹……據他講,他們兄妹是先後被家裏賣掉的,已經足足十六年未見了。


    兩人閑聊幾句,說起家鄉,竟發現是同村,後又說起舊人舊事,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閆寸轉動著右手食指的皮質指環,道了一聲“俗套”。


    吳關沒想到他會如此評價,小心翼翼問道“你的意思是……這故事是套路?我被騙了?”


    “沒。”閆寸擺擺手,讓他別在意,“你繼續講。”


    “弘化縣城的黑妓院,有人暗中操控管理,又牽扯當地官紳,環環相護,若要給一個姑娘贖身,價錢一點不比長安高級院閣便宜。王三郎殺人所籌的,就是他妹妹的贖身錢。


    若劉伯痛痛快快將錢給了,此刻他已帶著幹爹奔赴北方,給妹妹贖了身,安個家,倒也算挺美滿的一家子。”


    “劉伯。”閆寸又開始轉動指環,並問安固道“劉伯一直沒露麵?”


    “那老狐狸,準是聽見什麽風聲,跑了。”


    吳關道“可他的女人大著肚子……”


    “姘頭而已,大難臨頭,丟下她也是沒辦法的事,”安固聳聳肩,轉向閆寸道“現在人找不著,事兒倒都推劉伯身上了,這案子怎麽結?”


    “先不結,放一放。”閆寸道。


    “多久?”


    “半個月,全城發布告,抓捕劉伯,去搜他可能藏身的所有地方,下工夫找找,確實找不到再說。”


    “好,”安固又問道“小劉員外可以放了吧?”


    “扣著。”


    “行。我去把本案文書補齊,你快歇著吧。”


    閆寸卻沒有立即休息的意思,他將手按在準備起身離開的安固肩膀上,“幫個忙。”


    “何忙?”


    “長安各府衙官宦人家的宅院,但凡能藏下三百兵卒的,打聽一下,誰那兒藏匿了兵卒。”


    “不是吧?”安固驚得後仰了一下,“養私兵可要殺頭的,誰如此膽大?”


    “殺不殺頭我不管,別在咱們地界上搞事,才是要緊。”


    “明白了。”安固擦了擦驚出來的冷汗道“那我現在就去打聽。”


    處理完所有事,閆寸那根繃緊的弦稍微鬆了些,他總算睡著了。


    一覺醒來,日頭正漸漸西沉,不見吳關。


    他走出屋門,見一名書吏捧著卷籍自典吏衙匆匆而出,便問道“見吳關嗎?新來那小子。”


    “吳郎在吏舍前的空地練騎馬呢。”


    “多謝。”


    閆寸信步走到吏舍區域,遠遠看到吳關騎在一匹棗紅馬上,正拿鞭子抽打馬臀。他想讓馬兒跑起來,馬兒卻不肯,一人一馬皆急了一身汗。


    “現在知道瘸腿的好了吧?”閆寸站在距他一丈遠的地方。


    “要不你把瘸腿再借我幾天?”吳關有些氣餒地捋著馬鞭。


    “想得美。”閆寸上前,抓住馬韁,道“我有個竅門,能讓你立即學會騎馬,想知道嗎?”


    吳關捂住錢袋“你不會要收費吧?”


    閆寸“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吳關心道你們這些封建官吏果然心黑。


    “不說笑了,我跟你講。”閆寸正色道“馬是最聰明的,不過,聰明與狡猾隻有一線之隔。”


    “什麽意思?”


    “馬能感覺出你會不會騎,你若不會,它便要趁機欺負戲弄你一下,任憑你如何驅趕,它就是不好好跑。”


    “你的意思是……讓我騙過馬,使它以為我會騎?”


    “正是。”


    “這也行?”


    閆寸抬手在吳關大腿上拍了一下,“你夾太緊了。”


    “哈?”


    “放鬆點,初學者因為緊張,腿總是牢牢夾住馬腹,生怕掉下去,其實不用,不墜馬是因為你全身平衡,而非你拿腿夾它。你這一夾,反倒不易保持平衡,況且馬有感覺,它就是這麽知道你不會騎的。”


    “好像有點道理。”


    吳關慢慢鬆開了腿,又拿不輕不重地抽打了一下。


    “為啥它還不走?”


    “因為它不傻。”閆寸苦笑,“它已知道你不會騎了。”


    “那怎麽辦?”


    “換一匹吧。”閆寸一邊扶吳關下馬,一邊道“學騎馬這事兒,等腳上的傷好一好再說,也不遲。”


    “我這也就是抽空。”


    “哦,對了,你馬鞭用得也不對。”


    “怎麽?”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囚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形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形骸並收藏囚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