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晟翎將其他幾個青銅箱子依次打開,不外乎金銀珠寶,直到最後一個青銅箱子,才是一堆卷捆的竹簡木牘。


    慕容心中一動,隨手拿起一卷竹簡解了,攤展翻閱,隻是火光忽亮忽暗而難以辨清。


    若是火把湊得太近怕是竹簡容易起燃,敖晟翎在先前幾個青銅箱內挑了四顆最大最亮的夜明珠,左右手各執兩顆舉在竹簡上方為慕容照明,自己也歪著腦袋對著竹簡瞧了一會兒,卻被那些歪歪扭扭的字體擾得眼花繚亂………眼角瞄得慕容仿佛一目十行讀完又換了一卷木牘展開接著看,她連忙跟著再去一道瞧瞧,誰知還是那種似蚯蚓似蝌蚪那般古怪字體,不禁咋舌暗自搖頭。


    “這上頭除了敘述神農族軼事,居然還有些軒轅族史料……”慕容又換了卷竹簡,饒有興趣解開扣子,口中對著敖晟翎問道,“你讀了覺著如何?在悠然山可有聽起家人提過一二?…………”


    敖晟翎正要迴答,卻見慕容將手中剛剛展開初段的那卷竹簡‘啪!’一聲猛地合攏,由於握著竹簡過於用力而指節泛白,雙唇緊抿似是有些緊張。


    “琬兒?”感覺慕容的肩膀仿佛緊繃得厲害,敖晟翎將夜明珠擱在青銅箱裏頭那堆竹簡上,空出的雙手在慕容瘦弱雙肩輕柔按撫,溫和言道,“是否看到什麽不吉利的東西了?可惜我不認識那些字,無法與你探討一番,然而,你也別為了這些個毫無依據的…………”


    “你說什麽?”慕容側頭看向敖晟翎,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你方才說……那些字,你不認識??”


    臉皮厚的時候不是沒有過,但此時此刻敖晟翎卻是兩頰發燙,赧然低言:“嗯....近幾年...就識了一門字體...旁的.......不懂……”偷偷瞄了眼慕容的表情,並未顯得失望或是輕視,她心中鬆了一大口氣,趕緊認真保證,“往後我必定刻苦讀書習字,若你喜歡,我便去投考功名……”


    “別胡思亂想……”心中的擔憂刹那消逝,慕容暗自慶幸之下又不禁一陣悵然,將手中那卷竹簡輕輕拋入青銅箱,又往箱底隨意翻了一卷出來,心不在焉地解開,草草瞄了兩眼,“那是‘倉頡字’,如今用‘倉頡字’之人寥寥無幾,有些大家也未必識得全,你不認識也是常理之事。”


    “倉頡字?”敖晟翎略微思忖,緩緩言道,“昔者倉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倉頡之初作書,蓋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其後形聲相益,即謂之字。”


    目光自竹簡轉移至敖晟翎的藍眸,慕容點了點頭:“不錯。”


    敖晟翎咧嘴一笑:“嘻嘻!相比那些個名不副實的大家,我家琬兒要懂的更多。”


    “那是因著輪迴堂的秘令所用倉頡字罷了……”慕容又將一卷竹簡放下,顯得有些興致索然,不過倒是挺受用身後那人在她肩膀上的揉捏。


    敖晟翎隨意挑了卷未曾看過的竹簡,笑眯眯言道:“好琬兒~~教我認幾個倉頡字唄?”


    慕容橫了她一眼,輕巧解開竹簡,對著上頭的刻字清聲念道:“五行元氣,生生不息……”


    “啊??”敖晟翎詫異地雙眼圓瞪,“這幾個字居然讀‘五行元氣,生生不息’??這……這差得也太多了吧?簡直是兩國文字啊…………”


    忽略耳邊的鼓噪,慕容接著往下看,一目十行剛要讀出聲,誰知居然被後麵的幾十個字眼瞬間吸住了心神,思慮百轉千迴之下穩住心間起伏,眼簾半垂,淡然問道:“你的內息……修煉的可是<清流訣>?”


    “不錯。”敖晟翎點點頭,對著展開的竹簡張望了兩眼,“但我並不記得<清流訣>還有‘五行元氣,生生不息’這一篇……然而,我族內傳心法口訣,又怎會在這重黎山?這個有些古怪了。”


    牢牢捏著竹簡,慕容接著問道:“流水清氣.......你修煉得如何?.......煉得第七層了麽?”


    “嗯……隱約覺著大約快到了第七層,但還須家中長輩試煉一番才可下得定論。”敖晟翎抓了兩下後腦勺,“如若......如若這‘五行元氣,生生不息’是一項捷徑法門,那還是別教我認識了,我自己個兒參悟家傳<清流訣>,旁的不用。”


    “並非<清流訣>之修煉捷徑……”慕容將竹簡上頭的幾十個字背熟,滾瓜爛熟銘記於心之後再將它卷攏紮緊,放迴青銅箱,“興許以後會用到,但需看你的福德恩澤。”


    聽聞慕容如此一說,敖晟翎頓覺疑惑不已,想開口再問問,卻見慕容將柔和光亮的夜明珠遞給自己,示意道:“我倆已經許久未有飲水吃食,快些尋得出路才是要緊。”


    “是極!”瞬間覺得自己餓得心慌,敖晟翎咬牙咽了兩下口水,舉起珠照向附近山壁。


    借著幽幽珠光,慕容靜靜看著敖晟翎的側臉,眼眸清靈,若有所思。


    “未見得此處有壁畫,也沒有發現機括,看來不是這邊,我倆再去另一處瞧瞧。”敖晟翎俯身拾起方才置於地上的火把,枯枝上的火苗仍舊堅強地燃燒著,“……咦??琬兒快來瞧瞧!這是……?”


    循著敖晟翎指向,慕容凝神細看,發現距地上火把不遠處有一物什,灰糊糊的攤落在地,待得敖晟翎將火把湊近,可依稀辨認那是一條巾子,上頭一角還繡了幾根青竹,堅韌蔥鬱,端的是好針腳。然而,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灰塵,似是過了許多年份。


    “方才我還在想,那幾個青銅箱子不可能平白無故出現在這兒,應是有人搬抬過來至此。”敖晟翎挺直腰板,高舉手中火把,用力擲出。


    眼神隨著火光一路往前,火把一掠而過之間,似乎……見得有個人,身高腿長端立前方!敖晟翎的背脊,一下子有些發涼.........


    火把就在那人不遠處跌落,閃爍著微弱亮光,似乎下一刻,就要徹底熄滅。


    默默作了個深唿吸,牽著慕容的右手將她掩在身後,另一手穩穩握著兩顆夜明珠,若是有何變故,即刻當做暗器隻取對方雙目!


    然而,候了許久,卻未見那人出現一絲動靜。


    突然,奄奄一息的火把,滅了。


    與此同時,敖晟翎手中的兩顆夜明珠迅如閃電砸向前方,卻聽得‘啪啪!’兩下連響,那兩顆夜明珠居然直直嵌入那人的眼眶,霎時‘雙目’瞪得澄亮,似是活了一般!


    好個……點睛之筆。


    也恰巧借了這個點睛之筆,令得敖晟翎與慕容看清了那‘人’隻不過一尊雕像,若是看得仔細些,不如說是一尊……翁仲。


    石人翁仲,向來立於墓塚之前,現下怎會在此?難道...........


    帶著慕容後退幾步,敖晟翎單手抄起青銅箱內的珠寶,朝著翁仲拋灑而去。


    那些個閃耀著各色光芒的寶石珍珠,連蹦帶跳地滾落在前方,隱隱照映出那兒的景象……但見除了石人翁仲,還有朱雀、獬豸、貔貅、狻猊那四類石獸對立而坐,神采奕奕,威風凜凜。


    “先有翁仲,後見石獸,估摸著再往下便是燭龍逆鱗了……似乎,我倆正站在龍鱗塚入口。”敖晟翎瞄了兩眼青銅箱,又瞥了眼青竹巾子,“許是多年前拜祭之人將這些青銅箱當作供品,又不得打攪清靜於是僅僅搬運至此,而那塊巾子,會不會是其中搬運之人遺落在此的?”


    “既然有人送供品,自然有迴去的路途,你我再仔細找尋,隻是不得再往前去了,莫擾龍鱗塚。”慕容迴頭看了眼篝火,拉著敖晟翎往迴走去,又見得篝火被一陣陣輕風吹得越燒越旺,捏了下那人的掌心示意道,“你瞧那火苗的勢頭……”


    敖晟翎揚唇一笑,點了點頭:“嗯!的確有點兒意思。”


    有輕風,必是有通風之處,有通風之處,會不會就是個出口呢?


    參照火苗,定了風向,敖晟翎右掌持火把,慕容左掌握明珠,二人執手迎風而行。小心翼翼摸索著行了一壺茶的功夫,覺察出空氣清新許多,不由地精神一振,慕容看著枯枝一端的火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循著風向跟著敖晟翎加緊步伐,誰知行了沒幾步卻見得那人忽然止步,一動不動地側耳傾聽……


    “.....琬兒……”敖晟翎壓低著嗓音,輕聲問道:“可有聽到嬰兒啼哭?”


    慕容微抿唇角,垂眼搖頭。


    “真的沒有麽?你再仔細聽聽……”敖晟翎將信將疑地四處張望。


    “此處神秘莫測,或許是幻聽。”用力掐了下那人的虎口,慕容扯著她繼續行走,“渴了許久,若是再不飲水可就糟糕了,你快些。”


    聞得慕容如此一說,敖晟翎趕緊應聲快走,卻是行了十幾裏路開始走下坡,待得手中枯枝即將燃盡,眼前赫然現出一片淺灘,有堵千萬根蔓條交織而成的藤牆垂落至水下,絲絲清風透過蔓藤縫隙迎麵吹來,當然,透過蔓藤的不止是清風,還有外麵的陽光。


    “琬兒,你會鳧水麽?”敖晟翎輕輕搖晃左臂,笑得兩眼彎彎,猶如夜空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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