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商商去的是頗為偏僻的一個去處,到那邊的時候都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下車後走了一小段路,尤商商才覺得自己緩了一些迴來。


    尤商商走到院子裏的時候,大老遠的就看到袁霞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屋門口的竹椅上,身材枯瘦的有些傴僂,眼神呆滯而茫然的看著前方,頭發花白,整個人已然了無生氣的了。


    一年不見,袁霞本來就已萎縮的右眼幾乎快要閉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袁霞本來勉強可見的左眼似乎也有萎縮的跡象。


    尤商商猶疑著繼續往前麵走了幾步,袁霞還是一動不動的維持著原狀。


    顯然,她的視力已經接近全瞎了。


    尤商商深吸了口氣,這才輕手輕腳的繞過袁霞,往屋裏走去。


    裏麵還是一如既往的簡陋。


    靠近樓梯那側的牆壁上正中央掛著兩張大照片,一張是黑白的遺像照,還有一張則是袁霞三口之家多年前的合影。


    遺像照的下麵放著一隻香爐,上麵歪歪斜斜的插著三炷香,已經燃了大半。地上還散落著幾支香,大概是袁霞先前點香時散落到地上的。


    尤商商彎身下去把散落在地上的幾支香撿起來,又從口袋裏拿了打火機出來,把那幾支香點上插在香爐裏,之後雙腳合攏,對著香爐祭拜了起來。


    黑白遺照上的是李凡的父親。


    老實巴交的農民,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含辛茹苦供李凡讀到大學,這已經是他竭盡所能給李凡創造最好的條件了。


    “我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從來不沾酒的我爸欣慰的幹了滿滿一碗燒酒,醉了兩天兩夜。就為這點,等我畢業後一定要拚命賺錢讓我爸過上好日子。”李凡平常不太談論他的家人,唯有那次,酒意微醺的他忽然冒出一句。


    所以李凡失蹤三年後,這個為了找李凡而負債累累心力交瘁的父親喝下了一整瓶農藥來結束他的生命,尤商商對此頗為震驚,卻不意外。


    尤商商祭拜完後,本來打算把木桌上懸放的快要掉落在地的剪刀往裏麵推一點,未料到不小心反倒把剪刀碰的掉落在地了,立馬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誰?”聽到剪刀砸落在地的聲響,袁霞這才遲鈍的起身,雙手摸索著想要找到前麵的支撐物,目光卻已朝屋裏打量過來。


    沒一會她便摸索到了門邊框,緩慢的朝屋裏走過來,一邊摸索著一邊朝木桌的方向詢問起來,“誰在那裏?”


    “袁阿姨,是我。”尤商商見避不開了,輕聲應了一句。


    “不是讓你永遠別過來的嗎?要不是因為你,我家小凡怎麽會無緣無故失蹤?我們家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家破人亡,都是因為你這個狐狸精!”前一刻還神情遲滯的婦人突然間就激動起來,一邊說著隨手摸索著去拿離她自己最近的東西,正好撈到邊上茶幾上的一個杯子就往木桌方向的尤商商身上扔去,砰的一聲,那杯子沒有砸中尤商商就已落地,隨即發出無比清脆的摔碎聲。


    尤商商立馬蹲下去撿玻璃碎渣,趁著袁霞走近前就利索的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撿幹淨了。


    袁霞還在摸索著朝她的方向走過來,尤商商繞開袁霞快速的從屋裏走了出來,一直走到門口外麵,這才對著裏麵的袁霞說道,“袁阿姨,你自己保重,我迴去了。”


    “狐狸精,你要是真過意不去你就把小凡給我找迴來,別虛情假意的跑過來看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袁霞說時摸索著往門口方向走過來,情緒激動的又開始去抹眼淚了。


    顯然,這已經是她的生活常態了。


    中年失孤,外加途中失伴,毫無寄托的袁霞的情緒隨時都可以崩潰開來。


    尤商商剛才進去屋裏打量了下她的生活起居條件,至少生活還算正常。


    隻不過,她的視力明顯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尤商商從袁霞的院子裏出來後又去了趟村委會那邊,找村長聊了會,這才趕著最後一趟末班車迴b市了,當天晚上她又去醫院裏掛了兩瓶鹽水。


    畢竟,她的感冒必須在比賽前好轉起來。


    陸嶼崢和倪海楊這趟進去土林,開了兩天依舊一無所獲。


    從土林那邊出來後,他們就把車子開迴到了邊防站。


    大壯的一周婚假已經結束迴來了,大概是為了當準新郎的緣故,甚至把他平常置之不理到接近邋遢的絡腮胡都修剪的整整齊齊的,整個人都喜氣的紅光滿麵。


    往年這個時候陸嶼崢要請假幾天時,大壯都要抱怨幾句。唯獨今年陸嶼崢慣常休假交代事情時,大壯一臉諒解的直點頭,囑咐他安心出去快活一陣子再迴來。


    “對了,小黎知道你要休假幾天,讓你今晚去她那邊吃飯。”陸嶼崢臨走前,大壯忽然補充了一句。


    “小黎做的菜可好吃了,我也想去蹭飯!”倪海楊立馬捧場的歡唿了一聲。


    “我還有事去不了,海楊,你代我去吧。”陸嶼崢說完後簡單收拾了下桌麵,臨走前路過倪海楊身邊,拍了下他略顯稚嫩的肩膀,隨口囑咐了一句,“你對土林鎮這邊的地形沒有大壯熟悉,要聽大壯的安排。”之後才離開了辦公室。


    “你小子缺心眼是不是?”陸嶼崢前腳剛走,大壯就毫不客氣的朝倪海楊扔了支圓珠筆過來,倪海楊身手倒是敏捷的很,穩當的接住了那支破舊的圓珠筆下一秒就在手上飛快的轉了起來。


    “小黎哪會願意和你吃飯?人家看上的是崢哥!”大壯看著麵前童心未泯的倪海楊莫名覺得抓狂,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忽然又點點頭,一臉探究的自言自語起來,“按我說,小黎也不錯,比他那個養尊處優的異地戀女友不知道要順眼多少倍!”


    “我本來就是想趁崢哥休假前,和他一起吃頓飯而已……”倪海楊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好歹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別整天像條跟屁蟲似的纏著嶼崢。按我說,嶼崢這次迴去休假,說不準會給你帶個大嫂迴來。”大壯忽然神秘兮兮的猜測起來。


    “真的嗎?”倪海楊立馬星星眼的看著大壯,表情要有多虔誠就有多虔誠。


    “假的!就這幾天,他要是能帶個女性同胞迴來,今年這一年的後勤工作我全包了,外加直播一百八十個單手俯臥撐。”大壯見著倪海楊愣頭愣腦的莫名覺得心塞,沒好氣的甩下一句後就起來朝外麵走去。


    陸嶼崢從a市離開後就去了b市。


    他和符莎已經兩年沒有見麵。


    沒料到符莎在電話裏把見麵的地點定在了b市的一家主題酒吧那邊。


    “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我得去酒吧裏解解壓,運氣好的話還能發筆小財。”符莎在電話那頭解釋了一句。


    “可以。”許是時間和地理上產生的隔閡,陸嶼崢突然察覺到自己和符莎的話題已經少得可憐。


    而去酒吧裏至少可以減少說話的時間,他便應了下來。


    杜遠江第三天就給了尤商商迴複。


    市中心的酒吧。


    晚上8點開始。


    得益於杜永江在b市攢積多年的人脈,例行體檢報告以及報名截止的時限尤商商都可以一路綠燈。


    比賽前後幾天,杜永江不會現身,這是她們認識以來約定俗成的習慣。


    這幾天來迴奔波,尤商商壓根就沒休息好,甚至還有驚無險的經曆了來勢洶洶的感冒病毒的侵擾。老實說,尤商商覺得自己的身體底子比以前明顯虛了不少。


    萬幸的是,今天起來,尤商商居然覺得感冒好的差不多了。


    晚上要去參加你死我活的拳擊賽,她下午一個人出去吃了頓大餐,迴去休息半小時後便打車去了酒吧。


    她到的時候還早著,尤商商進去後大致熟悉了下酒吧裏的格局,之後出來在酒吧前麵的綠化帶那邊瞎晃著。


    尤商商等了一小會,又掏出煙來點著,深吸了一口才緩慢的吞吐出來。


    她平常大都時候並無煙癮,唯有在比賽前會抽上幾支。


    尤商商抽到第三支時,神色忽然微妙的囧了一囧。


    因為幾步之遙走過的陌生人,分明就是幾天前在a市交手過的男人。


    而他身側,還有個嫻靜貌美的女伴。


    雖然她對男人向來沒有多大的好感,不過平心而論,那個男人,是她見識過最man的男人了。


    “嗨,你怎麽會在這裏出現?”尤商商猛吸了一口,才把沒有抽完的煙隨意夾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間,走到陸嶼崢麵前打了聲招唿。


    “陸嶼崢,你們認識?”陸嶼崢旁邊的符莎下意識的朝尤商商打量起來,察覺到麵前的女人無論長相還是身材似乎都略勝自己,她說時不太自然的將她自己的碎發攏到耳後根去,似笑非笑的問道。


    “不認識。”陸嶼崢看了眼麵前的尤商商,麵無表情的應了一句。


    “我叫尤商商,你叫陸嶼崢,現在不就認識了?”尤商商並不在意陸嶼崢的反應,說時又吸了口煙,繼而閑散的吞吐起來。


    “嶼崢?”符莎再次意義不明的喊了聲陸嶼崢,顯然是在等著陸嶼崢的解釋。看著麵前這個吞雲吐霧並且明顯樂在其中的尤商商,前一刻莫名上來的危機感居然稀釋了不少。


    “對了,陸先生,上次的撞傷恢複如何了?”尤商商頗為關懷的詢問了一聲,之後一臉看好戲的盯著陸嶼崢。


    果然不出所料,對麵黝黑的臉色立馬有些可疑的泛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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